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有說過自己是好人。”月滿樓淡笑着回答,雲淡風輕的模樣,好似不是在貶低他自己。
莫無塵聽了後,臉上真誠的笑容頓時變成了苦笑,月滿樓這是在變相地拒絕給無心解藥呀。
蕭堇顏恪守本分,她知道自己的分量,在座的哪一個不是天之驕子,哪裡輪到上她這樣的小人物說話。再說了,就衝着莫無心囂張的個性,恐怕即使她多嘴好心幫着他向月滿樓求情,莫無心也不會承她的人情。
既然如此,那她還做什麼好人,想到這裡,她微低着頭,眼睛盯着自己的腳尖看着,完全做到了一言不發。
莫無心“嗖”地站起來,雙手對準月滿樓就要煽過去。
“不可。”莫無塵大驚失色,立刻也伸出雙手驚慌地截住他。
說時遲那時快,淡笑的月滿樓漫不經心地手掌微微一動,“啪”的一聲,莫無心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呵呵,果然是蠢不可及。”楚宣燁笑得那個歡,完全不顧莫無塵和莫無心黑漆一般的臉色。
“對不住,月公子。”莫無塵難爲情地看着月滿樓再一次道歉。“一切都是無心的錯,希望月公子能看在太子的面子上,和莫月兩府關係一直交好的份上,能饒過他一次。”
他的態度嚴肅,語氣誠懇,絲毫沒有勉強做作的模樣,反倒讓月滿樓不好再說什麼。
雖然月滿樓的性子冷淡,但他畢竟也是出自京城世家,所以有時候該有的應酬還是需要有的。而且月家和相府雖然走動得並不是很勤,但兩府的關係平時維持得也不錯,所以說,月滿樓也只是想給莫無心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並沒有真的想抹殺他。
莫無塵和他本在一個輩分上,現在卻在他面前放低了姿態,他也不好繼續折騰下去,不過,至於解藥,他也不會立刻拿出來。“莫公子,二公子並不是孩子。”
莫無塵聽了有些啞然,他聽出月滿樓是在譏諷相府對無心管教不嚴。的確,以莫無心的年紀,真的算不上是孩子了。可無心現在的模樣,他又能怎麼說?
因爲有錯在身,莫無塵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莫無心一眼。
莫無心倔強地怒瞪着月滿樓,一點兒悔改的意思也沒有。本來事情多簡單,他只是氣楚宣燁不檢點,到處沾花惹草罷了。誰讓月滿樓多管閒事跳出來爲蕭堇顏出頭,哼,蕭堇顏果然是男狐狸精,以後一定要讓清歌離她遠一些才行。
蕭堇顏無辜中槍還不自知,她一直低着頭當木頭人。
“蕭堇顏,他瞪你了。”就在她努力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時候,楚宣燁忽然將臉湊近了她腦袋邊大聲來了一句。
蕭堇顏被嚇了一跳,身體往後仰,想避開他。誰知道動作過猛,她的身體往後倒去的幅度太大,再也控制不住了。
如果沒有人搭救她,她狠狠地摔一跤是必不可免的了。
蕭堇顏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嚇得認命般閉上眼睛。她暗暗在心裡將罪魁禍首楚宣燁狠狠罵了一頓: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才倒黴地遭受這一場無妄之災。
“真沒用。”正當她認命的時候,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關鍵時刻,楚宣燁居然伸出右手托住了她的後腰,“坐着也能摔跤,真夠笨的。”
楚宣燁英雄救美以後,開始洋洋得意地自我表功,“不是爺動作快,你小子是準備摔破腦袋?”
“還不是被你嚇的?”蕭堇顏火冒三丈。
“呵呵,還打算恩將仇報來着了。”楚宣燁冷笑兩聲,右手忽然一鬆,蕭堇顏身體一歪,嚇得又驚叫起來。
楚宣燁大笑起來,蕭堇顏這才發現,他只是故意想耍自己,他的右手根本沒有真的抽回去了。
屋子裡鴉雀無聲,太子、林致遠和莫無塵兄弟全都驚訝地看着對面的三人。
對,就是三人,此刻的月滿樓有些無奈,還有些心酸。
蕭堇顏身體往後傾倒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下意識地伸出手拉住了蕭堇顏的左手腕。
驚慌中的蕭堇顏只注意到楚宣燁,卻沒有意識到他還抓着她的手腕了。
“笨蛋。”楚宣燁將她的腰身往上一託,蕭堇顏的身體立刻坐正了。
蕭堇顏沒好氣地瞪了楚宣燁一眼,然後才發現月滿樓正抓着自己的手腕。
她忽然意識到,原來剛纔抓住自己的人並不是楚宣燁,而是月滿樓的手,臉不禁一紅,“謝謝你,月大哥。”
“小心一點兒。”月滿樓微微一笑。
莫無心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方纔月滿樓、蕭堇顏和楚宣燁三個人之間的互動,看起來十分正常,但細細一想,好像又有些不對。怎麼越看越覺得他們的關係很曖昧呢?
“我會注意的。”蕭堇顏不好意思地道謝,轉身又瞪了楚宣燁一眼,惡聲惡氣地說,“世子,人嚇人會嚇死人的,麻煩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坐正了?”
“不能。”楚宣燁笑眯眯地瞥了月滿樓鬆開的手腕,手裡的扇子搖得呼呼作響,“爺是怕你耳朵背,才湊近了和你說話。別人想如此,爺還不意了。”
因爲太子等人都在,蕭堇顏不敢對他翻白眼,說狠話。不過,該說的話,她還是要說的,“世子,我的耳朵很好,有月神醫在,我就是想聽不到,也不可能。世子身份尊貴,小人哪敢讓你降低身份靠近小人?”
“還算有點兒自知之明。”楚宣燁看她識相,終於滿意了幾分。
太子看到他們說着說着,就跑題了。照這樣下去,解藥的事情估計也要泡湯了,於是,他淡笑着插話,“你們的感情如此深厚,生意一定會紅火起來。好了,阿燁,你也別太較真了,無心已經被折騰了好兩天,丞相也教訓了他,你也別火上澆油了。”
說完楚宣燁,太子又扭頭看着月滿樓淡笑着說,“你認識無心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能不知他的性子一向如此。爲了一點兒口舌之爭,總不能真的讓丞相和夫人到你府上去求藥吧?”
“慚愧。”莫無塵再次對月滿樓拱手,“請月公子不要介懷。”
月滿樓眼睛餘光瞥到蕭堇顏收斂的模樣,淡淡地回答,“的確是口舌之爭,豈不知流言最傷人。相爺爲人公正,莫夫人更是女子中的表率,就是莫大公子也算是人中豪傑,還是請莫大公子好好教導二公子纔是,畢竟長舌婦無論到哪裡,都是十分惹人厭的主。”
月滿樓居然將他比作長舌婦,莫無心的臉青白交替,他覺得今天所有的臉面全都丟掉了。
不過,即便如此,月滿樓也沒有放過他,繼續說,“堇顏不但是我的合作伙伴,更是我的知己,在我的心目中,她是極其重要的人。如果二公子喜歡捏軟柿子的話,我想你挑錯了人選。如果二公子想繼續遷怒於堇顏的話,以後眼睛也不必要了。”
輕描淡寫的話,落在在座的人耳朵裡,每個人心中幾乎全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莫無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蕭堇顏一眼,太子的眼中隱晦不明,林致遠則一臉呆滯。他們都知道月滿樓看重蕭堇顏,但他們誰也沒有想到,蕭堇顏在月滿樓的心中居然佔着這麼重要的位置。
剛纔的話,月滿樓幾乎是毫不避諱地直接宣佈,蕭堇顏是他維護的人。
就是一向對蕭堇顏不滿的莫無心,此刻也安靜下來了。
月滿樓剛纔說的話,有幾分道理,他昨日的確是遷怒於蕭堇顏了。事實上,他的潛意識可能也覺得蕭堇顏好欺負吧,所以纔會口不擇言。但現在再次面對蕭堇顏的時候,他想說什麼,就必須斟酌着來了
月家是京城裡和相府並駕齊驅的門地,如果因爲一個小人物而傳出風言風語,就是月滿樓不在乎,月家也會對相府不滿起來。到時候真的會影響到兩府的關係。
在皇上眼皮底下生活,就得懂得平衡之術。皇上不喜羣臣私下裡結黨營私,所以大小官員們除非是必要的往來,出了大殿以後,大家幾乎沒有多餘的交往。
至於誰和誰的關係較好,或者說,什麼人能結交,彼此之間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罷了。
楚宣燁眼神閃了閃,誰也沒有發現他的眼底深處閃過的那絲憤怒。
楚宣燁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生氣,月滿樓對蕭堇顏的維護,月滿樓毫不避諱的態度,他看到了心裡全都覺得不舒服。至於爲什麼不舒服,他卻沒有過多地去追究。
“聽到沒有,以後再遇上什麼不長眼的東西欺負你,你只管去找月滿樓,那傻子給你一包藥,不長眼的東西就可以直接瞎了眼睛。”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摟住了蕭堇顏的肩膀。
太子等人徹底無語了。
楚宣燁嘴巴果然夠毒,他剛纔說的話不僅拐彎抹角地將莫無心給罵了,還直接損了月滿樓。
月滿樓臉色微沉,視線最後落在了他搭在蕭堇顏肩膀上的手。
蕭堇顏想甩開他,動作的幅度卻不敢大,這麼多人都看着他們了,要是她反應過火的話,說不定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楚宣燁好似沒有感覺到蕭堇顏的掙扎,摟住她的手卻更緊了幾分。
“世子向來隨意慣了,不過有時候還是需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月滿樓淡淡地開口。
“爺什麼時候隨意呢?”楚宣燁呵呵白了他一眼回答。
“世子現在的舉動就很隨意,世子灑脫慣了不覺得,不過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只會變了味道。”月滿樓寸步不讓,“當然以世子的身份,別人倒是不敢對你胡說什麼,只怕最後受到牽累的還是堇顏了。”
“不是還有你嘛。”楚宣燁一邊漫不經心地和他鬥嘴,一邊不但沒有收斂自己的動作,反而將半個身體都靠在了蕭堇顏的身上。
太子等人都不想參與他們的爭鬥中去。
對於楚宣燁的任性,他們也不覺得奇怪。至於月滿樓的態度也在情理之中,這傢伙對看順眼的人,向來不管男女,都會護得厲害。
楚宣燁此刻有些發暈,蕭堇顏這小子身上怎麼這麼軟和,也太不像男人了。接着,他又想起月滿樓給楚宣燁判得“死刑”,暗暗琢磨着是不是要到皇宮去搞點好的補品給她補養。
不過,這些還不是重點,重點是蕭堇顏身上總是若有若無地發出淡淡的香氣。本來說起來也不算奇怪,因爲只要稍微有點兒身家的人家,都會用薰香。
楚宣燁私下裡就派人送了不少薰香給蕭堇顏。但,楚宣燁能分辨出來,蕭堇顏身上的香味,絕對不是薰香的味道,難道蕭堇顏用了月滿樓特意給她調製的薰香?
這個認知讓他立刻眯起了眼睛,心裡也開始變得不痛快起來。
即便如此,他還是有些貪戀蕭堇顏身上的味道,沒有放開她。
蕭堇顏苦不堪言,她很不喜歡別人靠她太近。可是楚宣燁這個人太不靠譜,死死摟着她一個“大男人”幹什麼?
“太子殿下,林公子、莫公子,抱歉,小人先失陪一下,晚上用的曲譜還要排練一下。”甩不掉楚宣燁,蕭堇顏很聰明地找了一個藉口準備離開。
“爺和你一塊過去。”楚宣燁立刻順杆爬,他也不等蕭堇顏反對,直接摟着蕭堇顏站起來,“太子哥哥,失陪了。”
說完,一半摟着一半推着蕭堇顏出去了。
月滿樓看到他的動作越來越過分,衣袖中的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他是個很剋制的人,一向清心寡慾,沒有什麼在意或者想得到的人或者物。蕭堇顏的出現打破了他二十年來的淡漠,他絕對不會將蕭堇顏讓給任何人。
“阿樓,你看是否能儘快給無心解藥?”太子出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蕭堇顏既然離開,月滿樓自然也不想待着這兒,他淡淡地掃了莫無心一眼,然後從手掌中彈出一顆藥丸,莫無塵立刻將藥丸抓在了手中。
“希望莫二公子以後慎言。”說完,月滿樓也站了起來,他和楚宣燁的急切不同,態度十分隨意,也十分溫和,“太子殿下,抱歉,先走一步。”
太子小時候也和他玩過,哪裡不知道他的性子。“好,誤會過去,我也放心了。你有事去忙好了。”
“多謝太子體貼。”月滿樓客氣的道謝,然後又對林致遠和莫無塵微微點頭,以示歉意。
“多謝。”莫無塵苦澀地向他道謝。
說起來,他和無心也算是武雙全的人,而且在青年一輩中絕對算得上是佼佼者。可隨着月滿樓、楚宣燁和楚宣祁的後來居上,他和無心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
倒不是說他不甘心,而是今天的事情讓他看到了自身的不足。
這種不足還不無法改變,男人都有英雄情結,莫無塵只能無奈地羨慕月家了。
“月公子說得對,如果以後說話再不經過大腦,我看你也不用吃什麼解藥了。”等月滿樓走出房門後,莫無塵將解藥遞給了一旁的莫無心,順便再敲打他一下。
太子見狀嘆了口氣,林致遠也無奈地搖搖頭。要說莫無心爲人,平時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他在京城中年輕子弟之中,也算得上楚喬,只是他這個人對莫無雙十分愛護,只要涉及到莫無雙的事情,他就會衝動不已。
“大哥,我只是氣不過。”月滿樓的藥果然好,藥丸放進嘴裡,入口即化,隨之莫無心就可以說話了。
“氣不過?世子說得對,我看你是欺人只管軟柿子捏。”莫無塵沒好氣地教訓他,“世子的個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個人十分護短。蕭堇顏和他是合作者,他能容得你欺負她。月公子向來敬重才子,蕭堇顏算得上他的知音,別人都知道的事情,你怎麼就看不透?”
“無塵說得對。”太子也不贊同地看着他,“你越是如此,阿燁對相府越是有意見,最後受到的波及,只能是無雙了。”
“你也甭不服氣,你只管按照自己的喜好去評價他人,卻最是傷人。你出去打聽一下,可曾有人說過蕭堇顏有什麼不檢點?你就算不信別人,總該信父親和祖母的眼光吧?”莫無塵看到他到現在還嘴硬,氣得真想上去給他一巴掌。
“可……”
“你是不是想說,蕭堇顏會勾搭人,才讓世子對她另眼相看?”莫無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你看到清歌對蕭堇顏的依戀嗎?別人不說,就是我對蕭堇顏爲人也是十分看重。”
“我只是……”
“我知道你是爲了無雙,但是你不該遷怒無辜之人。”說到這兒,莫無塵差點兒和他翻臉,“別忘記,無雙也是我的妹妹。”
“好了,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以後無心會留心了,你也別扯着他不放了。”太子打圓場。
正說着,上層傳來了打擊的聲音,昨天太子等人已經見識到了打擊的魅力,這會兒聽到架子鼓的聲音,也沒有太多的驚奇。
“就衝着這種新出的器,月滿樓也不會讓你口無遮攔地去羞辱蕭堇顏。”莫無塵憤怒地教訓無心,“你自己回去後好好反省一下吧。”
莫無心對莫無塵這個大哥,平時還是很敬重的。他看到莫無塵真的發火,而且太子也發話了,他也不敢繼續鬧下去,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點頭,“以後我封上嘴巴總可以了吧。”
不管怎麼樣,莫無心既然做出了承諾,莫無塵也不好繼續教訓他,他嚴肅地給了莫無心一個警告的眼神後,冷聲說,“知道了就好。”
到此,兄弟的爭吵終於結束了。
而樓上的蕭堇顏此刻正和楚宣燁鬧彆扭,她板着臉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的景色,滿臉怒容。
楚宣燁不知悔改繼續用手託着下巴盯着她笑眯眯地看,如果外人看了,此時的他簡直就是一個登徒子。
“爺是爲了表示我們之間的關係親密無間,才依靠你一下,怎麼,你還給爺臉色看了。”
“世子爺自然不在乎別人異常的目光,當然別人也不敢擠兌世子爺。可小人地位輕,就不得不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了。世子是不是巴不得看我別人羞辱?”說到這兒,蕭堇顏眼睛一下紅了。
兔兒爺什麼的傳言,她倒是不在乎,畢竟她又不是真的男人。但她在意莫無心對她的態度和羞辱時的肆無忌憚。明明什麼都不關她的事情,只不過因爲她的地位輕,就一個勁地折騰她,憑什麼呀?
受了委屈,加上蕭堇風的事情她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處理,小女人的心態就上來了。
嬉皮笑臉的楚宣燁沒有想到她真的會流淚,一下子傻眼了。
丁甲等人雖然是守在門外,但裡面兩個人的表情,他們還是看的一清二楚。
蕭堇顏紅了眼睛,他們不但不覺得蕭堇顏可憐,反而個個對蕭堇顏鄙夷起來:一個大男人說哭就哭,還真夠孃的。再看看楚宣燁的眼神,他們嚇得立刻挺直了身體,視線再也不敢亂飄了。別人或許不知道世子此刻發怒了,但他們都是跟隨楚宣燁很久的“老人”了,哪會不知道?
爲了避免受到遷怒,幾個人都不露痕跡往邊上挪了挪。
“好了,算爺的錯行吧?”半晌,楚宣燁終於艱難地認錯,“要是你還惦記着那點兒事情,爺就徹底讓莫無心閉上嘴巴就是。”
“世子胡說八道什麼。”蕭堇顏火了,也不顧的他的身份,將這些天受到的委屈全都發泄在他的身上,“明明是世子想捉弄我,才讓人誤會,爲什麼要將錯算在別人的身上。”
一邊說,她眼中的淚水就如雨點一般落下。
隔壁薩克斯吹奏的《回家》,讓多愁善感的她想到了現代的家。人就是這樣,忙碌的時候,可能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傷感,但只要有所觸及,肯定會借題發揮一下。
熟悉的旋律,陌生的古代,兩者相互交融,讓蕭堇顏忍不住越哭越厲害。
楚宣燁在此傻眼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一個“大男人”哭得如此肝腸寸斷。關鍵是,蕭堇顏哭得厲害,還不是那種嚎啕大哭,她咬着下脣任由眼淚肆意灑落,身體抽搐着,聲音很小,這種壓抑的哭聲,讓人聽起來更加揪心。
楚宣燁忽然明白,蕭堇顏是在藉此機會發泄。但他沒有生氣,也沒有阻止,心裡空落落地跟着蕭堇顏一起痛苦起來。是誰傷得她這麼深,讓她這麼難過?
如果讓他抓住了那個人,一定會讓那人碎屍萬段。
月滿樓已經走到了門口,他本想進去,可是蕭堇顏的痛哭,楚宣燁的無措,讓他的腳步一下子止住了。
蕭堇顏在他的面前一向快得很,每天臉上都掛着淡淡的微笑,他一向認爲蕭堇顏很堅強、充滿活力。但今天蕭堇顏的表現告訴他,他看錯了。
原來蕭堇顏的內心藏着許多委屈和痛苦,可惜這份委屈和痛苦卻從不願意對他敞開。
月滿樓一直將蕭堇顏當做知己看待,所以這會兒蕭堇顏的反應無疑給了他一個沉重的打擊。
丁甲他們看到他靜靜地站在門外不進去,一個個都很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早在花樓中,他們就看出來了,月滿樓對蕭堇顏的不同和緊張,形勢有點兒不妙呀,世子居然和月公子喜歡上了同一個男人,怎麼辦?
作爲世子的下屬,丁甲等人當然不願意主子輸了情場,只是世子喜歡的對象是男人又另當別論了。
丁甲幾個人看到月滿樓臉上露出的憂傷,壞心眼的想,呵呵,京城三公子,還是主子最厲害。哎,月公子也太不男人了,怎麼就不進去呢?此刻蕭堇顏哭得“梨花帶雨”,不正是他獻殷勤的最佳時刻。
看着屋內的兩個人,再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月滿樓,幾個侍衛恨不得直接將月滿樓給推進去。
月滿樓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進去,而是轉身到了隔壁的屋子裡。
丁甲看到他離去的背影,集體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背影好久。
楚宣燁雖然在發呆,但是他是練武之人,聽力比起尋常人來要敏銳很多,月滿樓站在外面,他早就知道了,不過月滿樓沒有進來,他也不會傻到主動出聲。
蕭堇顏還在難過,他頭疼地偷偷在心裡嘆口氣,沒看出這小子竟然這麼能哭。
“是爺的錯,算了,爺以後不再拿你開玩笑就是。別哭了,難看死了。”他嫌棄地開口。
蕭堇顏差點兒沒給他氣死,她哭得如此傷心,楚宣燁那個混蛋居然還敢嫌棄她哭得難看。一生氣,她嗖得站起來指着楚宣燁的鼻子吼道:“我又不是你的玩具,你憑什麼拿我當傻子一樣消遣?”
楚宣燁捱罵也不生氣,在他眼中,此時的蕭堇顏好似並不是罵他,而是在向他撒嬌發嗔,蕭堇顏的神色也好似嬌羞的小女兒家。
等等,小女兒家!楚宣燁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心態不對,他居然將蕭堇顏當做了女人看。
爲什麼?不是被莫無心帶了兩句,他就真的就掉溝裡吧。
想到這兒,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瞪了蕭堇顏一眼,“爺是擡舉你,你倒是長臉了,居然對爺吆五喝六起來,信不信爺削你?”
沉浸在悲傷中的蕭堇顏,哪裡還管得了他生不生氣。她甚至想,要是她將楚宣燁惹怒了過後,楚宣燁直接吩咐侍衛將她劈了,或者是扔河裡後,她是不是就能回到現代了。
鑽進牛角尖的她變得有些不可理喻,“你削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不想活呢?問題有些嚴重,楚宣燁又是一愣,隨即他壓下心頭的恐懼,故意痞子似的湊到蕭堇顏面前,“你不怕死了以後,那兩個小的沒人照顧?”
這一回,輪到蕭堇顏發呆了,對呀,她光顧着懷念過去,好似忘記了這兒還有堇辰和堇春需要她照顧了。
楚宣燁觀察她臉上激動的神色終於有所緩解,心裡偷偷鬆了一口氣。不過他這個人好賤,這邊看蕭堇顏情緒穩定下來,那邊他又開始撩起蕭堇顏來,“怕死對不對?所以以後在爺的面前還是老實一些,省得爺……”
蕭堇顏的情緒並沒有完全冷靜下來,被他這麼一撩,脾氣頓時又上來了。“放什麼老實,我就該着被你們欺負?我偏不,你看我不順眼,直接剁了我好了。反正你欠我股份,就是我死了,留下的銀子也足夠堇辰和堇春用得了。”
或許是太激動緣故,說着說着,她哭得聲音有些大起來。
在現代,她也是蕭家大小姐,從小到大一直順風順水,可到了這該死的古代,她一直很倒黴。爲了生活,爲了照顧下面兩個小的,她一直如履薄冰,在權貴們面前低眉順眼地討生活,她也會累好不好。
她不僅身體累,更多的是心靈上的累,她不敢過多施展自己的才華,生怕被人發現她是個異類,然後大家將她當做妖怪,一把火將她給燒了。這種恐慌,她找不到可以傾述的人,就是和她最親的堇辰和堇春,她都不敢說。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纔會默默地在心裡唸叨着,想念着在現代生活的親人們。白天的時候,則用繁瑣的各類事務硬壓下心頭的苦悶。
爲什麼那些該死的權貴要拿她尋開心呢?就連自己的合夥人也調戲她,憑什麼?
想到這兒,蕭堇顏狠狠地剜了一眼楚宣燁。
如果換做別人這樣對待他,楚宣燁早就翻臉了。不過現在他可顧不上翻臉,他看出來了,蕭堇顏不是說着玩,她是真的有了厭世的想法,難道她知道她自己的身體不好?
“爺就是和你開兩句玩笑而已,大不了以後不說了就是。”驚慌之下,楚宣燁終於笑不出來了,臉上的神色也變得訕訕的。
“誰和你說笑?反正在世子的眼中,我就是一個玩意而已。”蕭堇顏充分展現了什麼叫女人任性之後不是人。
“誰說你在爺的眼中只是一個玩意?說出來,爺不打死他。”楚宣燁嚴肅地說,他對蕭堇顏的胡攪蠻纏也有了新的認識。
他發誓,以後一定不會再惹蕭堇顏發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