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域外,宋寒山出了百戰城後,是一路跨城越域。不到半天的時間,便出現在了一處十萬大山的上空。
忽的,宋寒山腳步一頓。
虛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虛幻的身影。
那人身披白衣,如同長風流雲一般淡然,面容儒雅,雙眸中似乎藏着萬千光芒,讓人不敢久看。
宋寒山眉頭微皺,隨後冷靜的開口,“李白衣?”
那人輕微點頭,隨後攤了攤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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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寒山頓時皺眉,如臨大敵。
“聊聊?”
李白衣長袖揮動,平靜道。
“爲了秦長生而來?”
宋寒山皺眉問道。
“不是!”
李白衣搖頭道。
“那聊什麼?”
宋寒山道。
“隨便聊聊!”
李白衣微微輕笑,手中捏着一枚棋子,輕轉捻動。
“好!”
宋寒山緩緩點了點頭,心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戒備起來。天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眼前這個最可怕。
李白衣!
坐鎮蒼穹大陸一千餘載,以一人之力抗衡四大古族與天機老人的批命師。
當年……秦長生是他的護道之人!
若是後者年長十歲,以謀士入局千年之前的那一戰,或許便不是以左迦明教的覆滅爲結局。
隨後,李白衣手臂一揮,周遭十萬大山的空間便是徹底改天換日,兩人悄然出現在了那一處不可知地。
不可知地的柳樹下,李白衣與宋寒山相對而坐。
沉默了半響。
宋寒山率先開口,“爲了秦長生的絕學,還是林荒?”
李白衣搖了搖頭。
宋寒山疑惑的皺眉。
“爲了你!”
李白衣攏了攏衣袖,挑眉盯着宋寒山。
宋寒山臉色再變,臉上愈發的有些疑惑,卻並沒有開口,靜靜的等待着李白衣的後話。
李白衣咳嗽了兩聲,隨後冷淡的道:“我就想問一句,從什麼時候起,你覺得自己這麼牛逼了?”
宋寒山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
李白衣嘴角一勾,“你以爲我真是來找你聊天的?叫你來,就是爲了罵你一頓!”
“這樣麼?”
宋寒山忽然俯身盯着李白衣,“那本王倒要領教領教,傳說中的李白衣到底有多強?”
面對着宋寒山壓迫而來的氣息,李白衣撣衣輕笑,“你當真以爲,爲家族掃清一切障礙,維護家族的威嚴,以別人無法企及你的戰功,你便能坐上族主之位?哪怕不惜殺了宋長陵的朋友?”
“你又有當真以爲,你坐上了族主之位,便能掃清家族的毒瘤?拯救一個腐朽沒落的家族,然後將之完好無損的交到宋長陵的手中?”
“更何況,殺一個林荒,真的那麼重要嗎?是爲了你走上歧路的道心?還是爲了告訴宋長陵,什麼是無情?”
大柳樹下,李白衣聲音平淡,卻字字刺入宋寒山的心中。
宋寒山目光微眯的盯着李白衣,隨後冷哼的笑了兩聲,“原來還是爲了林荒而來,不過本王殺林荒到底是何原因,又豈是你可以揣度的?”
“本王此生之遵循一個道理,我姓宋,便要爲宋家而戰!”
李白衣挑眉一笑,“爲宋家而戰?那個曾經你跌落神壇後,對你極盡羞辱的宋家?”
宋寒山搖頭,“一羣走狗,哪裡值得我宋寒山珍惜。本王所說的,乃是冠以宋姓的千秋大族,是我宋家的歷代先賢!”
“他們維護的是宋家的威嚴,而本王所維護的,是宋家的尊嚴!”
李白衣冷笑出聲,“殺一個小小的武侯,便是維護了宋家的尊嚴?”
“殺他,是他做了不該做的事情,無論境界高低,錯便是錯!而本王殺他,在凰綾紗眼中也是錯事,所以凰綾紗出太梧之界來殺本王,本王認!”
“而且,本王最後已經率先低頭,很給凰綾紗面子了!否則,你當真以爲本王殺不了她?”
李白衣呵呵一笑,神色倏然鋒冷,“你當真以爲凰綾紗殺不了你?”
“涅槃世界的確強橫,可想要殺本王……李白衣,你也太小看本王了!”
宋寒山冷哼道。
大柳樹下,李白衣搖了搖頭,嘲諷式的笑了笑,“宋寒山,你果然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
宋寒山眉頭微凝,眼中掠過一絲殺氣,卻見李白衣忽然擡頭,目光鋒寒,出聲如雷:
“你當真以爲太梧之界中,以三大扶龍之臣爲代價,才換得凰綾紗出世,更有殺子之仇在前,而她卻殺不了你?”
“你當真以爲宋長陵出走宋家,滿族上下幾萬人的眼線都找不到他,是因爲宋長陵有通天之能?”
“你當真以爲宋長陵出現在婆娑域救下林荒只是偶然?”
“你當真以爲宋斜陽出現在婆娑之舟上,是因爲他突然開了天眼,知道宋長陵在什麼地方?”
“你當真以爲宋斜陽身死,你能走出宋家,是因爲宋家無人可用,只能讓你出來?”
“你當真以爲大陸富甲天下的商家少主商鉅鹿,是吃飽了撐的纔出現在百戰城?”
“你當真以爲柳蒼生入天道宗,林荒出現在百戰城,兩人同在太玄域,是冤家路窄?”
“你當真以爲裴秀夫出現在婆娑域的青樓中,只是因爲這個糟老頭子飢渴難耐?”
“你當真以爲那《蒼生浩氣辭》是靠你用錢的本事砸出來的?而不是林荒有朝一日用來拉近與宋長陵關係的?”
“你當真以爲李殺生出現百戰城中,只是路過?”
“你當真以爲當年你落魄如狗的時候,李殺生的出現,只是另一次偶然路過?”
“你當真以爲在百戰城中,你的那一拳能打死林荒?”
……
大柳樹下,李白衣口若懸河,如同針尖麥芒一般,字字句句刺入宋寒山的心中,令得後者面色鐵青的僵在原地。
良久後,宋寒山神色緩和了下來,目光銳利的盯着李白衣,“原來……這一切的背後,都有你的影子!”
李白衣抖了抖袖袍,長舒一口氣後,一子落到了身前的棋盤上,“宋寒山,我等了你七年時間,就等到了現在這樣一個自負自傲的人嗎?”
宋寒山眉頭緊擰了起來,神色疑惑的盯着李白衣。
李白衣雙指捏着一枚棋子,盯着宋寒山,“讓你去百戰城,是讓你去爲他護道,助他身披那天下一分霸氣,而不是讓你去殺了他!”
“只是沒想到,當年你落魄如狗的時候,宋長陵跟你說何爲天下大善,何爲蒼生社稷,何爲海乃百川,何爲以善意的眼光看待這個天下,你全然沒有聽進去。你只聽見去了什麼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只聽進去了什麼是他日若遂凌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只聽進去了什麼是君子不棄!我等了你七年,七年過去,你的眼光依舊困鎖在一族之內,不知有天下,不知有蒼生!”
“你太讓我失望了!”
李白衣一字落下,重重的嘆息了一聲。
宋寒山愣在了原地,良久不知所語。
他已經不知道說什麼了……
如果是當年李殺生的偶然路過,不再是偶然路過,而是李白衣所爲……那麼這些年他所看見的一切,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有一個問題!”
良久後,宋寒山聲音沙啞的道。
“問!”
李白衣道。
“爲何是我宋寒山?若說當年李殺生不是偶然路過,那麼當年的你,爲何會看中我這個跌落神壇,滾到臭水溝的宋寒山?”
宋寒山目光死死的盯着李白衣,等待着後者的回答。
“不是因爲你是宋寒山,而是因爲你姓宋,出自千秋大族的宋家!”
李白衣搖了搖頭,緩聲道。
“什麼意思?”
宋寒山皺眉道。
李白衣停下手中攏袖的動作,目光直視了宋寒山,“你不是一直在追尋着宋家一個斷絕了六百多年的秘密嗎……我知道!”
宋寒山頓時瞪圓了雙眼。
只見李白衣手執棋子,在棋盤上有節奏的敲打着,聲音低沉,透着一抹感傷的念出了宋家禁地無字碑中永恆迴盪的聲音:
“天地牢籠,蒼生豬狗。人間泣淚成河,荒野白骨摩天。千秋史冊染污痕,吾輩修士,當以碧血洗汗青,當以骸骨鎮天下。披肝瀝膽無所悔,慷慨赴死無所絕。終有一日,劍出四海之濱,兵卷八荒之地。蕩平世間邪魔賊寇,爲我大陸,再開黎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