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拿我喂圖呢,還是拿圖餵我呢?
墨畫舔了舔嘴脣,燭光搖曳下,觀想圖似乎都顫抖了一下。
棺材冰冰涼涼的,躺着還挺舒服。
墨畫就在裡面等啊等……
可等了半天,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
墨畫皺眉。
怎麼回事?
說好的拿我當祭品呢,怎麼沒人來“吃”我?
又等了一會,棺內還是沒反應。
“棺材壞了?”
“還是陸乘雲唸的咒不對?”
“又或者,這觀想圖認生,只有張家的弟子才能喂?”
也不對啊……
一羣殭屍,有的吃,誰會管會是誰喂的呢?
“那……會不會是我的問題?”
墨畫一怔,隨後凝神感知,果然發覺這棺材內,有些異常。
棺中有一道聲音。
這聲音很細微,飄飄渺渺,忽遠忽近……
墨畫凝神細聽,這才聽出,是有個老頭在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的,充滿蠱惑:
“你……骨骼清奇……”
“……體質特殊,經脈之中,隱藏上上品的靈根……”
“你我有緣,我傳你大道……助你登仙……”
……
墨畫撇了撇嘴。
真能登仙,你自己不登,還傳給別人?
這個聲音,明顯就是張全老祖宗的聲音。
墨畫之前聽過許多遍。
他細細想來,忽然微怔。
這道聲音,莫非就是獻祭的關鍵?
信他的話,才能入祭?
自己神識深厚,道心堅定,不信它的鬼話,所以它進不到棺材裡來,也就沒辦法“吃”自己?
墨畫覺得有可能……
他便自己說服自己,假裝“信”了這老頭的鬼話。
果然片刻之後,這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直接響在了墨畫的識海中。
“你我有緣,助你成仙……”
“助你成仙……”
這聲音蒼老、慈祥、悲憫。
與此同時,墨畫的眼前一陣模糊,隱隱約約,有一張圖畫浮現。
這圖墨畫很眼熟,正是被他覬覦許久的,張家的祖師圖!
與現實中的圖不同,此時的祖師圖,雲氣繚繞,香菸嫋嫋,浮光掠影之中,隱現金光,上面的人物,都帶着金邊。
張家的歷代先人,如同立在雲霧之中的仙人,一個個卓然出塵,仙氣飄飄。
墨畫見狀,小臉憧憬,心中卻暗道:
“騙騙別人就得了,在你們張家的‘小祖宗’面前,就別裝模作樣了……”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都是一羣老不死的老殭屍……”
墨畫心中腹誹着,看着張家祖師圖,忽然卻是一愣。
他在這羣“人”中,發現了一個熟人。
這個熟人,竟是張全!
他排在末尾,神色恭敬,看着墨畫,目光卻有些驚訝,憤恨和垂涎。
墨畫有些詫異。
張全沒死?
不,或者說……
他肉身死了,但神念還沒死,和張家列祖列宗一樣,神念化爲邪祟,寄生在觀想圖中……
墨畫漸漸想明白了。
怪不得張全臨死前,要見一眼他張家的祖師圖。
不是真的如他所說,愧對列祖列宗,要磕頭賠罪什麼的。
而是想死後神念入圖,在觀想圖中,爲鬼爲倀,苟活下去。
陸乘雲開不開圖,其實都無所謂,只要他把觀想圖,從儲物袋拿出來,就已經給了張全機會。
墨畫不得不承認。
自己的確小看張全了。
張全也沒他想得那麼笨蛋。
而陸乘雲顯然也沒想到,張全能有此心機,張家也能有如此隱秘莫測的手段。
墨畫又皺了皺眉。
“不過……應該不是所有修士死後,都能有這種‘待遇’吧……”
身死道消,有着大恐怖。
很多修士大限將至之時,爲了讓自己活下去,無所不用其極。
錢家老祖煉人壽丹,陸家老祖將自己煉成屍,都是因爲畏懼死亡,想活下去。如果這張圖,真能寄生邪祟。
哪怕沒有肉身,像錢家老祖、陸家老祖這種作惡多端的老壞蛋,也肯定樂意化身鬼倀,寄身圖中……
墨畫相關的修道知識不多,但想來應該也沒這麼簡單……
“是張家的血脈特殊,還是這副觀想圖……本身比較特別?”
墨畫又在心中暗暗琢磨。
琢磨片刻,他纔想起,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他還要擺“鴻門宴”,來招待“客人”呢。
而此時此刻,已經有張家人,進入了墨畫的識海。
一共五人。
兩個長老,三個弟子,其中有一人,正是張全。
張全輩分最低,但修爲頗高,已經有築基境界,算是最有排面的弟子。
只不過面對的,都是他“列祖列宗”的先人,所以他的姿態,擺得很低,語氣也很恭敬。
進入墨畫識海後,張全斟酌問道:
“頌長老、司長老,我們先進來好麼?不該是老祖宗先享用麼?”
“無妨。”
那個被稱爲“頌長老”的鐵屍長老,淡然道,“老祖靠的,是我們血脈相連的神念供奉,我們這些後輩強,老祖便強,這種吞食進補的事,不勞他老人家親自出馬……”
張全敬佩道:“不愧是老祖宗!”
頌長老點頭道:“老祖的手段,自不是我們這些晚輩,所能揣度的。”
他又看了眼張全,讚道:“能修到築基,將屍道發揚光大,儘管最後身死,也算居功至偉……”
“天賦,心性,手段,在我張家弟子中,可名列前茅。”
“最重要的,是你對老祖宗的拳拳孝心,讓人讚賞。”
“老祖對你,很是賞識。”
“所以這次供奉的祭品,讓你第一個來吃。”
“你吞噬神識,補全傷勢,實力突飛猛進後,要更好地爲老祖,還有我張家效力!”
張全神色激動,拱手道:
“弟子張全,定不辜負諸位長老,還有老祖宗的期望!”
頌長老欣慰地點了點頭。
張全擡頭,已經變成了殭屍臉。
它看了眼墨畫的識海,獠牙之上,沾着口涎,目光貪婪,喃喃道:
“小鬼,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另一旁沉默寡言的司長老,聞言問道:
“你認識這祭品?”
張全點頭,恨聲道:
“實不相瞞,弟子在這小鬼手中,吃了無數次虧!每欲殺之而後快,但都殺他不得!”
司長老皺眉:“一個小修士而已,這都殺不了?”
張全立馬解釋道:
“他修爲不高,實力一般,正面交手,我只手之力,便可將他碾死!”
“可這小鬼精通陣法,內心狡詐,詭計多端,擅長隱匿,還左右逢源,我無法對他下手……”
張全咬牙切齒。
頌長老皺眉,他想象不到,什麼樣的小鬼,能精通陣法,能擅長隱匿,還能內心詭詐,又詭計多端……
這是人還是妖孽?
不過它也不計較,無論是什麼樣的人,在它們面前,都只是刀俎上的魚肉罷了。
頌長老寬慰張全道:
“現在無妨了,你到了他的識海,他插翅難逃,只能任你宰殺。在識海中,向來是我們說了算,他本事再大,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張全覺得很是安心,笑道:
“長老所言甚是。”
他頓了下,似是想起什麼,又感慨道:
“不過任這小鬼,再詭計多端,最後也還是一樣,被陸乘雲卸磨殺驢,淪爲了祭品,身死道消……”
張全神情忌憚道:
“陸乘雲此人,心機和手段,當真可怕!”
頌長老卻輕蔑一笑:
“不必長他人志氣,滅我張家威風!”
“在老祖眼裡,這都不算什麼。”
“這陸乘雲,也不過是老祖的棋子。”
“一旦他供奉老祖,觀想我老祖的道,借我老祖的神念,增強神識,終有一日,他會淪爲我張家的屍道傀儡。”
“變得人不人,屍不屍……”
“他非我張家之人,肉身一旦屍化,神念進不了這圖,要麼神智盡失,要麼就淪爲餌食。”
頌長老看着張全,淡然道:
“你雖死了,但還活着。”
“他雖活着,但免不了一死!”
“張家的後輩,不容外人欺辱。你的這個公道,我們這些祖宗長輩,來替你討!”
張全大喜,連忙叩拜道:
“謝謝長老,謝謝老祖宗!”
頌長老扶他起身,溫聲道:
“你是我張家後輩,受老祖看重,不必如此多禮。當務之急,還是及時進補,恢復傷勢……”
頌長老環顧四周,又看了眼衆“人”,目光飢渴道:
“是時候,該用膳了……”
隱身在一旁,聽他們說了半天話的墨畫也點了點頭。
他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