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羽握緊了白靈飛的雙手。此刻他還能說些什麼？告訴白靈飛自己已經活不長了？還是欺騙白靈飛自己又要閉關修煉？
無論如何, 這都是些會要白靈飛命的話。
單羽使勁一拉，將白靈飛拉到了自己懷裡，歪着頭, 看了藍陽一眼。
藍陽的眼神很奇怪, 彷彿就要失掉至寶一樣, 心痛得令單羽難以呼吸。
“我只是答應過秦琅, 事情辦完之後回到他的身邊。”不知所措的單羽開始扯出一個異常拙劣的謊, 他想把一切的責任交給這個有着血脈關係的哥哥。
“那麼哥，我和靈飛哥哥可以和你一起去。”
單羽搖了搖頭，“秦琅的佔有慾有些強, 你們倆也應該猜得到，他想要我。”
“不是哥哥對弟弟的喜歡嗎？”白靈飛敏銳地回答。
“是我對你的喜歡, 靈飛。”
“不, 以師兄的能耐, 出入皇宮不是難事！而且，而且……我也可以接受師兄喜歡皇帝, 只要……只要師兄讓我遠遠地看着你就好……”
單羽撫摸着白靈飛長長的發，搖了搖頭。“他是一國之王，絕對不允許有辱國家尊嚴的事情發生，靈飛在那裡會很危險。”
“不，我不怕！”
“但是我怕！”單羽感應着白靈飛和藍陽兩人的呼吸, “放心, 我只是在宮裡呆一段時間, 再高的圍牆也圍不住像鷹一般嚮往自由的單羽。我會回來的, 放心, 我保證一定會回來！”
“我不會再讓你們受苦……靈飛、藍陽……你們倆是我的一切。”
屋子裡除了有些重的呼吸聲，已經聽不到別的聲音……
白恆敬……
曾今是單羽最尊敬的師父。
他武藝高超、風華絕代。少年時意氣風發, 風度翩翩，獨霸武林。只是不堪累累情債，江湖恩仇而退回天魔宮。此後20餘年，未曾出山。
十多年前的紫靈山，有一個雙手粘滿血的少年，少年身邊是幾百甚至上千只動物。在屠殺中喪失自我，在血肉中看輕生命。少年身邊有一個英氣勃發的男子，這名男子就是白恆敬，而雙眼毫無光彩的少年自然是單羽。
如今的白恆敬放任自己的大兒子單羽在江湖翻滾，不僅放任，甚至可以說成是拍打湖水前進的浪濤，一浪接一浪，逐步精進單羽的武藝以及經驗。但是對於自己的小兒子白靈飛，卻是不管不顧。
白恆敬曾今對單羽說：“我欣賞你的征服欲，溫柔如水的女兒已經滿足不了你的慾望，那就放開自己去找合適的剛毅的男子！”
不可思議地縱容，幾乎所有人都看得清白恆敬的偏愛。
如果白恆敬沒有取下梅林夢的性命，那麼身爲兒子的單羽在與白恆敬爲敵可能猶豫分毫。只是，似乎這一切都是白恆敬預料到的，也是他所希望的。
“我喜歡這片桃林園，因爲這片林園中有靈魂。”白恆敬親手護衛着紫林山後的桃林園，就是因爲對夫人的愛。
如果說沒有這般的愛，又如何會如此喜愛這園林。
大概就是因爲太愛，所以才過恨了。
只是，十幾年來，這園林依然繁花似錦，又歸功於誰？
單羽猛地驚醒，腦袋嗡嗡作響。
昨夜做了一個夢，夢中的白恆敬在喂重病的自己喝藥。
很慈愛，是單羽嚮往的溫暖。
“師兄！”
白靈飛和藍陽早已將衣物穿好，等着單羽。
單羽淡笑，迅速穿好了衣服。
按照單羽答應兩人的，在找白恆敬算賬之前要帶着兩人遊遍五湖四海。
出了谷，單羽一行人到了一個小站歇息。
小站里人不多，卻看得出有些個小江湖。
單羽、白靈飛、藍陽圍坐着，點了幾道小菜。
小二哥忙的不亦樂乎，旁桌的人侃侃而談，自也樂得自在。
“你知道武林四公子嗎？”
“極品貨色，又是讓江湖不得安寧的四個小兒，怎麼可能不知道。”
“聽說排名第四的梅林夢已經慘死與白恆敬之手。”
“也罷也罷，四子之中唯一一個正直點的，就這麼死了。其餘□□三子也說得自在。”
“只是……聽說天魔宮內部鬧棄了內亂，原因就是爲了梅林夢。”
“繼續說。”
“記得嗎，梅林夢是單羽的情人。”
“這種事情誰不知道，做爲一名武林人士，單羽也算做到了極致。不過作爲一名讓人唾棄的對象，單羽也是做到了極致。”
“對，你說得對。因爲殺了梅林夢的人是白恆敬，所以單羽想殺了白恆敬那老頭。”
“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單羽喜歡的男娃不少，而且聽說他還上過自己的弟弟。”
“你是說白靈飛吧。早就跟你說過單羽是白恆敬的私生子，你看，現在信了吧。”
“這些也都是江湖傳言而已，說不上信不信。只是你是怎麼知道單羽要殺白恆敬的。”
“你問我這個？當然是從紫靈山那兒聽來的。”
“紫林山，你去了那裡？”
“當然，而且我還聽到了另一個令人驚訝的消息。”
“什麼？”
“白恆敬那老頭不僅殺了梅林夢，連自己的女婿雲錦也沒放過！”
“你說什麼？排名第二的那名少年英才？”
“玉冥教主人云錦。在玉冥教敗落的時候帶着夫人白崎四處流浪，爲了讓夫人過上好點的日子，雲錦沒少吃苦。只是……因爲，白恆敬的出現……雲錦再怎麼厲害也不是那老頭的對手。”
“白崎是他女兒，不管怎麼樣，白恆敬那傢伙不會對自己女兒動手吧。”
“嗯，你猜得沒錯，也不知道是因爲白崎肚子裡的孩子還是真的是父女之情的緣故，白恆敬最後也沒下殺手。只是沒人知道白崎現在躲藏在什麼地方。”
“江湖四子一下子就死去了兩個，感覺怪空虛的。”
“什麼空虛的，我看白恆敬一家都是些怪物。白恆敬那老頭總是把自己的骨肉往死裡逼，而他兒子單羽又是典型的不正常。愛男兒愛到了這種地步，再怎麼漂亮的女兒他也不看一眼。”
“不過他也挺可憐的，畢竟他要殺的是自己的父親。”
單羽安靜地聽着，確實很安靜。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他簡直覺得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是對的。
放下了茶杯，看着自己身邊同樣安靜地兩人。
白靈飛注意到單羽再看他，他亦擡起頭看着單羽。
“連雲錦也……”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先彆着急。江湖上喜歡流傳一些無所謂的話語，誰也不知其中真假。”
“可是，總覺得……”
“這樣，我們先去冠心島，如果我們還有多餘的時間，我們就去尋找崎兒。崎兒自小都沒受多這麼大的苦，若雲錦真的走了，怕她受不住……”
“剛剛他們說白崎姐姐有了身孕。”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崎兒和雲錦在一起，發生了些什麼也是正常的。只是，這樣的白崎真的有些痛苦。”
“崎兒是我的妹妹，不管發生了什麼，我一定要……”
“靈飛，我知道。”單羽握緊了白靈飛的雙拳。
白靈飛的雙目很恍惚，他不知道他們做錯了什麼，更加不知道白恆敬爲什麼要這樣對待他們。但是，像單羽所說的一樣。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即便知道對方是自己的父親，殺了他也是目前自己所要做的。
三人機械地吃着飯菜，那看起來非常可口的飯菜到了嘴裡都如同嚼蠟。
“喲，漂亮的小哥，如果那什麼單羽有你這般漂亮，怕我也淪陷了……呵呵，要不要陪陪老爺我？”旁桌的小江湖明顯醉了，舉着酒杯晃晃悠悠地到了單羽面前。
白靈飛和藍陽有些憤怒，但是沒有出手。
單羽喝下一口茶。
“小哥，茶水有什麼好喝的，來，陪爺們喝口酒。”
單羽沒有理他，他舉起筷子夾了根青菜。
“擡頭，讓爺仔細瞧瞧你的模樣……這世上，竟然真有長得如此俊俏的人？”
好事之人將三人圍了起來，畢竟白靈飛和藍陽是同樣的“秀色可餐”。
那骯髒的手壓在了單羽的肩頭上，大有繼續試探的意味。
單羽懶得動手了，他朝着藍陽的方向點了點頭。
藍陽的手輕輕一抖，頓時，周邊所有的人都向後摔去，好不狼狽。
單羽再次點頭，藍陽不動聲色地將細線收回。
藍陽已經不像往日那般衝動，並且動作也很有分寸。
“我們走！”
單羽在桌上扔下幾塊碎銀，拿起桌上的白泠劍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白靈飛和藍陽緊隨其後，末了，白靈飛回頭看着橫七豎八地衆人。
“單羽的算盤不是你們這種角色可以打的！自己小心點！”
白靈飛的話音剛落，小江湖們的眼睛隨即瞪大。他們知道自己惹到了不該惹的主，只求自己圖個幸運，讓那個另江湖聞風喪膽的主兒忘掉他們。
“單羽哥……”
“我們先避一避……”
單羽故意將白靈飛和藍陽往人煙稀少的地方帶領，因爲……身後有人。
穿過了幾個麥田，單羽依舊清楚地感覺到身後人的跟蹤。
跟蹤的方法很巧妙，感覺不是什麼簡單的人。
來到了一塊平坦地草地，三人停住了腳步。
“躲躲藏藏的不是什麼英雄好漢，高人該出來現身一見了！”
話音剛落，幾名少林聖僧出現在了三人面前。其中，也有幫助白靈飛恢復武功的少林方丈。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不知方丈前來找在下，所爲何事？”
“單施主言重了，老衲自知近日來單施主吃了不少苦，也知道單施主此行是爲了取白宮主的性命。”
“所以你準備坐觀虎鬥，等雙方兩敗俱傷，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非也非也，以老衲和單施主的交情，老衲自然知道單施主的爲人。只要事後單施主在少林住上三年，吃齋唸佛，老衲保證日後江湖人不找單施主的麻煩。”
單羽輕笑，“單某多謝方丈好意，只是單羽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少林閒玩。”
方丈搖了搖頭，“單施主，平日裡你已是惡事做盡，冤死在你手下的生靈已是數不勝數。雙手，甚至是內心都已經被鮮紅染得醜陋。即便是這樣的你，佛主也想要寬恕。單施主，回頭是岸……讓無邊的佛法淨化你醜陋的心靈……”
單羽高高擡起了頭，迎面對着太陽。陽關暖暖的光讓單羽的臉格外晶瑩透亮。
“是啊，醜陋的我……只是，即便我是醜陋的，我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重要的人存在。”單羽的雙眼犀利地看向了少林方丈，“雖然你曾經幫助過我，但是我單羽依舊不會放過任何阻止我前進的人。接下來，請方丈你看清楚，我單羽的決心！”
大風吹得草葉一浪接一浪，在綠油油的草地上，雙方對峙着。
又一陣風過……
突然，草地上多了十八個拿着鋼棍的和尚。
在單羽長長的頭髮下遮着的，是一張掛着不明笑意的臉。
十八羅漢……也不過如此而已嗎？
那麼，就試試吧，看看現在的自己已經到了何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