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王“叛變”,暗下殺手,衆人震驚。
比楊繼山等人更震驚的,是陸乘雲自己。
他的胸前,已經被殭屍的利爪穿透,血流如注,屍毒融於鮮血,流入經脈,攻向臟腑心脈。
他的手掌四肢,漸漸不聽使喚。
意識也有些模糊,一股嗜血的慾望,漸漸矇蔽理智。
銅屍屍毒,來勢猛烈,見效極快。
陸乘雲忍着劇痛,反手一掌,擊退屍王。
屍王的利爪,自陸乘雲後背拔出,數道鮮血,噴濺而出,灑在地上,漸漸變成綠色。
陸乘雲雙手顫抖,立即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堆瓶瓶罐罐,止血的,治屍毒的,回靈氣的……不管什麼丹藥,一股腦往嘴裡塞。
煉屍之人,與屍爲伴,會經常沾染屍毒,又要提防屍變,所以隨身都會備許多丹藥。
陸乘雲也不例外。
他服用丹藥後,暫時壓住了屍毒,蒼白的臉色,也好了一些。
而屍王就停留在三丈之外,沉默不語,仍舊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樣。
似乎剛纔下手暗算的,並不是它。
陸乘雲嘗試操控屍王,卻發現屍王仍受他支配,沒有絲毫異常。
但適才差點死在屍王手裡,這個時候,他再覺得屍王沒問題,那他纔是腦子壞了。
陸乘雲既驚且怒,環視四周,怒吼道:
“誰控了我的屍王?!”
楊繼山等人俱都神色一變。
還有人能控屍王?!
這人竟能控屍王,暗算了陸乘雲?
此人是誰?
莫非就是佈局滋養道孽的幕後黑手?
衆人皆握緊手中刀槍,激發靈器,掐起法訣,神色戒備,後背卻不由滲出冷汗。
可四周空蕩蕩。
無人應答。
只有一衆修士壓抑的呼吸聲,還有殭屍低沉的嘶吼聲。
陸乘雲怒意更重,心中寒意卻更深。
“屍王是我的!”
“只由我,也只能由我一人掌控!”
“這世間,唯一能支配的人,也只能是我!”
可爲什麼?
爲什麼屍王會擅自行動,對自己下殺手?
陸乘雲目光驚懼,皺緊眉頭。
除自己以外,誰還能支配屍王?
唯一對屍王動過手腳的人,是張全。
可張全已經被自己殺了,屍體也被煉成殭屍,在之前的交戰中,爲自己征戰,並被道兵斬殺,屍骨無存。
除了張全之外,還能有誰?
又是用什麼手段,控制的屍王?
陸乘雲苦思冥想,可怎麼都想不到,到底誰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瞞過自己和張全,壓過自己的靈樞邪陣,和張全的控屍之法,悄悄支配屍王?
靈樞邪陣……
陸乘雲心中一驚,連忙向屍王胸口看去。
卻見屍王胸口,血色邪陣之外,還隱隱泛出藍色紋路。
這些紋路,陸乘雲相當熟悉,與邪紋異曲同工,但氣息又截然不同。
清正,玄妙,高深……
陸乘雲倒吸了一口涼氣。
“靈樞陣?!”
靈力爲樞,氣清源正。
這的的確確是,領悟陣法玄奧,以靈力手法,堂堂正正畫出來的,真真正正的靈樞絕陣!
陸乘雲目露驚恐。
這世上竟真的有人,能佈下真正的靈樞絕陣?
而且,還用這種正宗的靈樞絕陣,覆畫了自己的靈樞邪陣?!
“不,不可能……”
陸乘雲失魂落魄,喃喃失語。
忽然一個驚人的猜測,浮現在心頭:
小靈隱宗!
是小靈隱宗!
“我弒師欺祖,使宗門破敗,斷了小靈隱宗的傳承,還挖了小靈隱宗的宗陵,盜了歷代掌門長老的屍首來煉屍……”
“一定是他們泉下有知,讓我血債血償來了!”
“是的,這靈樞陣,是小靈隱宗的絕學,只有小靈隱宗的先人才學得會,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陸乘雲神色驚惶,向天發誓道:
“諸位前輩,念在我曾是小靈隱宗弟子的份上,饒晚輩一命!”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那個師父,道貌岸然,嘴上說要傳承陣法,可永遠只教一些粗淺的東西,只讓我們多學多練,浪費時間……”
“靈樞陣這等絕學,他卻貪心作祟,獨自私藏。”
“我求了他許久,他都不教我,我沒辦法,只能殺了他,設法得到這門陣法……”
“我也是用心良苦啊,我也是爲了小靈隱宗的傳承啊!”
“這陣法放在我那師父手裡,明珠蒙塵,暴殄天物,只有我學了,才能讓這陣法,物盡其用,造福於世!”
“才能將世人知道,我小靈隱宗陣法的精妙!”
……
楊繼山等人此時才知這裡面的隱情,看向陸乘雲的目光,盡皆鄙夷。
欺師滅祖,竊取傳承,盜挖宗陵,褻瀆祖師,全是修界大忌。
陸乘雲此人,萬死仍不足惜!
屍王仍舊一動不動。
但就在此時,陸乘雲身側,有兩具鐵屍,卻突然下了殺手。
它們利爪如劍,一個從左向右,割向陸乘雲的頭顱,一個從右向左,直取陸乘雲的心脈。
招式狠辣,時機精準。
陸乘雲此時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屍王胸前的靈樞陣上,又因做賊心虛,心生畏懼,向天懺悔,所以有些猝不及防。
但鐵屍的實力,畢竟比半銅屍化的屍王差了些,出招也慢了幾分,給了陸乘雲逃生的機會。
他感到危險,立馬側身,躲過了心脈的一爪,而後俯首低頭,又躲過了割頭那一招。
但儘管如此,他的髮髻卻被削掉了。
陸乘雲蓬頭散發,狼狽不堪。
他看着兩具鐵屍,神色驚恐,連連後退,口中求饒道:
“兩位長老,饒我一命!”
這兩位鐵屍,生前正是小靈隱宗的長老。
死後被他挖開墳墓,煉成了殭屍。
陸乘雲以爲是小靈隱宗的先人,找他索命,所以驚懼不已。
可隨後,他心裡一跳,發覺不對。
隱約之中,他能感覺到,有一道神識,以屍王爲樞,牽引着這兩具鐵屍!
這道神識,很深厚,很隱晦,而且還透露着幾分熟悉。
“是有人在搞鬼,想趁機殺我!”
陸乘雲目光一冷,追蹤這道神識,隨後神識一動,厲色一閃,驟然劈出一道劍氣,直奔楊繼山身邊的空地。
眼看劍氣就要劈在地上。
一個手執長槍的白衣少年,突然出現,橫槍而立,氣息暴漲,擋住了這次攻擊,也消弭了這道劍氣。
這白衣少年,正是白子勝。
陸乘雲心中暗驚。
煉氣修爲,竟擋下了他這築基修士的一劍!
而當白子勝退去,他的身後,也顯露出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眉眼如畫,雙目如星輝明亮。
正是墨畫。
陸乘雲一怔,隨後勃然變色:
“你沒死?!”
墨畫眯着眼笑了笑,沒有答話。
陸乘雲目光一閃,忽而神色震動,失聲道:
“莫非是你?”
“你控了我的屍王?”
此言一出,楊繼山等人盡皆大驚,紛紛難以置信地看着墨畫。
墨畫卻搖了搖頭,糾正道:“不是‘伱’的屍王。”
隨後他小手一握,屍王胸口的陣紋,驟然變亮,延伸出道道淡藍色的靈絲,逐漸蔓延到屍王全身。
“它現在,是我的屍王!”
陸乘雲神色驚恐,“不!”
他立馬全神貫注,拼盡全力,催動靈樞邪陣,欲不惜一切,爭奪屍王的控制權。
屍王的胸口,血色陣紋浮現。
紅色的邪力,如同血絲,同樣向外蔓延,與淡藍色的靈絲糾纏在一起,彼此絞殺,不停生滅。
屍王也在紅藍兩色遊絲之間,反覆掙扎,猙獰嘶吼。
它的胸口,兩色陣紋,正邪對立,明暗交替。
不過片刻,血絲便遭靈絲壓制,節節潰散。
屍王胸口的邪陣,也漸漸暗淡。
陸乘雲額間冒出冷汗,漸感神識不支,催動靈樞邪陣,化生出的邪力血絲,也漸漸疲軟無力。
而那些靈力遊絲,仍舊源源不斷,充斥着旺盛的神念之力!
陸乘雲只覺不可思議。
他意識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墨畫這個小鬼,不僅精通靈樞陣,陣法水準遠高於自己,就連神識,也對自己呈碾壓之勢!
怎麼可能?!
他不過煉氣八層!!
眼看自己的屍王,漸漸脫離自己的掌控。
陸乘雲心痛又驚恐,怒視墨畫,咬牙問道:
“你到底什麼時候,學會的靈樞陣?”
墨畫一邊操控屍王,一邊一臉疑惑道:“不是你教我的麼?”
陸乘雲一怔。
墨畫一臉無辜道:
“你忘了?靈樞陣圖,是你給我看的,你還當着我的面,畫過幾遍,我看着看着,就學會了……”
陸乘雲失聲嘶吼道:“不可能!!”
“不可能!”
他的神色,接近癲狂。
“這是靈樞陣,是一品十二紋絕陣!”
“我花了近百年,日夜鑽研,費勁千辛萬苦,還必須借邪道手段,用人骨,蘸人血,畫人皮,才能將這陣法學會……”
“你看幾眼就能學會了??”
“這絕不可能!”
陸乘雲雙目赤紅,心神不屬,就連道心,也隱隱有破碎的徵兆。
墨畫立馬給白子勝一個眼神。
白子勝瞬間明白,身形一動,槍如疾風,直奔陸乘雲胸口而去。
因屍王被控,周圍的鐵屍,一動不動。
陸乘雲道心波動,情緒失常,根本沒意識到白子勝的偷襲,被這一槍戳在胸口。
只是白子勝畢竟只有煉氣,而陸乘雲卻有築基期的修爲。
這一槍雖是迅猛,但也只破了陸乘雲的表皮,沒有捅穿,更沒辦法捅死。
陸乘雲吐出一口鮮血,後退幾步,立馬回過神來。
要逃!
他賴以爲依仗的屍王,馬上就是別人的了。
再不逃,恐怕真要死在這裡了。
陸乘雲施展身法,躲避白子勝的槍法,同時向後退去。
白子勝雖是煉氣,但修爲深厚,道法犀利。
陸乘雲身受重傷,又被強敵環伺,屍王也即將“叛變”,所以只能被白子勝追殺,在木樁子一般的鐵屍羣中,狼狽逃竄。
周圍衆修士,弄不清情況,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楊繼山也是神色微沉。
他也開始有些不明白了。
暗中控制屍王的人,竟然是墨畫??
這小修士,是幕後黑手?
是佈局煉製道孽之人?
這怎麼可能?
可如果不是,他又是怎麼能越過陸乘雲,支配屍王“叛變”的?
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是正道高人弟子,還是……魔道聖子?
楊繼山的心中,也漸漸冰冷下來,神色更多了幾分躊躇。
而陸乘雲仍在逃着,他身法不錯,短時間內,白子勝也奈何不得他。
一時之間,場面有些僵持。
便在這時,陸乘雲身後,陰氣陡重。
胸口處,已經全部演變成淡藍色靈樞陣紋形狀的屍王,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利爪如風,扼住了陸乘雲的後頸。
銳長的指甲,將陸乘雲死死卡住。
陸乘雲神色驚惶,卻掙脫不得。
屍王已經完全失控。
不,是他失去了對屍王的控制。
屍王被墨畫徹底掌控了!
墨畫操控屍王,抓住陸乘雲後,立馬道:
“師兄,殺了他!”
白子勝剛要動手,楊繼山便回過神來,神色大驚,連忙道:
“不可!”
枯瘦老者也急忙道:“不能殺!”
白子勝有些猶豫,看向了墨畫。
墨畫目光一冷,沉聲道:
“殺!”
在道廷修士和墨畫之間,白子勝當然是聽自己這個小師弟的。
陸乘雲被屍王鎖住,機會難得,那他自然就要全力以赴,一槍將陸乘雲這個敗類捅死!
白子勝橫槍蓄力,氣息攀升。 “攔住他!”
楊繼山道,隨後帶頭出手,想將白子勝攔住。
現在情況不明,陸乘雲還不能死。
萬一他死了,屍王失控,道孽復甦,一切就全完了。
枯瘦老者也取出銅錢,可還沒等他出手,神色便是驟變。
一旁的楊繼山,也停下腳步,目光遲滯。
他們的面前,白子勝的氣息,不斷升騰,靈力呼嘯,竟隱有龍吟之聲。
而他的長槍之上,也凝結了一道,無比威嚴的蒼龍虛影!
龍!
枯瘦老者顫聲道:“歸龍槍法?!”
衆人聞言盡皆色變。
“從龍之法……”
“是幹州的……那個萬年大族,白家?!”
蒼龍虛影的威勢,以及幹州白家的聲勢,讓這些築基修士,都隱生畏懼,手足無措。
墨畫也張了張嘴。
白子勝一身白衣,目光如劍,蒼龍虛影遊身,威嚴而英武。
他都沒想到,自己這個小師兄,還能這麼帥氣……
而當歸龍槍勢積蓄完畢,白子勝周身靈力暴漲。
隨後真正地,人槍合一,槍出如龍,整個人化爲一道龍影,伴隨高亢的龍吟之聲,呼嘯而出。
這一槍,幾乎耗盡白子勝全部靈力,威力恐怖。
在陸乘雲驚恐至極的眼神中,一槍洞穿了他的胸膛。
蘊含着龍威的靈力,震盪着他的經脈臟腑,將陸乘雲的生機,一點一點,徹底絞殺!
小靈隱宗的叛徒。
南嶽城陸家家主。
殺人佈陣煉屍,構建屍礦的罪魁禍首,就此殞命!
整座墳山,都安靜了。
數十鐵屍,萬千行屍,也氣息衰減,沒了動靜。
足足過了數十息,沒有異變,楊繼山這才喘了口氣。
自從墨畫出現,就驚故頻出。
他這顆心,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也七上八下了好幾遍。
陸乘雲身死,殭屍也沒動靜。
這是好事……
而拼盡全力,催動歸龍槍,殺了陸乘雲,白子勝也有些脫力,臉色微白,但神情卻很是興奮,還有些得意。
白子曦有些無奈,搖了搖頭,從鳳紋儲物袋中,取出一粒丹藥,遞給白子勝,讓他服下調息。
一旁的墨畫神色平靜,忽然皺了皺眉。
楊繼山有些躊躇,剛想跟墨畫說什麼,也突然神色一變。
安靜的墳山之中,突然想起來咀嚼之聲。
這聲音詭異而陰森。
衆人循聲望去,就發現了讓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被白子勝擊斃的陸乘雲,正在被屍王啃噬!
似乎是害怕被人發現,屍王吃得極快,大口大口,大快朵頤,不過片刻功夫,就將陸乘雲整個人,生吞活吃了下去!
它的嘴角和胸前,滿是淋漓的血肉。
雙目中的紅色,越來越多,而紅色之中,暗金色也越發明顯。
枯瘦老者臉色煞白,顫聲道:
“屍王……噬主,這是,道孽甦醒了?”
衆人駭然,心中生出極大恐懼。
與此同時,屍王的氣息,陡然變得恐怖,其中還蘊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扭曲的道蘊。
楊繼山厲聲道:
“所有人,全力出手,在它未甦醒前,殺了它!”
一股股築基修士,靈力升騰。
或是法術,或是靈器,或是符籙,種種手段齊出,拼盡全力,欲將屍孽,扼殺於搖籃!
墳山之上,各色築基靈力交織,氣息龐大。
但這些攻擊,即將攻到屍王之時,又盡數被鐵屍擋下。
這些鐵屍,悍不畏死,護衛着屍王。
而原本安靜的屍羣,重又暴動起來,紛紛紅着眼,嘶吼着,不顧一切,向修士撲殺而來,似乎不容任何人,冒犯它們的“王”!
墳山之上,轉瞬之間,便陷入了更激烈的生死之戰。
白子勝手握長槍,還想再戰,卻白白子曦攔下。
白子曦將白子勝帶到墨畫身邊,自己擋在兩人身前,纖白的手指掐劍訣,凝成道道劍光,劍上燃着晶瑩白火,護住己方三人。
四周殭屍,但凡觸及劍光,都被白火焚燒。
墨畫則遠遠看了眼屍王。
屍王氣息一點點增強,身上扭曲的道蘊,也一點點深重。
墨畫目光微凝,而後在腳下畫了一副厚土陣,開始閉眼打坐,以神識溝通着什麼。
一批批築基修士,向屍王衝殺而去。
卻一次又一次,被鐵屍擋下。
楊繼山臉色蒼白,心急如焚。
屍王在漸漸甦醒,化爲道孽。
不殺屍王,大家都要死!
小荒州界,也要生靈塗炭。
楊繼山撿起了落日槍,服下回靈丹,又服了一顆大還丹,拼着最後的靈力,重新催動了落日槍。
這一槍,同樣威勢驚人。
火光凝聚,槍如烈日。
楊繼山衝不到屍王面前,只要用力一擲,將長槍化爲長虹,掀起烈焰,殺向屍王。
可這一槍,同樣被鐵屍以身體擋下,最後雖然殺到屍王面前,卻被屍王一隻手抓住。
屍王一擰,落日槍被折斷,它的皮肉,也瞬間蛻變爲古銅色。
隨後屍王仰天一吼。
屍氣沖天,遮天蔽日。
天邊隱隱泛出血紅。
這一聲,如同號令。
此時此刻,不光整座墳山,連同礦山,乃至整個南嶽城地界,所有的殭屍,都彷彿聽到命令,向屍王處匯聚,似乎是要向它們的“君王”朝拜!
楊繼山如墜冰窖。
所有修士,也都是頭皮發麻。
不少人面露絕望。
枯瘦老者道:“楊統領,先想辦法突圍,能活幾個是幾個!”
楊繼山咬緊牙關,無奈道:“好!”
可他也知道,屍王號令的屍潮之下,他們就算逃,也逃不出去。
這只是一線生機。
但不逃,又一線生機都沒有。
衆修士在道兵的掩護下退去,而墨畫仍停在原地。
楊繼山見狀,立馬喊道:“小兄弟!”
他想喊墨畫逃,可這片刻功夫,墨畫已經被鐵屍重重包圍。
楊繼山相救,也救不了了。
楊繼山大急,可接下來,又是一愣。
他發現鐵屍只是將墨畫圍住,但並不敢近身。
白子曦站在墨畫和白子勝身前,神色平靜,但目光仍有些凝重。
便在這時,墨畫睜開眼,往前走了一步,將小師兄小師姐擋在身後。
而墨畫往前走的時候,鐵屍卻面露驚悸,紛紛後退。
它們的本能之中,存着畏懼,存着被支配的恐懼。
屍王,是它們的“君王”。
而現在陸乘雲死了。
墨畫,便是唯一一個,能掌控屍王的人,是它們君王的君王!
羣屍稍稍安定了一些。
衆修士得以喘息片刻。
而穿過屍羣,屍王威嚴而兇殘的目光,注視着墨畫。
它還沒變成道孽。
因爲,它沒有真正地“噬主”。
陸乘雲是主人,但一直又不算真正的主人。
它真正的主人,是這個小修士!
有主人的主人,不算主人。
有君王的君王,不算君王。
吃了這個小修士,它纔算真正地噬主,真正地粉碎枷鎖,脫離天道桎梏,成爲獨一無二的“屍王”,成爲吞噬天地的“道孽”!
將這一方地界,化爲血肉煉獄!
屍王眼中,血色陡盛,化爲一道血光,直奔墨畫而來。
衆人大驚,楊繼山也是神色大變,“不好!”
而墨畫神色平靜,目光如劍,小手向前一指。
屍王的前衝的身形,戛然而止!
它的胸口,忽然綻出無數靈絲,如絲如線,向外編織,壓制着屍王的屍氣,牽扯着屍王的軀體。
屍王的目中,沒有了威嚴,只有暴虐與不甘。
它奮力抵抗,血氣更勝。
屍氣更旺,灰白色夾雜血絲的屍氣,層層翻涌。
與此同時,扭曲異變的道蘊蔓延。
感到這絲氣息,所有修士都覺得心中驚悸,似乎有一層冰冷的神念,注視着他們,抹消着他們的意念,讓他們臣服。
這股扭曲的道蘊,也籠罩在了墨畫身上。
墨畫心中微動。
這絲氣息,非常熟悉。
當初通仙城的大妖身上,也有類似的氣息。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對道蘊一竅不通,分辨不出這氣息的底細。
而現在他明白了。
這就是道孽的氣息,是扭曲,孽變的道蘊。
因爲蘊含孽變的道蘊,所以這些災孽,才被稱之爲道孽。
墨畫心中瞭然,而後開始藉助厚土陣,溝通大地的道蘊。
入土不安者,爲屍。
屍的氣息,源自大地,但又飽含血腥,憎惡與仇怨。
墨畫想借大地的道蘊,鎮壓屍王的氣息。
地勢坤,以厚德載物。
或許是大地的意蘊,也不想見道孽滋生。
墨畫這次溝通到的大地道蘊,極其濃烈,雖還是不能和藉助道碑觀想的時候相比,但用來壓制半步道孽的屍王,也足夠了。
道孽的氣息被抵消。
墨畫全神貫注。
十三紋巔峰的神識,運轉到極致。
靈樞陣上,萬千靈絲綻開,宛若曇花盛放,密密麻麻,絲絲縷縷,將屍氣完全絞殺,鎮壓,滲入,煉化,縫合,並一點點支配……
屍王極力抵抗,目光殘虐,血肉被靈絲牽扯得崩壞,而有復生……
僵持不知持續了多久。
墨畫眼神驟變,眸中光芒大盛,聲音清脆,但飽含威嚴地喝道:
“孽畜!”
“跪下!!”
屍王滿是不甘,聲嘶力竭地怒吼。
但它的身子,還是被萬千靈絲牽連着,拉扯着,顫巍巍地,緩緩向下跪去。
每跪一分,地面的山石,便龜裂一分!
整座墳山都爲之震顫!
萬千殭屍,同樣雙目赤紅,不甘嘶吼。
整個南嶽城,滿山遍嶺,充斥着屍吼,彷如淪入阿鼻地獄,百鬼哀嚎。
羣屍成潮,屍氣洶涌。
墨畫目光鎮定,小小的身影,巋然不動。
仍在以神念之力,催動靈樞陣,一點點支配屍王。
屍王被無數靈絲牽扯,被大地磅礴道蘊壓制。
屍王的一隻膝蓋,在不屈與掙扎之中,最終,還是跪在了地面上!
天地之間猙獰而恐怖的喧囂,戛然而止。
羣屍安靜了。
震顫的衆人擡頭望去。
便見墳山之上,遮天的血色屍氣之下。
威嚴龐大的屍王,半跪於小小的墨畫面前。
而屍王一跪。
屍羣暴虐的氣息,也漸漸消退。
數十鐵屍,目中血色褪去,露出敬畏的神色,緩緩向墨畫下跪。
繼而是整個南嶽城的行屍,滿山遍嶺,望風披靡,也紛紛向墨畫匍匐。
屍王一跪,鐵尸臣服,萬屍朝拜!
所有修士驚怖無言。
熟知天機算法的枯瘦老者,更是道心震顫。
他見到了,此生都不曾設想,更不敢設想的一幕:
道孽禍胎,竟向一個小娃子,跪下了……
一次性把這段寫完了,就不斷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