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芳帶着道廷司的執司,衝進了百花樓的後院。
片刻後,靈力四溢,交戰聲、驚呼聲、叫喊聲與建築的粉碎聲交織一片。
墨畫很好奇,想了想,便對青蘭道:
“你找個地方躲躲,千萬別出來。”
青蘭有些緊張,但還是點了點頭。
之後墨畫三人,也施展身法,到了二樓,從窗口向後院看去。
百花樓分前後兩座樓,中間有庭院。
前樓是前廳,用於酒宴招待,女修歌舞,後樓則是廂房,做的是青樓的生意。
後樓中間是個有山有水,花團錦簇的庭院。
庭院寬闊,景色怡人。
庭院後面便是後樓,三面高樓圍着庭院。
高樓走廊相連,廂房精緻,廊間掛着大紅燈籠,和粉色幃帳,脂粉味極重。
走廊間布有各式陣法,有加固的,有隔音的,有顯塵的,也有照明的。
淡粉色的燈光,將整個後院閣樓,照得旖旎而風流。
墨畫就有些不高興了。
礦井裡礦修艱辛,生死攸關,裡面畫的陣法,粗淺至極。
百花樓這種貪歡取樂的場所,陣法卻如此完備。
甚至還用陣法,來烘托氛圍,渲染情調。
屬實是過分了。
此時突然一陣靈力激盪,磚石破碎,木屑紛飛。
墨畫循聲望去。
就見遠方二樓處,一間屋室的門窗被徹底打碎,兩邊的陣法,也被盡皆摧毀。
而走廊上,兩個築基修士正在交手。
一人玄衣,一人灰衣。
玄衣修士,便是司徒家的築基長老,名爲司徒謹。
而那蒙着面的灰衣修士,周身氣息陰沉,大概率便是墨畫要找的,那個礦山買屍的幕後之人。
司徒芳帶着南嶽城道廷司的執司,守在四周,以防這灰衣修士逃跑。
他們都是煉氣修士,無法與築基力敵,但結成陣仗,與築基過一兩招,拖延片刻,還是可以的。
道廷司修士嚴陣以待。
而走廊間,司徒謹與灰衣人頻頻交手。
墨畫看了一會,皺了皺眉。
白子勝小聲道:
“這個灰衣修士,好像有點菜……”
墨畫不由點了點頭,“是挺菜的……”
看着陰險,靈力也很陰柔,但修爲實在是弱,即便放在一般築基前期的修士中,也是墊底的。
墨畫所見過的築基修士中,這灰衣修士,算是最弱的一個了。
即便是通仙城裡,年邁的周掌司,和不擅長道法的安老爺子,動起手來也比他要強。
這灰衣修士是個體修,但氣血不強,會的武學,也稀鬆平常。
除此之外,他好像還學了一兩手法術。
看樣子是土毒術,但他又明顯不是走靈脩的路子,這法術對付煉氣還行,對付同階的修士,就實在不夠看了。
這灰衣修士從上到下,都透露着一股半吊子的氣息。
墨畫眉頭皺得更緊了。
怎麼能這麼菜呢?
連他都有點看不下去了。
場上的局面也是如此,司徒謹掌力如風,一直壓着這灰衣修士打。
灰衣修士左支右絀,勉強支撐。
他想逃,但四周又有執司攔着,他每次想衝出去,都會被拖延片刻,然後再被司徒謹纏住。
又過了幾十回合,灰衣修士眼看就要落敗,便一個縱身,從樓上跳下,落入園林之中,周身灰色光芒一閃,竟然消失不見了。
司徒謹隨之落地,看着四周,皺起了眉頭。
墨畫也有些吃驚,轉頭問道:
“這是什麼道法?”
白子勝遲疑道,“這是……遁術?”
白子曦點了點頭,“是五行遁術中的土行遁術。”
“遁術?”墨畫眨了眨眼。
白子曦解釋道:
“遁術其實算是身法的一種,只不過是專門用來逃命用的,施展的時候,靈力覆於周身,與天地五行融合,藉此隱藏氣息,逃出生天。”
而那灰衣修士,最後才用土遁,就是爲了不暴露底牌。
這種遁術,一旦被人知道,再提防起來,就容易多了。
墨畫明白了,由衷誇道:
“小師姐,你懂得好多!”
“這很簡單的。”
白子曦淡淡道,只不過修長的眉梢輕輕揚起,眼眸中有微微的得意。
白子勝忍不住道:
“墨畫,你好會拍馬屁。”
墨畫不悅道:
“實話實說,怎麼能叫拍馬屁?再說了,我怎麼不拍你馬屁呢?還不是因爲你不知道麼?”
白子勝無話可說。
修道學識方面,他的確比不上妹妹子曦。
不光修道學識,其實很多方面都比不上……
白子勝也不與墨畫鬥嘴了,而是皺眉道:“用了遁術,那人是不是就要跑了?”
墨畫笑眯眯道:“他跑不掉的。”
灰衣修士的神識,不過十紋。
而墨畫的神識,是十二紋!
墨畫神色一凝,閉上雙眼,全神貫注,將神識外放,並延展至極致。
於一片虛白的神識視界中,搜尋灰衣修士的蹤跡。
片刻後,墨畫睜眼,並指運氣,自指尖凝起火球。
然後術隨意動,轉瞬間,火球便向園中飛去,炸在一片草地上,將草木成飛灰。
草木成灰,焦黑的地面上,露出一張黑臉。
灰衣修士一臉茫然。
哪裡來的火球術,又是怎麼打中自己的?
這記火球術,也引起了司徒謹的注意。
隨之他也發現了灰衣修士的行跡。
正苦尋無果的司徒謹精神一振,運起靈力,一掌向灰衣修士拍去。
灰衣修士躲閃不及,中了他這一掌,被打出原形,衣衫襤褸,臉上一片黑灰。
墨畫的火球術雖然威力不俗,但對築基而言,傷害不大,只不過讓他行跡狼狽了一點。
灰衣修士咒罵一聲,後撤幾步,又往地上一撲,消失不見了。
司徒謹眉頭緊鎖,他又找不到人了。
便在這時,空中又是一道迅疾的火球術飛過,落在園中,炸開了一株花木,逼出了灰衣修士的行跡。
司徒謹一愣,擡頭看着墨畫,目光中透着一絲不可思議。
這小修士,竟能窺破土行遁術?
自己可是築基修士,都看不出這灰衣修士的蹤跡。
他是怎麼看出來的?
不過此時此刻,也不是感嘆的時候。
司徒謹又驅使身法,縱身向前,向灰衣修士攻去。灰衣修士被迫露出身形,一擡頭,自然也看到了樓上的墨畫。
他既驚且怒,破口大罵道:
“該死的小鬼,壞我好事,我非宰了你……”
可他沒罵完,就被司徒謹打斷了。
司徒謹一掌拍來,冷冷道:
“賊人,受死!”
灰衣修士硬拼了一掌,連連後退,口吐鮮血,而後急忙取出一粒丹藥服下,穩住氣息,繼而又施展遁術,消失在地面。
但之後三番五次,還是會被火球術命中。
司徒謹也學聰明瞭,索性不自己找了,火球術指哪,他就打哪。
灰衣修士像地鼠一樣,剛鑽下去,就被打得露頭,憋屈至極。
他心中幾欲吐血。
這個小鬼怎麼回事?
到底是怎麼識破自己的遁術的?
又中了幾記火球術,灰衣修士心中恍然。
是神識!
他被這小鬼,以神識鎖定了?!
灰衣修士只覺匪夷所思。
自己一個築基修士,被一個煉氣期的小鬼,以神識鎖定了?
他還沒來得及震驚,只是詫異了一小會,走了點神,一個火球術就砸他臉上了。
灰衣修士滿面劇痛,恨得牙癢。
他媽的,這小鬼還越打越準了……
這樣下去,自己就要栽在這裡了。
與此同時,司徒謹又是一掌襲來,這一掌,打在了灰衣修士左肩,風力纏繞,撕碎了他的衣物,也扯去了他蒙面的黑巾。
黑巾下面,是一張陰冷的,慘白的,沒有半分血色的臉。
灰衣修士怒極,嘶啞道:
“你們他媽的找死!”
隨後他取出一個樣子古怪,布有血紋的青銅藥瓶,猛地將瓶中丹藥,灌入口中。
“不好!”
在他掏出藥瓶的瞬間,司徒謹便知不妙,瞬間出手,一掌擊出。
雖然他不知這是什麼丹,但一定不能讓他服下。
這一掌擊中了灰衣修士的胸口,靈力撕開皮肉,掌力將他震飛,但卻並未能阻止灰衣修士,服下那瓶血色的丹藥。
灰衣修士死屍一般,躺倒在地,許久未動。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 шшш★тTkan★℃O
司徒謹目光凝重,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神情戒備。
片刻之後,變故驟生。
躺倒在地的灰衣修士突然無規則地抽搐起來,四肢變形,各自扭動,身體也逐漸膨脹,青筋現形,最後竟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挺直地站了起來。
他膚色鐵青,身形健壯,兩眼只剩眼白,如同一具死屍,周身散發死氣。
司徒謹倒吸一口冷氣。
周圍的執司,也都驚惶失色。
便在這時,形如死屍的灰衣修士,一個邁步,便到了司徒謹身前,一拳向他胸口打去。
司徒謹用盡全力,催動掌力,接下了這拳。
築基期的靈力震盪,將四周的草木山石絞得粉碎。
司徒謹不敵灰衣修士,被這拳打得向後退了七八步,最後不得不半跪於地,口吐鮮血。
灰衣修士正欲上前,乘勝追擊,忽而一個火球術驟然出現,砸在他的後腦門上。
靈力爆炸,炸得他一個踉蹌。
威力不大,但羞辱力十足。
灰衣修士緩緩轉頭,死白的目光,看向樓上。
樓上的墨畫,衝他扮了一個鬼臉。
這個鬼臉,差點把變成死屍的灰衣修士給氣炸。
那一瞬間,灰衣修士只有一個念頭。
無論如何,宰了這個小鬼!
他丟下司徒謹,大邁步向墨畫走去。
司徒芳大驚,想攔住他,但被他一拳擊飛。
其他幾個煉氣執司,也都不是一合之將。
灰衣修士到了墨畫面前。
墨畫站在二樓,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灰衣修士鐵青的面容,發出一絲怪異的咆哮,隨後一躍而上,來到二樓。
白子勝目光一冷,迎了上來,雙手交錯一握,一柄銀白長槍顯現,而後身形如風,槍出如龍,槍上金芒大盛,向死屍一般的灰衣修士攻去。
灰衣修士膚色鐵青,青筋虯結,近乎刀槍不入,僅憑肉身,就能與白子勝的長槍硬碰。
白子勝長槍扎不破他的皮肉,也奈何他不得。
儘管氣勢威猛,但還是佔了下風。
畢竟他天賦再高,也仍舊只是煉氣。
便在這時,白子曦如琉璃般的眼眸,光芒閃動,指尖凝成的劍芒,燃着雪白的火焰。
白皙的纖手一指,遞出幾道劍光,劍氣凜冽,破了灰衣修士的肉身,雪白火焰,也在灼傷着他的傷口。
灰衣修士吃痛,發出不似人的怪異吼聲。
但也僅此而已。
金光破開的肉身,緩緩恢復。
雪白的火焰,也漸漸熄滅,只留下幾道焦痕。
灰衣修士神色復又猙獰,但心中卻忍不住驚悸。
這兩個小修士,又是什麼來頭?
自己可是服了屍血丹,修爲大增,肉身如鐵屍一般,刀槍不入的。
不過煉氣境界,就能單槍匹馬,與自己交手。
還能以法術,破開自己的肉身?
灰衣修士心中一凜。
不能久戰,否則一旦屍血丹的藥力耗盡,自己受藥力反噬,就麻煩了。
殺了那個小鬼泄憤,然後立馬就撤!
灰衣修士主意已定,環顧四周,死屍一般猙獰的臉上,忽然一陣茫然……
那個小鬼呢?
怎麼不見了?
他去哪了?
隱形了?
灰衣修士瞪大死白的眼睛,看不到人。
神識放出,感知不到蹤跡……
灰衣修士心頭一陣怒意上涌。
那個小鬼……
遁術被他識破了,然後又被他偷襲了,被他羞辱了,還被他扮鬼臉嘲諷了,結果現在連那小鬼的人影都看不到……
看不到他,這還怎麼殺他?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而他,甚至連棉花都沒打到。
眼看時間耗去,藥力即將耗盡。
灰衣修士一腔怒火,無處發泄,氣得渾身顫抖,只能咬牙切齒,聲音沙啞,仰天嘶吼道:
“你出來啊!”
“你給我出來啊!!”
這無能的狂怒,充滿了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