夕陽漸沉,河面波光凌凌,如同星辰璀璨。清風徐徐,吹起河岸兩旁的楊柳,愛憐般的輕柔。水聲潺潺,花香四溢,沁人心脾,的確是要比宮中怡人舒爽。
她的眼光一直都很好,只是在選人之時,稍微差了一些,否則也不會有今日的下場。他想。
他一路抱着她站了許久,直到夕陽沉寂,都無法說服自己的手放開半分。
德公公無奈,只得上前提醒道:“皇上,吉時快過了,您還是……”
楚墨殤不語,只是深深的看了霍承歡一眼。畫妝後的她,臉色不再那麼慘白暗沉,臉色紅暈未退,甚至與活着的時候無異。
手指再次緊了緊,他甚至恍惚,霍承歡又活過來了。
他的脣親吻上她。只可惜,他依舊感覺不到她的任何氣息。心中絞痛,他閉了閉眸子,朝竹排緩緩而去。
他親自將她放好,手指摩擦着她那條瘦黃的斷臂。
他知道,即便霍承歡活着,他也無法再補償她!
“放!”
皇后出殯,雖然這不符合皇家祖制,不過皇上此次終於肯放手了,對於衆朝臣以及楚國百姓來說都是一件幸事,便也沒有人願意去追究事情的過程如何了。
楊大人生命無愉,只是因體態年邁,恢復起來的慢。楚墨殤憐他體弱,便允他告假三月,在家中好好休養。
楊大人心繫朝政,休養了幾日便吵着要取上朝。楚墨殤無奈,只得御賜他上朝免站。
然皇后突然殯天的風波還未停息,後宮中便又立即傳來一個驚天消息。
婉貴妃失蹤了。
衆人紛紛猜測婉貴妃失蹤是否與皇后殯天之間有什麼聯繫之時,便見皇上已經滿臉怒意的拂袖而去。
玉粹宮中的所有宮婢都急壞了,這失蹤貴妃的事情只怕有史以來還是頭一回。也不知貴妃娘娘如今還在坐月子,能跑到哪裡去。
楚墨殤去時,果然是人走樓空。
他面色惱怒,當即訓斥了玉粹宮的所有宮婢,本還想嚴懲這些人,卻突然想起霍承歡所說的那句‘莫要牽連無辜之人。’
他心中惱恨,卻只是緊皺眉目。所有人都害怕的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無人相信皇上此刻的平靜,畢竟皇后剛剛殯天不久,皇上本就傷心欲絕,如今最寵愛的婉貴妃又無緣無故的消失,任誰也難以接受。
她們都怕皇上會一怒之下,將她們全部拉去斬了。可楚墨殤只是沉默的站了一會,便轉身離開了玉粹宮,臨走前下令封鎖整個玉粹宮,全力搜查婉貴妃的下落。
而彼時的大殿之上,衆朝臣都已走遠,唯有林浩呆呆的站着一動不動,心中還在爲方纔的消息而感到膽顫不已。
林婉爲何要逃走,難道是身份被戳穿了?還是說皇后的死真的與她有什麼關係,她畏罪潛逃了?
這其中不管是哪一條,對於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如此一想,他心中便有了幾分計較。
他的府上如今還住着西域公主,現下楚國與西域開戰,已是無法緩解的仇人,而林婉的身份更爲危險,就是他與她們的關係,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更何況這些年他爲了幫林婉對付霍家,也在暗中出了不少力。
這個時候,林婉一聲不響的逃走,只怕是連身份也暴露了。此事非同小可,一但皇上查起來,他尚書府自然是脫不了關係,除非是找一隻完美的替罪羊。而他的府上,恰巧就有一隻。
只是他不會想到,等自己回府後,西域公主也不知何時人去樓空了,就連西域公主替他所生的兒子也一起不知所蹤。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眼中滿是滔天的惱恨。
他這才明白一件事情,自己與林婉西域公主相比,他纔是永遠的棋子,墊腳石。
如今眼看就要大禍臨頭,他縱然不捨自己現在的權勢地位,卻也明白保命要緊。念此,林浩當機立斷,立即命人前去錢莊,將所有的銀票以及有價值的東西全都取出來送到他房中,並準備一輛普通的馬車前來。
身邊的小廝從未見過林浩這般慌亂的眼神。即便是去賄賂,也不至於把家底全部拿出來,倒像是準備捲鋪蓋走人。
林浩見小廝猶豫,頓時怒了起來,一腳踢在那小廝的屁股上,大罵:“還不快去!”
小廝不敢猶豫,立即連滾帶爬的去了,只是眼底卻閃過一抹惱恨。
林浩此刻慌張不已,自然沒有注意到那小廝的眼神不對,提起腳步,便匆匆的朝自己的房間而去。
此事他不想驚動任何人。他是去逃命,沒必要帶着一堆累贅,所以他親自收拾了衣物,又將留在府內輕巧一點的貴重物品也全部收拾妥當。
林浩貪財,若是可以,他恨不得將自己的宅子也一道搬走。
楚墨殤回到御書房中,眼中的平靜,頓時轉化爲怒氣。
房中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名黑衣人,德公公自覺的退了下去,關好房門。
爲首的黑衣人上前跪道:“皇上恕罪,屬下一時大意,還是讓婉貴妃逃了。”身後的幾名黑衣人也跟着跪了下來告罪。
楚墨殤心煩意燥。這時又有侍衛來報,藏書閣的邊關防陣圖被盜了。
他眉目一緊,轉而又彷彿鬆了一口氣。只是眼底的那抹失望痛心,難以磨滅。輕嘆一聲,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去。不一會又有探子前來通報,說是尚書府那邊已有動靜。
他手指緊了緊,腦中浮現霍青雲慘死在獄中的場面,眼中劃過一抹愧疚。
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也終於開始了。
林浩收拾完畢,已經入夜,門外剛好響起了敲門聲,他以爲是小廝回來了,臉上頓時一喜,只是當他看清門外的人是他的升爲妻子又降爲小妾的雲姨娘後,臉色頓時又沉了下來。
雲姨娘面色平靜,但眼中卻透着一股清冷和失望。
“老爺不請賤妾進去坐坐嗎?”
林浩此時沒有心情與雲姨娘耗着,他房間的桌子上還擺滿了銀錢和金銀珠寶,不能讓雲姨娘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