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要入室搶劫麼?信不信我馬上報警?!”王姐看着樓梯口連站着都需要借住扶手的虛弱人影,嚇得渾身顫抖,卻還是不忘從地上撿起一塊染着濃稠粥液的碎瓷片,哆嗦着指向那一排黑衣人。
黑衣人長得特別壯實,黑色西裝外套都包裹不住他身上發達的肌肉。
領頭的黑衣男人剪着板寸頭,頭頂露出一條一條十釐米左右的傷疤,怎麼看,怎麼可怖。
客廳氣氛一陣詭異後,領頭的黑衣人率先開口:“宋小姐,我們是來帶走孩子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彷彿,他的聲音是從腹部直接發出來的。
宋時月緊緊抓着樓梯扶手,固執的站在樓梯門口,跟黑衣人對視:“如果……我不同意呢?”
黑衣人的皮膚原本就黑,聽完宋時月的話,彷彿又黑了不少,他皺着眉頭,應道:“那恐怕由不得你!”
赤裸裸的威脅!
宋時月強忍着回房抱着小九遠遠離開的衝動,咬牙道:“想要搶走小九,除非你踏着我的屍體過去!”
大約是宋時月的表情太過絕望,爲首的黑衣人甕聲甕氣的勸道:“宋小姐,請你不要爲難我們,我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
顫抖着站在一旁的王姐,通過宋時月和黑衣人的對話,總算明白髮生了什麼了。
“你們這羣強盜!憑什麼要搶走小九少爺?”用力拍了一把大腿,王姐顫抖着哭出聲音來。
一看到王姐哭,宋時月渾身一片冰涼。
如今,大約只有自救,拖延時間,捱到慕沉晞回來,纔有希望保住小九了。
穩住心神,宋時月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的看着面無表情的黑衣人們,沉聲問道:“如果我死了,你們覺得慕沉晞會放過你們嗎?”
黑衣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覷。
宋時月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繼續說道:“想要從我這裡搶走小九,可以,畢竟,我一個弱女子,哪裡爭得贏你們一羣男人?不過,等你們把小九帶到老爺子那裡去覆命的時候,記得告訴慕沉晞一聲,我這輩子,不後悔嫁過賀雲軒,我只後悔遇到過他!若有來生,但願我再也不要遇見他!”
爲首的黑衣人面色變得古怪起來,但也就那麼一瞬,他冷着臉說道:“宋小姐想多了,少爺不在老爺子那裡,你的話,恕我沒辦法轉告!”
“呵呵。”宋時月扯着嘴角,露出絕望的笑意,毅然轉身,回房間去抱小九。
“大哥……”一個黑衣人不安的叫爲首那個黑衣人。
“隨機應變。”爲首的黑衣人皺起眉頭,腦袋上的傷疤看起來很是詭異。
兩分鐘後,宋時月懷裡抱着咿咿呀呀的小九,緩緩從樓上走了下來。
“少夫人!”王姐一驚,撲上去就想攔住宋時月。
一個黑衣人伸手攔住王姐:“別忘了誰纔是你的主子!”
王姐面色一變,咬着牙齒沒吭聲,動作卻頓了一下。
宋時月抱着小九一步步走到黑衣人面前,站在領頭後面的高瘦男人面上一喜,伸手就要來抱小九,卻被領頭攔住。
所有人齊刷刷朝宋時月看過去,卻見,她手上拿着一塊鋒利的碎玻璃片,往前一點,就會劃上自己的脖頸。
“少夫人,你不可以這樣啊!小九少爺還小,你有什麼想不開的?他們只是暫時把小少爺帶走,小少爺以後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王姐淚如雨下,攤着雙手,伸在半空中,想要阻止宋時月,卻發現那麼無力。
宋時月目光呆滯的看了眼王姐,眼裡閃爍着莫名的神色,卻冷冷的對黑衣人說:“給我一輛車、一個司機。”
“你這是要做什麼?”領頭的黑衣人面色十分不好的看着宋時月,眼底的冷意透過墨鏡鏡片,射了出來。
“我說給我車,你聽不到嗎?”宋時月猛然看向黑衣人,情緒有些激動。
“給她車啊!給少夫人車!”王姐大聲哭着叫出聲來:“要是少夫人跟小少爺出了事,你們能擔得起責任嗎?”
領頭的那個黑衣人咬着牙,低聲罵了一聲,果斷對身後的人揮手:“給她車,先盡力滿足她的要求。”
宋時月抱着小九,上了車,把玻璃片放在自己的頸動脈上,對開車的人吩咐道:“把車開到慕氏大樓下面去!”
“你……”對於宋時月怪異的要求,開車的黑衣男人十分不滿。
“快點開啊!”宋時月眸光一閃,激動得蹭的坐直身體,收緊抱着小九的那隻手。
小九,媽媽對不起你,媽媽不想嚇到你,可是,媽媽更害怕失去你,這比要媽媽的命還要痛苦……
似乎是感應到了宋時月的難過,小九肉嘟嘟的粉嫩小手緊緊抓着她的衣領,不停的咿咿呀呀着,像是在安慰媽媽。
車開到慕氏大樓下,當宋時月抱着小九從後門進去,走了總裁通道上辦公室,然後上了慕氏大樓的天台,來接小九的黑衣人依舊一片訝異。
慕氏大樓有八十層,是景城最高的樓。
天台滴水成冰,寒風凌冽,宋時月縮成一團,把小九緊緊包裹在懷裡,淒厲的說道:“我從未做過對不起任何人的事情,小九還那麼小,還不懂什麼是爸爸、什麼是媽媽,如果我今天放任他跟你們走,等他長大了,他一定不會願意承認我,與其這樣,不如就讓我在今天永遠消失。”
寒風吹來,風與電纜線摩擦的聲音,如同厲鬼嘶嚎。
宋時月的話,像是一把綿軟的劍,卻刺得人心疼。
所有黑衣人排成一排,負手而立,墨鏡之下,是面無表情的臉。
王姐哭得撕心裂肺,顧不得被吹了散開的頭髮,哭着勸道:“少夫人,你這是何苦?老爺子一定會把小少爺還給你的。就算……就算小少爺被接到老爺子那裡,你還有少爺啊,少爺他……他那麼喜歡你,沒有你了,他該怎麼辦?”
慕沉晞麼?
宋時月斂下眼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在他心裡……或許我並不算什麼……”
“少夫人!”王姐朝宋時月走了幾步,單手伸在半空中:“你放下玻璃片,把小九少爺抱過來好不好?天台上那麼冷,把你跟小少爺凍壞了,少爺他會心疼。”
“他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宋時月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站起身來,對領頭的黑衣人說道:“我有話要跟慕沉晞說。”
確實不能跟他們這麼耗着,小九他受不住的。
領頭的黑衣人看了眼瑟瑟發抖的宋時月,心下忽然有些難受,便硬着語氣說道:“我可以給你這個機會,但是……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你自找的!”
“好……好一個自找的。”宋時月閉上雙眼,一滴淚被風從睫毛上拂走後,她忽然睜開眼睛,冷聲道:“我偏要賭一把。”
幾個黑衣人不知道附在耳邊說了什麼,隨後,一個個子稍微矮點兒,看起來比較白淨的黑衣人掏出一些小巧的電子設備,搗鼓了一下。
風呼呼的吹着,在天台上似要颳走人。
兩分鐘後,一道清晰的人影投射到事先支撐好的類似於投影儀的東西上。
“慕沉晞……”看着投影上那個熟悉的聲音,宋時月動了動被凍得有些麻木的嘴脣。
投影上的人面色有些蒼白,一動不動、怔怔的看着宋時月片刻,隨後,眉頭輕蹙了一下,抿着嘴脣別開臉。
緊接着,鏡頭重新對上一個人,看到那道滄桑卻充滿精神的面孔,宋時月的心簡直涼到了極點。
慕沉晞他……竟然跟慕華年待在一處!
“宋時月,怎麼,還是想不通麼?”慕華年對着鏡頭露出一個紳士卻充滿威懾的笑意。
宋時月強忍着奪眶而出的淚水,咬牙道:“我只想聽他親口說……”
聽他親口說放棄我和小九……
慕華年心情頗好的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得過分的牙齒,笑得格外陰森:“我說過,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我的兒子,他從來都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麼。很遺憾,他選擇了他最想要的東西,那個東西,不是你。”
如此帶着侮辱性的話,對於宋時月來說,卻沒有任何感覺了。
她腦海裡面不斷回放的,是慕沉晞看向她時,那複雜的眼光,那眼光裡,沒有愛,沒有擔憂、沒有心疼,什麼……都沒有!
鏡頭對着慕沉晞時,他看着她,淡淡的說道:“把小九交給他們吧,我很快就回來了。”
鏡頭那邊陽光明媚,海風吹着椰子樹,帶來溼熱的氣息。
鏡頭這邊寒風蕭瑟,雪花打着卷兒,往宋時月脖頸往下灌。
既然如此,那麼……
在衆人警惕的目光中,宋時月低頭不捨的吻了吻小九的額頭,把他緊緊包裹好,緩緩站起身來,往身後退了幾步。
離她身後不遠,是天台邊緣。
“少夫人!別再退後了……”王姐捂着嘴巴,泣不成聲的盯着溼滑的天台。
“宋時月,你給我站住!不準往後退!”投影上,慕沉晞面目一下子變得猙獰起來,他焦急起身,清瘦的身體搖搖欲墜。
就在所有人以爲宋時月將要往下跳的時候,她忽然伸出手,把小九遞了出來,挺直了背,嘴角掛着陰冷怨恨的笑意:“怎麼?以爲我會死是麼?以爲我要跳樓?
哈哈哈,我註定要讓你們失望了!
我貪生怕死,我還沒有好好活夠,我要活得長長久久的,然後看着我的小九長大,聽着他叫我媽媽……
我把小九給你們啊,你們可要給我接好了,別傷着他、別嚇着他,他要是出了一點事,我都會想方設法讓你們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