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公子還得親自找上門去?”楊瑩兒插一句。
蕭堇顏點點頭,“或許是真的要找上門去了。”
說完,她自己都忍不住嘆口氣。
楊瑩兒聽了,頓時傻眼了,她只是隨口這麼一說,沒想到蕭堇顏還真有打算。
王瑤嗔怪地瞪了楊瑩兒一眼,自覺理虧的楊瑩兒趕緊低下了頭,“公子,奴婢只是隨口這麼一說。”
“和你無關,我心裡本就這樣打算的。”蕭堇顏淡笑着說,“王瑤,你隨我出去走一趟,別擾了別人。”
“三公子知道了,必定會生氣。”王瑤想讓她打消了主意。
“所以纔不能讓他知道。如果他知道了,自然會攔着我,但是他心裡以後一定會不痛快,就是堇春知道了,也會不安的。所以這事你們就不要節外生枝了。等會兒也不許告訴王平,誰多嘴的話,我就惱了。”蕭堇顏語氣很淡。
兩個丫頭卻知道她是認真地警告她們,誰也不想讓她擔憂和難過,於是兩個丫頭慎重地點點頭。
蕭堇顏將自己簡單地收拾一下,然後帶着王瑤往外走。
“公子要出門嗎?”王平在前院遇上她,連忙問。
蕭堇顏點點頭,“在家裡悶了幾天了,我很喜歡這種小雨霏霏的感覺,因此想和王瑤出去沿着小道走一走。”
“小人派人跟着公子。”王平沒有懷疑她的話,直接準備安排人跟隨她。
“只是在附近走一走,不用那麼多人。”蕭堇顏擺擺手拒絕。
王平想叮囑她幾句,又看到她身上穿得的確比較多,於是也不好再說什麼,“雖然是小雨,即使打着傘在外面久了,衣服還是會潮溼的。公子大病初癒,不宜淋雨,轉轉的話還是儘快回來比較好。”
蕭堇顏含笑點點頭,“不會太久。”
王平聽了,側身將道路讓了出來。
蕭堇顏帶着王瑤慢慢走在大街上,王瑤擔憂地說,“公子要到何處,道路潮溼,鞋子最容易溼了。要是到蕭大人的府上去,還是找一輛車比較好。”
蕭堇顏撐着油紙傘站在雨中靜靜地想了片刻,然後回答,“不去蕭大人的府上,你過去找了馬車過來,我想到寧王府去找世子。”
“公子要找祁世子?”王瑤大驚。
蕭堇顏點點頭。
“祁世子與燁世子不同,公子……”
“我和他有過幾面之緣,即使見了面,我想他也不會過分地刁難於我。”蕭堇顏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王瑤看她心意已決,長嘆一聲轉身去找馬車了。
馬車很快找來,主僕兩個人坐上了車,一時相對無言。
王瑤暗自後悔,出門的時候,沒有和哥哥王平說清楚了。又想到萬一等會兒在寧王府受了氣,蕭堇顏的身體是否能撐住,心裡也就更加懊悔了。
“你不用太過擔心,祁世子並非外界傳得無情。”蕭堇顏見她坐立不安,輕聲安慰她。
“外面的人傳他喜怒無常,絕非空穴來潮。”王瑤搖搖頭解釋,“當初在蜀中的時候,奴婢曾經親眼見過他斬殺官員的場面,當時他的年紀也不過十三四歲而已,性子就那麼兇殘了,如今的話……”
“當今皇上讓他調查大哥的品行,他既然詢問了大房那邊,我們過去也不過是走正常的流程而已。他不會對我們怎麼樣。”蕭堇顏繼續安慰她。
“可是萬一……”
“相信我,沒有萬一。”蕭堇顏回答。
王瑤遲疑地點點頭,又懊悔地拍着自己的腦袋,“要是知道出來這麼晚,就該將藥膳帶着纔對。”
“你們都小心過頭了。我身體雖然虛弱,不過還沒到風一吹就倒的地步。調養身體需要長久的時間,還需要適當的鍛鍊,少吃一頓半頓也無礙,你不用擔憂。”蕭堇顏忍不住笑了起來。
“公子的身體虛,需要的是靜養,哪能像現在這樣到處走動。世子和月公子要是知道公子如此不愛惜身體,只怕又要生氣了。”王瑤不贊同地說。
她知道蕭堇顏的脾氣固執,決定的事情別人攔不住她。王瑤想,也只有燁世子說的話,能壓得住她了。
反正現在楚宣燁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爲了蕭堇顏好,希望主子能看在燁世子的面子上,能儘快回去了。
蕭堇顏聽她提到楚宣燁和月滿樓,忍不住輕笑起來,“月大哥的脾氣好,我做的事情,他向來支持的多,至於燁世子,他的脾氣向來固執,你別當真了就是。”
王瑤聽了哀怨地看了蕭堇顏一眼,哎,她倒是想當真呀。要是主子能擔心燁世子生氣改變主意回去纔好了。
“兩位,前面就是寧王府了。小的馬車不能過去,勞煩二位下車。”主僕兩個正說着,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王瑤掀開馬車上的窗簾往外看去,果然看到不遠處“寧王府”三個大字。
“下車吧。”蕭堇顏笑着轉身準備下車。
“公子,奴婢先下去。”王瑤下了車,先將油紙傘撐了起來。
等蕭堇顏下車後,她將傘遞給了蕭堇顏,自己才撐起另一把傘,然後又到前面和車伕結算了車錢。
寧王府門口站着兩排侍衛,這些侍衛身穿鎧甲站在雨中一動也不動。
王瑤有些緊張,蕭堇顏撐着傘卻慢慢地踱步過去了。
王瑤見狀,趕緊跟了上去。
“站住,什麼人?”沒等她們主僕二人靠近,侍衛們就亮出了隨身的兵器。
王瑤趕緊站到蕭堇顏的前面,將她護在身後。
蕭堇顏微微一笑,然後推開王瑤上前一步作揖,“小的和世子合夥做了一點兒生意,這是小的帖子,勞煩哪位大哥將帖子遞給世子。”
她一邊將手裡的帖子遞上去,一邊又從荷包中掏出一錠銀子塞進了領頭侍衛的手中。
還算識相!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接了銀子後,侍衛的臉色果然變得好看很多。
“在外面等着。”他低頭看了看帖子,當看到帖子上“蕭堇顏”三個大字的時候,侍衛頭領眼睛一下子睜圓了。
他詫異地用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將蕭堇顏看了好幾遍,好似蕭堇顏身上開了花兒似的。
王瑤被他的眼神看得火冒三丈,同時還有些羞澀。
她護犢子似的又擋在了蕭堇顏的前面。
沒想到侍衛有用古怪的眼神也將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後才轉身吩咐邊上的侍衛,“守好門,我進去一趟。”
等他走了以後,所有的侍衛又無人般地站成了兩排。
這時候空中的小雨居然逐漸變大了,雨滴打在傘上,發出了噼噼啪啪的聲音。不大一會兒,蕭堇顏的褲腳和鞋子就溼了。
“公子,要不先找個地方躲一下雨。”王瑤又驚又擔憂。
“沒關係,應該很快就出來了。”蕭堇顏淡淡地說。
骨子裡,她算是一個比較固執的人。只要她想完成的事情,她從來不會半途而廢了。
“咯吱”,就在她們說話之間,大門一下子打開了,先前進去的侍衛一臉嚴肅地出來,“世子讓你們進去了。”
“多謝。”堇顏微微頷首,然後和王瑤不緊不慢地隨着他進門去。
真不愧是寧王府,府內假山樓閣亭榭無一不是精品,庭院中,奇花異草更是數不勝數。
因爲領路的侍衛腳步大,速度快。蕭堇顏沒有心欣賞眼前的美景,只能匆匆地跟在他的後面。
“公子。”王瑤發現侍衛領的路好像不對,心裡開始警惕起來。
蕭堇顏對着王瑤搖搖頭,她也看出來了,這條路並不是通往主屋的方向。
她也不清楚楚宣祁到底什麼意思,即使她滿腹猜疑,但是有一點兒蕭堇顏可以確定。在寧王府這塊地上,前面的侍衛絕對不敢擅自對她們耍花招。
那麼剩下的唯一解釋,那就是楚宣祁吩咐侍衛這麼做的。
人已經進了門,哪怕前面危機重重,蕭堇顏知道自己和王瑤也退不回去了。
“世子,小人將人帶到了。”好在轉過拐角後,蕭堇顏果然在一處亭子中看到了楚宣祁。
楚宣祁穿着一身黑色的長衫,正獨自一個人坐在亭子裡飲酒賞荷花。
侍衛先過去行了禮,楚宣祁才放下杯子,冷着臉扭頭看向了蕭堇顏的方向。
蕭堇顏不敢怠慢,連忙上前一步,將手中的油紙傘放到了一邊,然後對楚宣燁作揖行禮,“小人蕭堇顏見過世子。”
半晌,蕭堇顏沒有聽到楚宣祁的聲音。
楚宣祁不發話,她也不敢站直了,只好依舊保持作揖的動作。一旁的王瑤行的是屈膝禮,蕭堇顏不動,她自然也不敢動。
主僕累得苦不堪言,王瑤心裡更加後悔當初沒有攔着蕭堇顏了。
“起身吧。”等了半天,楚宣祁終於開恩般地發話了。
“多謝世子。”蕭堇顏站直了身體後,大大方方地看着對面的人。
“你過來不會是找本世子嘮嗑的吧?”楚宣祁語氣很冷,即使在這夏季裡,讓人聽了也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王瑤的警惕之心升到了最高點。
“自然不是。”他爽快,蕭堇顏也很爽快,“小人今日過來,一是爲了火鍋上的生意,二來則是爲了作證。”
“哦?”楚宣祁聽了冷笑着瞥了她一眼,“還沒有到年底,就算你缺少銀子,本世子也不會現在就和你結賬。”
“不是爲了結賬。”蕭堇顏苦笑着回答,“酸菜魚火鍋的方子,這是我最近想到的另一種火鍋配方。”
說着,蕭堇顏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遞了過去。
楚宣祁身邊沒有小廝,他直接伸出手接過了紙張,低頭看了看,然後收起來了。
“第一件事辦好了,那麼你來說說第二件事。你打算爲蕭堇風作證?”他身體微微前傾,冷漠地看着蕭堇顏。
蕭堇顏點點頭,“不錯,小人過來,的確是爲了蕭堇風。”
“你是打算落井下石呢?還是打算爲他翻身?”楚宣祁忽然笑了起來。
“爲他翻身。”蕭堇顏絲毫沒有猶豫地回答。
“愚蠢。”楚宣祁的目光裡帶着少許的厭惡。
“小的本來就不算是聰明人。”蕭堇顏爽快地承認,低眉順眼站着那兒。
楚宣祁問什麼,她幾乎配合着答什麼。
她順從的模樣非但沒讓楚宣祁高興,反而讓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起來了,“婦人之仁。”
王瑤聽了,震驚地擡頭看了楚宣祁一眼,她沒有想到楚宣祁居然也知道蕭堇顏真實的身份。
蕭堇顏卻見怪不怪,當初她救楚宣祁的時候,身體和楚宣祁有過接觸。以楚宣祁那樣警惕兇猛的人,又豈能不知道她是女孩子?
“小的只求一個心安罷了。”她好不驚慌地回答。
“好一個只求心安,你相不相信,即使你爲蕭堇風翻了身,他的女人也不會感激你。”楚宣祁譏諷地看着她說。
“小人從沒有想過要他們的感激。”蕭堇顏嚴肅地回答,“他可以不仁,但我不能不義,當然我也沒有那麼偉大,真的對他們一點兒記恨也沒有。但是我們是一脈相傳的兄弟,我不能讓下面的兩個弟弟傷心難過,更不想對不起地下的父母雙親。”
“案子幾乎要結了。”楚宣燁忽然改變了話題,“大房那邊已經給了證詞,當初他在翰林院門口的確也丟了臉,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算你爲他翻了身,他又有何臉面再去翰林院?你又如何爲他翻身?”
“清者自清,如果是有心者鬧事,難道最後還要老實人承擔後果嗎?”蕭堇顏淡淡地回答。
話不多,卻將所有的意思都包含在其中了。
楚宣祁放下手裡的酒杯,冷冷地盯着她看,似乎對她淡然的態度很是不滿。
蕭堇顏靜靜地站在亭子下,身姿依舊挺得很直。
“本世子幫你又有什麼好處呢?”楚宣祁默默地收回目光,然後玩味地問。
“於私的話,一道酸菜魚雖然不能讓世子日進斗金,但是也足以讓世子賺一個盆滿鉢滿。論公的話,世子是皇上指定審查蕭堇風的官員,作爲證人,小的不該來找世子嗎?”蕭堇顏反問。
“你在威脅爺?”忽然,楚宣祁渾身散發出了濃濃的殺氣。
王瑤大驚,下意識又站到了蕭堇顏的身邊。
“小的不敢。”蕭堇顏微微低下頭,“小的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你以爲有楚宣燁當你的靠山,本世子就不敢拿你怎麼樣嘛?”楚宣祁冷冷地盯着她問。
“燁世子根本不知道小的過來。”蕭堇顏擡起頭和他對視,“世子應該知道楚宣燁的性子,如果他知道小的過來,必然會攔着小的。”
楚宣祁聽了半天沒有說話。
的確,以楚宣燁的驕傲,他是絕對不允許蕭堇顏到寧王府來求自己。
想到蕭堇顏回去後,楚宣燁可能發怒的畫面,楚宣祁忽然笑了起來。
他長得本來就俊美,只是因爲每天板着臉,加上性格暴躁,所以讓人不敢親近。如今一笑,頓時讓他的氣質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整個人如暖日一般燦爛起來。
“吐了那麼多血,居然還能站到本世子面前,蕭堇顏,你到底有多蠢,只是爲了蕭堇風那樣的人而不顧自己的身體。”楚宣祁譏諷地看着她。
“世子就當我蠢好了。”蕭堇顏不爭辯。
“要本世子給你一次機會也可以,不過……”說到這兒,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蕭堇顏一眼。
“請世子明示。”蕭堇顏淡淡地問。
“你站在雨中陪着本世子一起欣賞荷花,如果讓爺滿意了,爺就答應給你一次機會。”楚宣祁斜睨盯着她似笑非笑地開口。
“世子,不可。奴婢願意代替公子站在雨中。”王瑤一聽頓時急了,立刻給他跪下來央求。
“你算什麼東西,能代替她?”楚宣祁滿臉陰霾,看着地上的王瑤,眼睛裡已經帶上了殺氣。
蕭堇顏不動聲色上前一步,擋在了王瑤的前面。“世子又何必生氣了,她不過是護主心切罷了。能陪着世子一起觀賞雨中紅蓮,是小人的榮幸。”
楚宣祁聽她這麼一說,臉色終於好轉了一些。
“你好好在這兒待着,別再惹怒了世子。”蕭堇顏轉身吩咐王瑤。
“公子,使不得。你的身子剛剛有些恢復,哪裡禁得住如此折騰,月公子可是再三叮囑過,不能讓你受了風寒。”王瑤流着淚死死地拉着她的胳膊不放手。
“王瑤。”蕭堇顏板起了臉,這還是她第一次對王瑤發火。
雖然只有兩個字,卻包含了她所要表達的所有的情緒。
王瑤跟着她的時間不算斷了,知道她是什麼人,在蕭堇顏嚴肅的目光中,她流着淚緩緩地鬆開了手。
一旁喝着小酒的楚宣祁似乎特別享受她們主僕之間的爭執,眼角嘴角都微微翹了。
蕭堇顏甩掉王瑤的手,轉身慢慢地走出了亭子。
外面的雨下的不大不小,從亭子的檐子慢慢地留下來,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發出了小小清亮的聲音。
蕭堇顏站在雨中,眼睛望着不遠處池塘中的紅蓮,身體挺得很直,似乎一點兒也沒有受風雨的影響。
“公子。”王瑤哭着過去,擡起頭搭在蕭堇顏的頭上,想爲她遮擋住一點兒風雨。
“傻瓜。”蕭堇顏擡起手爲她擦拭去臉上的淚水,“又不是要你站在雨中,你出來幹什麼?”
“奴婢要陪着公子。”王瑤固執起來,也很難改變主意。
楚宣祁坐在亭子裡愜意地端着杯子,一會兒看着荷花,一會兒又漫不經心地瞥了蕭堇顏一眼,似乎真的十分享受當前的生活。
“蕭堇顏,你的詩詞不錯,不如給這滿塘的荷花作一首詩詞,也讓爺開心一下。”他慢悠悠地吩咐。
王瑤氣得用牙齒死死地咬住下嘴脣,才迫使自己沒有衝動地過去揍楚宣祁。
寫荷花的詩句?蕭堇顏一愣,隨即腦子裡開始週轉起來。
自古以來,文人對梅花和荷花都有偏愛,寫荷花的詩句更是數不勝數,但是如果要是最愛的話,她還是比較喜歡周敦頤的《愛蓮說》。
“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蕭堇顏看着滿塘的荷花,情不自禁背了起來。不過爲了應景,符合這個時代的歷史,她又微微修改了一番。
“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楚宣祁嘴裡輕聲唸叨,眼睛的驚詫一閃而過。
他見過蕭堇顏的詩句,也見識過蕭堇顏的畫作。他承認蕭堇顏的確算得上是個才子,不,是才女。但是遠沒有今日蕭堇顏帶給他的震撼大。
一瞬之間,楚宣祁似乎明白了心高氣傲的楚宣燁和冷清無情的月滿樓兩個,爲什麼獨獨對蕭堇顏如此特別了。
呵呵,說實話,連他的情緒都被蕭堇顏帶起了波瀾。
雨水雖然不大,但是很快就將蕭堇顏的頭髮和衣服打溼了,她額頭幾根髮絲調皮地貼着面頰,雨水順着髮絲往下流,流過下巴,很快又流進了她的脖子裡。
因爲長期吃藥,蕭堇顏瘦得很厲害,溼衣服貼在她的身上,讓她顯得更瘦了。
楚宣祁看到她站在風雨中,瘦骨伶仃的模樣,不知道爲什麼嘴裡的酒再也喝出任何滋味,心也跟着煩躁起來。
“啓稟世子爺,外面幾位御史又過來了。”就在這時,一個小廝過來稟報。
“讓他們滾。”楚宣祁忽然暴怒起來,手裡酒杯一下子扔在了小廝的腦門上。
一股鮮血順着小廝的腦門往下流,小廝卻顧不得痛,嚇得立刻磕頭,“奴才這就讓他們離開。”
楚宣祁沒有說話,冰冷的目光落在了蕭堇顏身上。
蕭堇顏剛纔其實也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是這會兒,她又平靜下來了。
兩個人的目光再一次在空中遇上,中間隔着濛濛的小雨。
王瑤緊張極了,她好害怕楚宣祁因爲一時喜怒無常,從而傷害到蕭堇顏。還有她已經察覺到蕭堇顏在發抖,主子不會受了風寒吧?
蕭堇顏終於意識到她的身體渣到了何種地步。小雨落在身上,衣服溼透了,她覺得身上好冷呀。
這種冷意,還不是普通的冷,而是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原來,月滿樓和楚宣燁並不是在捕風捉影,估計那兩個傢伙怕她擔心,還故意將她的病情往好的說了。
意識到自己不對勁以後,她心裡又忍不住苦笑起來。
楚宣祁說她是蠢貨,果然她就是一個蠢貨。爲了蕭堇風那個軟耳根的哥哥,居然拿自己的健康去賭,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夠蠢的。
接着,她又擔心這樣渾身溼透回去後,楚宣燁和堇春、堇辰看到了,會不會將她打一頓……
楚宣祁察覺到蕭堇顏臉色蒼白,眼神不對勁以後,窩在心口的火氣終於爆發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既然你願意爲蕭堇風那樣的蠢貨發瘋,那好,爺就給你一個機會。明日辰時後,你到蕭堇風宅子裡去一趟吧。”
“多謝世子。”蕭堇顏打着哆嗦給他行禮作揖。
“滾,臉色白得像鬼似的,讓爺倒盡了胃口。”楚宣祁語氣十分冷,並不承情。
蕭堇顏再一次行禮後,趕緊拉着王瑤往外走。
王瑤流着淚撿起地上的油紙傘,然後撐在了她的頭頂上。
主僕兩個單薄的身影匆匆地消失在了拐角處。
“到長公主府去,告訴羅成一聲,讓他消停一些。”等見不到蕭堇顏的身影后,楚宣祁還直愣愣地盯着拐角發了好一會兒呆,等清醒以後,他對着空蕩蕩的院子冷冷地發出了一道命令。守在門口的侍衛看到蕭堇顏和王瑤狼狽地出來,個個臉色不變,倒是領頭的那個多看了蕭堇顏一眼。
王瑤沒有心思在乎別人怎麼看她們,出了寧王府的大門後,她就緊張地看着大街上。
她們來時乘坐的馬車早就離開了,因爲下雨,大街上根本沒有任何馬車過。蕭堇顏身體不好,王瑤不敢隨意離開,一時半會兒的讓她到哪裡去找馬車?
“公子,是不是感覺到很冷?”她轉頭看到身邊的蕭堇顏直打哆嗦,心裡更急了。
“沒事,只是稍微感到有些冷。”蕭堇顏擠出幾分笑意安慰她,“我們趕緊走。”
王瑤也生怕再發生什麼變故,於是趕緊攙扶着蕭堇顏走進了雨中。
守門的侍衛看到她們擠在一起的身影,幾個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大街上,也有人在偷看她們,很多人的眼神中都帶着濃濃的鄙視。
蕭堇顏忽然想到,王瑤是個女孩子,而她的身上穿的是男裝。
即使被人看得出王瑤身上穿的是侍女的服飾,她是王瑤的主子,但在封建的古代,她蕭堇顏這番舉動落在世人的眼中,還是個狂蜂浪蝶。
別人異樣的目光,對於蕭堇顏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不過對於王瑤說來,就不公平了。
可惜,王瑤從寧王府出來的時候,只是考慮到她,所以王瑤也只撿起了一把油紙傘。
“委屈你了。”蕭堇顏低聲說。
王瑤急着找馬車,根本沒有心思觀察周圍人。她以爲蕭堇顏說的是在寧王府發火的事情,於是笑着回答,“奴婢不委屈,是奴婢不好,讓公子受了風寒。”
明顯兩個人說的不是同一件事,蕭堇顏頭疼。
“上車。”就在這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她們的面前,接着楚宣燁從馬車裡跳了出來。
“世子。”王瑤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覺得楚宣燁是個大好人。
蕭堇顏沒有覺得驚喜,相反她還微微受到了驚嚇。
因爲此刻的楚宣燁滿臉怒氣,渾身直往外散發冷氣。
她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哆嗦。
楚宣燁看到她站在馬車前磨磨蹭蹭,於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將蕭堇顏橫抱起來了。
“啊,放我下來。”蕭堇顏被他忽然的舉動嚇得花容失色,蒼白的臉上居然多了幾分紅暈。
楚宣燁纔不管她的掙扎了,直接將她放進馬車內,然後也上了車。
王瑤不敢耽擱,緊跟着也跳上了車。
“拿着。”一進馬車,楚宣燁就黑着臉塞了一個東西給蕭堇顏。
蕭堇顏低頭一看,頓時臉色更紅了。大夏天的,楚宣燁居然在馬車內準備了湯婆子。
“過來。”楚宣燁從翻板下拿出一疊的白色帕子,然後一把拽過蕭堇顏,開始給她擦拭頭髮。一邊他還冷聲吩咐王瑤,“食盒中有薑茶,趕緊給她倒上。”
王瑤聽了,手忙腳亂地抽出了暗格,果然發現暗格內放了一個小小的罐子和杯子。
她將罐子打開,然後從中倒了一杯薑茶遞給了蕭堇顏。
蕭堇顏的頭髮全被楚宣燁鬆開了,本來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也被他擦拭成了雞窩。
薑茶的香味在小小的空間內直往鼻孔鑽,蕭堇顏的心忽然安定下來了。
“公子,還是燙的。”王瑤將薑茶遞給了她。
蕭堇顏感激地看了楚宣燁一眼,楚宣燁依舊冷着臉什麼話也不說,雙手繼續爲她擦拭頭髮上的雨水。
“蓋好了,不許亂動。”楚宣燁看她端着薑茶不動,又板着臉將一牀薄被蓋在了她的身上。
蕭堇顏一口氣將薑茶喝下去了,因爲有湯婆子和薄被,她渾身的熱量似乎又回來了。
看到楚宣燁一直板着臉在生氣,蕭堇顏覺得自己有必要對他解釋一下。
“到底是親哥哥,我總不能真的放任他不管。”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楚宣燁冷冷地白了她一眼,以往掛在臉上的招牌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其實我是對他有怨恨的,當初他對我們兄弟三個多狠呀。可是,一想到爹孃對我們的好,還有爹臨終時說的話,我就不忍心了。再說了,我更不能讓堇辰和堇春揹負着一輩子的不安和後悔過日子。”蕭堇顏越說聲音越小,說到最後,聲音小得如蚊子叫一般。
“然後呢?”楚宣燁冷笑着看着她問。
“什麼然後?”蕭堇顏發懵地看着他反問,那模樣說多傻就有多傻。
“然後,你就拿自己的命去賭呢?”楚宣燁的聲音忽然大起來,坐在車伕邊上的丁甲和丁乙被他嚇得差點兒一頭栽下去,完了,蕭堇顏是真的將世子爺給惹毛了。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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