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穿行在鄭州的道路上,路兩旁的高大法國梧桐,在這冬末的冷風裡,輕輕搖曳。下午的陽光撒滿了整個市區,感受着透過車窗照進來的暖陽,突然間,似乎覺得它能驅散這座城市裡潛藏着的所有陰暗。
這也是我所希望的。
學校還是我走時的那般模樣,下了車後推着行李箱往裡走着,一路無言,李宇波也跟在我身後,隱隱地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我身上,只是,我也沒有回頭。
寒假還沒結束,熟悉的宿舍樓裡有些安靜,樓梯間只有我提着箱子,略爲沉重的腳步聲,呃,還有李宇波的。
“蘇然,你們宿舍的人知道你能見鬼麼?”走在我身後的他開了口,這是我們見面後,他說的第二句話,第一句是在上出租車的時候,給司機報的目的地。
“嗯,知道一點。”我提着箱子喘着氣說道,但我的心思全在猜測,我媽到底都給我裝了些什麼,推了一路沒啥感覺,上下樓梯的時候,卻怎麼都覺得最少有四十斤。
“嗯,等會兒我帶你去個地方。”他快走了幾步,隨着我一起,邁上了最後一階臺階,總算到了四樓。
剛纔路過樓下宿管室的時候,胡八婆聽到動靜探頭出來看了看,但並沒有像大一剛入學的時候那般熱情,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後,又扭過頭,像是看報紙去了。
唉,瞅着她這反應,我默默的想起了詩經裡一段: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哥再也不是剛入學時候的那個“小白兔”了。
404的宿舍門緊鎖着,我摸索了幾下拿出了將近一個月沒有用過的鑰匙把門打了開。推開門的一瞬間,一股沉悶之氣撲面而來,隱隱間還有些臭味,宿舍裡,儼然還是我走之前的凌亂模樣。
沉悶之氣散了一些後,我推着箱子走了進去,拉開通往陽臺的小門,扭頭道:“等我十分鐘,我把東西放好。”
李宇波沒有說話,徑直走到桌前的木椅上,隨手擦了幾下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打量着我們這狗窩差不多的國標男生宿舍。
我在他的注視下,厚着臉皮熟練的拿毛巾在牀上抽了幾遍,才往上鋪東西。我對自己的能力判斷還是很準確的,十分鐘後,基本上已經搞定了,箱子塞在了老竇的牀底下,包裡的東西大多數扔到了櫃子裡,只留放在夾層裡的符紙和硃砂軟鋼,還有一直被我忽略的裝硃砂的墨水瓶。
“行了,走吧。”我確定東西都裝好了以後,轉向耐心十足,一直盯着我觀察的李宇波。
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右手一揮,道:“走。”
其實現在我對他的印象比之前好很多,最少不再糾結他是不是個同志。這個刑警剛開始給我的感覺,並不是很靠譜,但不知怎麼的,現在看看他頭上的這朵白裡透着微紅的花,突然覺得其實不靠譜的應該其實是我。
我跟在他身側,雙肩包斜挎在肩上,走在這條閉着眼睛都能走完的小路上,歪着問道:“咱現在去哪?”
他的腳步微頓了一下,而後側過頭,左右瞟了瞟低聲道:“我查出來了一點信息,咱今天去驗證一下,關於邱江寧的。”
邱江寧,我跟在他身後,邊走邊琢磨,其實我是想先去查查趙茵茵的,畢竟邱江寧的死,很可能和她有關。
“刑警大哥,咱先去個地方,我要先查一個人,邱江寧的死可能會和她有些關係,但我現在還不確定。”我說着停下了腳步,看向這條小路前面不遠的岔路口,我記得土木工程系,應該就是在那個方向。
“查誰?”李宇波聽了我的話,也停了下來,順着我的目光看了過去,而後又轉頭謹慎道:“也沒大你幾歲,叫我李哥就行了,我現在是便服,儘量別暴露我身份。”
“好,查一個叫趙茵茵的女人,我寒假在洛陽,遇到了一件和她有關的事,先前我報警的那次,在邱江寧家死的那個女人,很可能是她殺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叫小志的小鬼殺的,總之,現在趙茵茵的身上,有很多疑點。”我朝他指了指那條路,擡腳走了過去:“說起來,她算是我的學姐,土木工程系03屆的畢業生,她的男朋友叫柳晨風,但是已經死了,而且我懷疑,趙茵茵本來就是個死人。”
“什麼意思?”李宇波邊走邊側頭看着我,臉上除了震驚還有着濃濃的不解,“本來就是個死人是什麼意思?”
我順着這條岔路口拐了進去,但李宇波的詢問倒是有些讓我無從回答,難道我要把厲鬼榜的事情告訴他?我低頭想着,直到土木工程系的大樓下,也沒想出來要怎麼和他說,他也識趣的沒再問。
土木工程系的教學樓比我們計算機系要有特色的多,樓梯隔着一道玻璃建在側面,黃褐色的外牆搭配白色的窗框視感上倒是相當不錯,雖然只有五層,但設計者的用心,絕不是我們計算機系的屌絲樓可以相比的。
此時這棟教學樓的大門,並沒有上鎖,一邊走一邊和他低聲說:“這個以後再跟你解釋吧,先進去看看有沒有人,打聽打聽吧。”
李宇波“嗯”了一聲,緊跟在我身側,左右打量着。
這棟樓的一層,兩邊的牆上都有着玻璃框架,裡面貼着不少從這裡走出去的名人,國內外出自我們院土木工程系精英之手的知名建築,不得不說,H大建校這麼多年,爲國家培養了不少人才。
“蘇然,你以後會不會也貼在你們教樓裡?”李宇波看着這兩邊的名人肖像,對我打趣道。
“你想的太多了。”我白了他一眼,後腦勺頂了個朵白花,他怎麼還有這閒心。我瞥了他一眼,往裡側面走去,隱約記得在論壇上看過,土木工程系是有個學生檔案室的,好像在三樓,但具體是在哪個方向,我倒不是很清楚。
“等等我,慢點兒。”待我走到樓梯邊上時,身後的大廳裡傳來了李宇波的聲音和跑步聲。
瞅着他跑起來一晃一晃的傻乎乎模樣,我倒有些好奇,他是怎麼從警校畢業的。我轉過頭,藉着這點時間打量了一下這別緻的樓梯,這棟樓的朝向有些不好,看此時陽光的角度,樓正面應該是西南朝向,冬日裡下午兩點多鐘的太陽照進來,還算是暖洋洋的,可是要是夏天,這裡不得熱死啊。
李宇波到我身邊後停了下來,帶着些前輩指點徒弟的口吻,道:“跑那麼快乾嘛?你要學會觀察。”
我扭頭開始往樓上走,偷偷嘆了口氣,並不覺得那些人的人生經歷能讓我找到我想要的信息,畢竟趙茵茵的鬼齡,可是比這個學校的校齡都大,而且才畢業兩年多,也應該不會有啥代表的傑作掛在上面。
腳步沒停地順着樓梯到了三樓,不同於一樓和二樓的結構,三樓樓梯口一出來,前面不遠就有幾條兩三人合抱的大柱子立在大廳中間,柱子上雕刻着複雜的花紋,直至這層樓的樓頂。這三根柱子的顏色各不相同,呈黑紅白三色,成等腰三角狀,兩兩之間,相隔了兩米左右,柱子中間,放着一套建築模型,雖然只有框架,但看上片刻,也能想象出來這套模型成品後,定然恢宏大氣。
這套模型的獨特讓我不由得多看幾眼,暗自點了點頭後,才上前拉過快把臉貼上去的李宇波,往三樓內部走了去。
不知道是不是裡面朝向東北,下午沒有多少陽光的原因,越往裡走,感覺越是有些森寒陰冷,但這股陰冷並不直接散發出來的那般,倒像是被隱藏了起來似的。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用靈力刺激了感觀,朝裡走去。
這棟樓並不是直線來去的,我們走過的地方除了三個拐角,還繞過了兩道孤形的彎,對於我這個有些路癡的人來說,已經有些難以判斷自己的具體位置。我的路線並不是隨意走出來的,在我的靈覺判斷中,這棟樓裡有兩處陰氣很重的地方,但卻像是被人刻意掩蓋了起來,但不知爲何,卻依然會時不時的泄露出來一些陰氣,正是這些陰氣,給我指了路。
“蘇然,咱這是往哪走?”走在我身側的李宇波,看看我,又看看前方有些黑暗的走廊,“不是說來調查個人麼?怎麼越走越偏?”
“噓。”
我食指放在嘴上,讓他先安靜,那處散發着陰氣的地方已經越來越近,我的感應中,那些時聚時散的陰氣,就徘徊在這條走廊的盡頭。
距離走廊盡頭還有十米遠的時候,我擡手示意他停下,雖說這條走廊偏了些,盡頭只是一堵牆,並沒有正常情況下該出現的窗子,更何況前方陰氣在大白天裡都能如此涌動,這裡絕對有問題。
取下肩頭的揹包,我從中取出前幾天新畫好的符紙,依然是五雷天罡咒符和兵解符,雖然我已經開始嘗試着學習新的符咒,但三清明火咒符的符文畫法,比五雷天罡咒符還要複雜一些,靈力帶進去很難控制的了,加上這幾天裡的心神不寧,練習的效果也是收效甚微。
取了三張五雷天罡咒符放在右手邊的上衣口袋裡後,又取了兩張兵解符放在左邊,感應了一番體內依然澎湃的靈力,我對着李宇波使了使眼色,背好揹包,開始往裡走去。
我和李宇波才又往前走了五米不到,身後一米處傳出來門響,緊接着一道嚴肅的男聲傳了過來:“哎,你們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