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乘雲又遞給墨畫一些陣圖、陣紋、陣解之類的圖冊。
“這些圖冊,對小先生構建萬屍復陣的陣眼,應該有所幫助。”
陸乘雲目光不見喜怒,繼而又淡淡道:
“我給小先生三天時間,三天之內,畫好陣眼設計的陣圖,我們商榷一番,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如此改進幾遍,應該可以構建出完整的陣眼圖式。”
三天時間……
墨畫鬆了口氣,又有點忐忑,拱手道:
“便依陸家主所言。”
墨畫便抱着陸乘雲給他的一些陣圖和書冊,“憂心忡忡”地離開了。
直到墨畫走遠,張全這才陰惻惻開口道:
“陸兄,這個小鬼,一臉沒把握的樣子。”
陸乘雲回頭看了他一眼,“他沒把握,張兄就有把握了?”
張全扯了扯嘴角,“陸兄說笑了,在下不懂陣法……”
陸乘雲輕哼了一聲。
張全心存挑撥,懷疑道:
“這小鬼……小先生,真的能構建出陣眼?”
陸乘雲沉思片刻,緩緩道:
“他天賦好,悟性高,也必然有名門師承,陣法知識深厚……”
“唯一的問題,可能就是陣法涉獵不廣,閱歷不多,實際構建陣法,經驗不足……”
陸乘雲又嘆道:“不過這也不怪他,畢竟還小,十多歲的年紀,廢寢忘食,也畫不了多少陣法……”
“陣法的經驗,怎麼可能比得上那些,鑽研百餘年的老陣師?”
“所以我才取長補短,讓他憑藉陣法學識,去設計陣眼,我替他把關,加以斧正,彌補他陣法經驗上的不足。”
張全皺眉,“即使如此,那陸兄,你爲何不親自設計呢?”
陸乘雲神色微冷,目光中露出一絲不悅。
他心中暗道:
我要是能親自設計,又怎麼會假手於人?
陸乘雲看了眼宏大的萬屍復陣,心中微震。
這可是趨近大陣的復陣!
陣眼格局,近乎大陣。
大陣和單陣,是完全不同的陣法體系。
自己神識是夠,但陣法學識,差得太多。
沒有深厚的陣法底蘊和傳承,沒有高人指點,尋常陣師,想學大陣類的陣法,根本無從窺其門徑。
僅靠自己鑽研,閉門造車,花個數十年,都未必能琢磨個所以然出來。
何況,他也根本沒有這個時間。
等他自己琢磨出來,畫出陣圖,構成陣眼,形成陣法,那這礦山裡的殭屍,估計都餿掉了。
這個張全,畢竟不是陣師,和他說話都費勁!
陸乘雲心中暗恨,但明面上,還是給自己找了個藉口:
“我入了邪道,畫了邪陣,再想以正道手法,重構陣眼,就有些困難了。”
張全聞言微怔,不由點了點頭。
陣法學識上的問題,他根本不懂,覺得陸乘雲是在騙他,所以聽着,也似信非信。
但陸乘雲現在說的,他就明白了。
畫了邪陣,自然畫不好正統陣法了。
正邪對立,簡單易懂。
張全想了想,又有些不解:
“可是,那小鬼的陣法學識,當真如此不凡?”
陸乘雲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若非傳承好,有高人指點,僅憑他自己,即便天賦再好,又怎麼可能小小年紀,就成爲一品陣師?”
陸乘雲說完,神色感慨:
“道廷冊封的一品陣師啊,多少陣師皓首窮經,苦心孤詣,鑽研一輩子陣法,才能獲此尊榮。”
“而他不過十三歲,就已經是一品陣師了……”
陸乘雲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嫉妒。
自己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遇到這等好的師承,不然自身陣法水準,也不至於困頓多年,還精進緩慢……
張全的眼中,也流露出一絲忌憚。
“竟然是一品陣師……”
他只知墨畫陣法畫得好,卻不知會這麼好。
隨即他又心生貪婪。
一品陣師,殺了有點浪費了。
不知能不能想個手段,把他拘在自己身邊,替自己畫陣法……
兩人各懷鬼胎,明面上,還都是若無其事的樣子。
之後陸乘雲又聊起萬屍陣的事。
陸乘雲想了下,目光微亮,道:
“此陣大成,我們便開始煉屍,一旦此屍煉成,號令羣屍,整個南嶽城,乃至小荒州界,便都由你我說了算。”
張全也目露寒光,興奮道:
“全憑陸兄做主!”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均是野心勃勃。
“不過在此之前,”片刻之後,陸乘雲話鋒一轉,目光深邃,又道:
“我想借張兄的祖師圖一觀。”
張全一怔,笑容漸漸淡去,“陸兄之前,不是看過了麼?”
“張家先人,風采無雙,我想再瞻仰一番。”陸乘雲客氣道。張全心中冷哼。
瞻仰?
怕是嚐到甜頭了吧。
“這副祖師圖,我剛拿回來……”張全婉拒道。
“我只借半月。”
“可……”
陸乘雲道:“這萬屍陣中的行屍和鐵屍,我多分張兄一成。”
張全目光一亮,討價還價道:
“兩成!”
陸乘雲目光一凝,沉默片刻,緩緩道:“好!”
交易已定。
張全將祖師圖取出,頗有些不捨地遞給陸乘雲,“此圖被那小鬼糟蹋得夠嗆,元氣大傷,估計要用人養一下……”
陸乘雲笑道:“張兄放心,養圖而已,祭品多得是,陸某定不會怠慢張家的先祖。”
“而且,我已備好了一個大補品……”
陸乘雲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張全不知他想做什麼,皺了皺眉……
……
墨畫回到房間後,包括看陣圖,陣書的時間,花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就將萬屍陣的靈力陣眼圖構建完了。
構建完後,墨畫想了想,又將其燒了。
之後重新畫了一副,底層格局類似,但細節處又錯漏百出的陣眼構圖。
這個就更簡單了。
一盞茶的功夫,墨畫就畫完了。
畫完之後,墨畫就開始划水。
表面上冥思苦想,實際上全是在摸魚……
他成天趴在桌子上,對着一堆陣圖,陣書,陣紋,一邊看一邊翻,畫畫塗塗改改,眉頭皺得緊緊的。
心裡卻想着,中午吃什麼,小老虎有沒有消息,小師姐有沒有回覆。
萬屍陣是做什麼用的,青銅棺裡面是什麼,靈樞陣又到底在哪裡……
而這一切,都被陸乘雲看在眼裡。
他不知墨畫的心思,只覺墨畫做事認真而負責。
陸乘雲給了墨畫三天時間。
墨畫也就摸了三天的魚。
最後一天傍晚的時候,墨畫纔拿着錯漏百出的陣眼圖,有些“忐忑”地,遞給陸乘雲看。
陸乘雲看了一眼,先是驚豔不已。
整個陣眼的格局,的確是那麼回事。
確實有大陣格局的影子。
但多看了幾眼,他又皺起了眉頭。
細節之處,錯謬太多。
具體陣紋排布,中樞構建,靈力的承轉,都很生澀,構思也很生疏。
“陣法經驗,果然還是不足啊……”
陸乘雲心中默默嘆道。
他爲墨畫指出了幾點錯謬的地方。
墨畫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感嘆道:“不愧是陸家主!”
隨即他又有些受打擊,低聲道:
“這個陣眼,我怕是畫不好……”
陸乘雲又安慰他,“你年紀還小,能做到這個地步,在陣師之中,已經是鳳毛麟角了。”
“復陣陣眼的構建,本就沒那麼容易。”
“你不必灰心,不必頹唐,多改進幾遍,必然能構建出完善而完備的陣眼圖式。”
墨畫眨了眨眼睛,“真的嗎?”
陸乘雲溫和道:“這是自然。”
墨畫似乎又有了信心,點頭道:
“好,我再努力努力,查漏補缺,爭取再改一版出來!”
陸乘雲大感寬慰。
他心中也更加篤定了對墨畫的判斷。
爲人機靈,悟性高,學陣法認真,但畢竟是孩子心性,容易相信他人。
陣法傳承不凡,陣法學識深厚,但陣法經驗不足,構陣手法生疏。
有才華,有知識,但欠缺實踐和磨鍊。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個好苗子。
但也,只是個苗子……
陸乘雲目光微動,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