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殤深深閉黑眸,背過身去,強壓下心口升起的密集疼痛和麻木。
也才兩年的時間,不長。
他回想起兩年前,季流年植物人的第三個月的時候,他找安七月談了一次心。
初夏的時節,梧桐樹的葉子嫩抽抽的,城南楓樹林綠蔭蔥榮。
她依靠着最健壯的那棵,笑意盎然的看着他,像隔着時空莫小七對他發出最後一次靈魂同框的對望。
她那天穿的一身白,清雅恬淡的像天邊漂浮的雲朵,仰頭可以看見,其實已經離他很遠很遠了。
她俏皮的對他笑:
【夏殤,我記得莫小七生平最愛穿的是白色,這樣有沒有覺得你的小七已經回來了?】
那時,他很想抱抱她,一如夢裡出現過的樣子。
但,當他向她走近,距離她最後一步之遙做出抱的動作時,她臉的笑意退了下去。
她眼底瀰漫起層層疊疊的水霧,氤氳的黑眸向他看過來的眼神,刮的他的心臟都在疼。
他不喜歡她掉眼淚,那陣子她哭的太多,精神一度繃的死緊。
他想擡手給她擦拭要掉下來的眼淚,最後手都舉到半空了,還是挫敗的垂下。
他對她總是小心翼翼,哪怕算是說話,都極致的溫淡清淺。
【小七,不要哭。算你不要我了,也不要哭。】
然後那一刻,她眼淚奪眶而出的瞬間,洶涌澎湃,密集的砸在他的心尖。
那一天她哭的極爲傷心,對他說的最多的是【對不起】那三個字。
在夏殤看來,這世界的所有的話,都不及【對不起】那三個字的殺傷力大。
這也是她出事前最後一次與他坦誠不公的對話。
她說【夏殤,其實做個沒有心的人,會很幸福。我想做那個沒有良心的人。這樣,想起前塵往事,不會疼。】
【所以,夏殤,對你而言,我是個沒有良心的白眼狼。我沒有辦法像莫小七那樣,拿出全心全意從新愛你一次。】
【你的愛,我配不,也要不起。】
……
當時,他是什麼心情呢?
這世界有個成語,形容人很疼。
叫做肝腸寸斷。
他覺得這詞,如果來形容當時的他,太過於膚淺。
因爲,那只是能形容到生理疼的極限,卻沒能達到精神層面。
他心臟像被一把尖銳的刀插着,然後有人握着刀柄,一下又一下的攪着,除了密集的疼,更多的是絕望。
夏殤,覺得這世有一種癡傻的人,說的便是他。
當年,安七月拒絕的那樣乾脆,乃至於後來她出事在得到她死訊以後長達半年他生病的那段時間,他心裡仍舊放不下。
現在,看着那張似曾相識的臉蛋兒,他心裡除了深深的墜痛,彷彿已經沒了其他的感覺。
他想起唐玉珏夫婦對他說的話,【殤帥,安七月沒有死,她已經回來了,在季五爺的身邊。但她好像失憶了,記不得我們。】
夏殤沉斂着眼底律動的晦暗流光,她失憶了。
一個失憶的人,好是一個人散失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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