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公子。”忽然,他的身後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月滿樓並沒有回頭,他知道是誰過來了。
林芳菲看到月滿樓,是帶着欣喜過來的。雖然上一次月滿樓喝醉了,對她說了很重的話,傷了她的心,但林芳菲還是忍不住想靠近月滿樓。
她覺得月滿樓說的只是酒話,酒醒了,自然就不會記得說了什麼。
“有事?”月滿樓冷冷地問。
啊?林芳菲萬萬沒有想到月滿樓對她的態度會是這樣冷淡,她頓時愣住了。
“如若無事,林姑娘可以離開了。”月滿樓的語氣十分惡劣。
林芳菲一顆激動的心頓時冷了下來,她委屈地幾乎要落淚。
月滿樓連頭都沒有回,依舊直直地盯着前方。
林芳菲忍住淚水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立刻看到在梅林中微笑的蕭堇顏。
因爲是新年的緣故,蕭堇顏身上穿着嫩黃色的襖子和襦裙,外面罩着大紅色披風,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喜慶。她站在梅林中微笑看着一個少女,那恬靜的模樣猶如落入梅林間的天仙一般。
一瞬間,林芳菲竟然覺得有些自卑起來。
不可否認,蕭堇顏長得比她漂亮,論起才情,蕭堇顏絕對在她之上。就連原本她林芳菲佔了身份上的優勢,但現在了,這份優勢也失去了。畢竟莫家兩代爲相,真正說起來,並不比林家差。
最重要的是,蕭堇顏雖然後到,卻走進了月滿樓的心,她林芳菲拿什麼和蕭堇顏比?
“我家小姐怕公子着涼,特意拿了披風給公子。公子何故甩臉色給我家小姐看。”林芳菲委屈,她身邊的丫頭立刻爲她抱打不平。
“閉嘴。”林芳菲忍不住呵斥自己的婢女,眼睛卻帶着希望落在月滿樓的身上。
“多謝林小姐,不過,這份好意我並不需要。”月滿樓的臉色很冷。
林芳菲心裡難過極了,她寧願看到月滿樓臉上帶着假笑,也不願意看到他的冷臉。
“如果是蕭堇顏送你披風,你也是這樣的拒人於千里之外嗎?”心裡帶着憤怒,林芳菲的心裡話脫口而出。
“當然不會。”月滿樓想都不想,“她現在定了親,我自然不會糊塗到壞了她的名聲。所以這樣的話,我不想再聽到第二次。”
林芳菲見他目光裡帶着殺氣,頓時嚇得說不出話來。她可以確定,如果她在多說一個字,月滿樓真的會對她下手。
林芳菲原本就知道月滿樓外表溫和,真正的個性卻最爲清冷,他甚至不會將人命當一回事,否則的話,他也不會一身強悍的醫術在手,卻不願意給人看病。
她曾經天真的以爲,月滿樓對待別人如螻蟻,終究對她是不同的,最起碼,這些年她是唯一站在月滿樓身邊的女人。
而事實卻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我再問一句就離開,如果再有一個比蕭堇顏出色的女子出現,你也如此對待蕭堇顏嗎?”
“在我的心目中,世上蕭堇顏只有一個。”月滿樓冷冷地回答,目光依舊沒有迴轉。
林芳菲得到答案後,渾身發軟。她想哭又想笑,原來一直以來只是她自己自作多情,好一個世上只有一個蕭堇顏,愛一個人真的不需要理由。
“小姐。”丫頭看她悲憤欲絕的模樣,嚇壞了,連忙攙扶着她。
“回去。”林芳菲倚着丫頭,踉踉蹌蹌地往回走。她怕自己再不走,腿發軟想走也走不開了。
遠處,蕭青梅和蕭堇顏的笑聲依舊那樣清脆,林芳菲內心第一次恨上了蕭堇顏。
她忽然明白,爲什麼莫無雙會那樣絕望了。
“堇顏,我這兒有蕭,你要吹奏一首嗎?”莫無塵笑着揚起手裡的笛子。
蕭堇顏眼睛一亮,“好,我試試。”
“給。”莫無心奪過莫無塵手裡的笛子,高興地遞給了蕭堇顏。
吹奏什麼好呢?蕭堇顏看着眼前的花海,耳邊充斥着蕭青梅活潑的笑聲,心中一動,然後拿起了笛子。
開始的時候,曲調悠揚婉轉,慢慢的變得活潑清亮,即使在北風呼嘯的冬季裡,讓人幾乎感受到了春天萬物復甦的生機,彷彿看到了少女活潑的身影。
月滿樓站在遠處聽着看着,他手裡有蕭。
他很想和蕭堇顏合奏一曲,不過他的手擡起又慢慢地放下了,然後臉上露出了苦笑的神色。
像莫家一樣,寺廟中提前到達的高門大戶人家不在少數,有人聽到如此動聽的曲調,都紛紛出來一探究竟。
當大家看到花叢中吹奏的人時,個個臉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莫家上一次的官司在京城內鬧得沸沸揚揚,也是那一場官司,京城裡大戶人家幾乎也都認識了蕭堇顏。加上榮王府的態度,蕭堇顏的名氣越來越大,不過也沒有人過去打擾她。
“好好聽的曲子,姐姐,這叫什麼?”蕭青梅雖然認得不少字,也會做賬,但在音律上卻是一竅不通。她只覺得蕭堇顏吹奏的曲子好聽,至於好聽在哪裡,她卻是說不清楚的。
“《梅林中的少女》,我剛剛想到的。”蕭堇顏笑着回答。
“是我?”蕭青梅的眼睛一下睜圓了。
蕭堇顏微笑點點頭。
“姐姐。”蕭青梅感動地抱住了她,沒想到有一天她也能有一首專門的歌了。
“在寺廟中,我還以爲你會吹奏佛家曲調子了。”莫無心打趣。
蕭堇顏微微一笑,將笛子又放到了嘴邊,這一次曲風突變,濃濃的佛家曲調漸漸散在空氣中。很多人立刻豎起了耳朵,就是在前院打掃或者唸經的和尚都忍不住跟着曲調哼唱起來。
“施主,詞曲叫什麼?”蕭堇顏剛吹奏結束,一道深厚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蕭堇顏轉頭一看,連忙放下笛子,雙手合十,“方丈,詞曲叫《大悲咒》。”
“施主能否到禪房坐坐?”方丈發出邀請。
“榮幸之至。”蕭堇顏笑着答應了。
出來看熱鬧的人見狀,全都羨慕不已。覺明主持是得道高僧,向來不問世事,平日裡就是王爺也難請到他,蕭堇顏居然入了主持的法眼。
“她果然是不同的。”遠處,月滿樓苦澀地自言自語。
老夫人從丫鬟口中知道蕭堇顏、莫無心幾個被方丈請去,頓時大喜。“能得了主持另眼相看,第一炷香希望很大。”
“可不是。”謝落、賈湘如和白氏也很高興。
與此同時,寺廟中最偏僻的院子裡,莫無雙卻如坐鍼氈。蕭堇顏被主持大師請去的消息,她也知道了。
賤人、賤人!爲什麼到哪裡,蕭堇顏那個賤人都要出風頭,莫無雙嫉妒得臉都變形了。
“你答應我,讓我儘快見到我娘。”莫無雙壓住心底的火氣,直愣愣看着羅成。
“半夜搶了第一炷香後,她們吃完飯肯定會離開。所以,你只有現在的機會。”羅成的耐心也有限,“我讓人送你過去。記住了,回去後,你就得隨了我。”
莫無雙的眼神很冷,不說話。
羅成的嘴角撇撇,並不在意。他根本不怕沒有靠山的莫無雙會逃出他的手掌心。
“你跟着她們就行。”羅成拍拍手,頓時幾個姑娘涌了進來。
“外面怎麼這麼吵?”莫老夫人問。
“奴婢這就出去看看。”水秀笑着說。
“是呀,太吵了一些。”謝落揉揉自己的太陽穴附和。
不大一會兒,水秀就回來了,“是幾個代發修行的女子在打掃。”
和尚廟中有女子,其實也不奇怪。皇覺寺是大寺廟,時常有一些富家女子送過來修行幾日,就如老夫人住的這些廂房,平時就是用來安置這些帶髮修行者的。
“你怎麼過來?”這時,門口傳來水草不悅的聲音。
“小女子是送齋飯過來。”一道粗粗的聲音回答。
“讓她進來吧。”老夫人發話。
隨即,一個頭戴帽子低垂臉蛋的女子進來了,她的身上穿着皁色的修行者衣服,因爲渾身上下捂得結結實實,老夫人她們也沒有在意。
“娘,娘,我好想你呀。”忽然,修行者將籃子放在桌子上後,一下子撲向了謝落。
“你是……。”謝落被驚得出了一身冷汗。
屋子裡幾個丫頭頓時如臨大敵,全都攔在了女子面前。
女子將頭上的帽子一扯,擡起頭,一張美豔的臉出現在大家的眼前,“我是無雙,娘、祖母,我好想你們呀。”
“怎麼是你?”謝落咬着牙問,臉上的表情又氣又怒,還有一絲爲難和動容。
她絕對沒有想到,居然會在寺廟中遇上莫無雙。
“是我,娘,你瘦了,也憔悴了。”莫無雙癡癡地看着謝落,滿眼都是對謝落的愛戀和依賴。
“我們莫家不和你計較,你還過來幹什麼?”賈湘如生氣地呵斥。
“嫂子,我知道你們對我心中有氣,可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的錯,我從不知道他們那些齷蹉的往事,在我的心目中,只有你們纔是我的親人呀。離開你們這些天,我夜不成寐,只要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了娘和爹。”莫無雙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