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畫開始研究五行宗的護山大陣。
但這大陣,畢竟是二品陣法,還是二品大陣,墨畫一點基礎沒有,真去研究,還是非常吃力。
不過琢磨得久了,墨畫也看出了一點門道來。
二品陣法,與一品陣法不同。
其陣紋更復雜,更深奧,催動陣法的靈力也更強,陣法之中,流轉的靈力本質,與一品陣法,也有本質的區別。
這種區別,有點像煉氣靈力和築基靈力的差異。
煉氣的靈力,仍是氣。
築基的靈力,卻如汞。
靈力如汞,即如水銀一般,凝練成液。
二品大陣的靈力,便是如此。
神識衍算也不行。
雖然墨畫已有十三紋巔峰神識,達到築基前期的極限,但因爲二品陣法與一品陣法,陣紋有質的迥異。
所以衍算之後,識海中浮現的陣紋,是一團深厚,複雜,密集的紋路,看着根本不明所以。
好在雖然陣紋不好理解,但陣樞結構,大體是相通的。
墨畫無法推衍出具體的陣紋,但類比五行屠妖大陣,並根據經驗,推衍二品五行護山大陣的基礎格局,還是能做到的。
花了數日,墨畫淺嘗輒止地,粗淺理解了護山大陣的骨架。
但更具體,更深入的陣法細節,墨畫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這些也足夠了。
至少墨畫對五行護山大陣,有了初步的把握和認知。
五行護山大陣,陣如其名,是以防禦爲主。
陣法並聯的諸多單陣,絕大多數,都是五行土木,還有金系的二品陣法。
爲的,就是加固宗門,庇護弟子,抵禦外敵。
如莊先生所說,在三品州界,建出這樣的二品大陣,無論什麼樣的勢力來犯,只要開啓大陣,基本就能立於不敗之地了。
有天道大陣的修爲限制。
三品州界內,以墨畫有限的修道閱歷,想不到以什麼樣的方式,才能將這護山大陣攻破。
此外,墨畫還發現了一個問題。
這個大陣,好像翻新過。
五行宗大興土木,建造洞府宮殿,動了宗門地基,自然也會影響大陣。
如今這個五行護山大陣,似乎不少地方,都有改動。
墨畫去問莊先生。
莊先生也點頭嘆道:
“不錯,他們老祖宗留的陣法,不知道珍惜啊……”
墨畫又看了眼墨畫,問道:
“研究得怎麼樣了?”
墨畫便將陣紋、陣樞,以及自己琢磨出的,一些陣法結構的事,都告訴了莊先生。
莊先生頷首,誇獎道:
“看得不錯。”
墨畫嘿嘿笑了笑。
莊先生又問:“你還記得生門麼?”
墨畫想了下,點了點頭。
他記得莊先生說過,陣法之理,有生便有死,有死也有生。
通過逆靈陣,崩解陣法時,便是陣理之中的“死”,而陣法崩解,死境之中,也存着一線生機,這便是陣法之中的“生門”。
想到這裡,墨畫嚇了一跳,悄聲道:
“師父,您不會要把五行宗的大陣崩了吧……”
莊先生一怔,不由失笑道:
“想到哪來去了……陣法崩解,殺傷太大,有傷天和,哪能這麼隨便就用。”
莊先生在紙上,畫了一副山圖,沿着山勢,勾勒了幾個線條,囑咐道:
“這是五行護山大陣,主幹陣樞的脈絡,你記一下。”
“陣法流轉之時,陣樞之上,會有生門。”
“這一小段,雖是二品陣樞,但與五行屠妖大陣格局類似,而且你神識也夠,應該是能自己衍算出生門的……”
“好的,師父。”墨畫點頭道。
可他心中有些疑惑。
師父讓自己算“生門”,是爲什麼呢?
墨畫想了下,有些擔憂道:
“師父,是不是五行宗,想用大陣來對付我們?”
莊先生微怔,摸了摸墨畫的頭,“放心吧,未雨綢繆罷了。”
見墨畫還是有些不放心,莊先生便解釋道:
“二品大陣,不是什麼地方都有的,機會難得,我正好借這個機會,教伱一些二品大陣的要點……”
墨畫眼睛微亮,感激道:
“謝謝師父!”
莊先生欣然頷首,之後又傳授了一些二品大陣的要點。
沒有具體的畫法,只有一些陣樞、陣眼、包括一些大的宏觀方向上的構思。
墨畫聽得津津有味。
他已經構建過一品大陣了。
二品大陣,不涉及具體陣法,單純從陣理上來說,也能聽明白。
就是不知,自己以後有沒有機會,真的去構建二品大陣。
莊先生教完了,囑咐道:
“這些話,你好好記住,有空的話,就多想想,再去看看五行宗的大陣,自己印證一下。”
“還有我勾出來的那一段陣樞,一定要多多衍算,找出生門。”
莊先生的神情,有一些嚴肅。
墨畫不明所以,但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
此後的時間,墨畫便遵循莊先生的教誨,開始觀摩五行宗的二品大陣。
同時,一有空就開始衍算山腰處,莊先生點出來的,那一段大陣陣樞。
從不停流轉的陣樞中,尋找那處時時變幻的生門……
等墨畫觀摩得差不多了,也衍算得純熟了。
莊先生便喊來廖掌門,吩咐道:
“我們歇好了,你們可以履行約定了。”
廖掌門一怔。
約定……
自然指的,就是讓莊先生的弟子,去學五行絕陣的約定。
廖掌門含笑道:“時候還早,前輩不妨再休息些日子,此事我還要和內門的長老們再……”
莊先生淡淡道:
“我剛纔的話,是通知,不是商量。”
廖掌門厚着臉皮,還想推脫,卻忽然心中一沉,擡頭看去,就見莊先生目光內斂,整個人如同一把絕世的利劍,氣勢凜然,不可一世。
沒有靈力波動,沒有法術跡象。
但卻有着極強的壓迫感。
讓他生不起一絲反抗之心。
莊先生的眸中,也彷彿蘊着萬千劍芒,似乎能直接看穿廖掌門的底細,讓他心驚膽顫,低頭垂首,不敢直視。
片刻之後,一切都煙消雲散。
沒有威勢,沒有壓迫。
清風拂過,什麼都沒有。
廖掌門卻冷汗涔涔,顫聲道:
“前輩息怒,晚輩……這便……回稟大長老……”
……
廖掌門驚惶退去,隨後到了後山洞府,將事情回稟了大長老。
大長老憤而拍案,“欺人太甚!”
“神識威壓!”
“真當我五行宗無人?!”
廖掌門心中默默道,我五行宗,可不就是無人麼……
但他心中,生不起一絲怨懟之意。
他只是不明白。
那人明明沒有靈力,識海也破碎了,爲何還能有如此恐怖的神識威壓?
似乎根本不用動手,只看自己一眼,自己就要心膽破裂而死!
廖掌門心有餘悸。
這還是那人落魄了,修爲實力,十不存一的情況,若是全盛之時,又該是何等強大的姿態……
也難怪那麼多人爲了對付他,要小心謹慎,費盡心機……
此人,當真可怕!
廖掌門平復下心情,問起正事:
“大長老,現在該怎麼辦?”
大長老淡淡地看了眼廖掌門,面無表情,但心中煩躁:
“一有事,就要問自己怎麼辦,哪裡有半點掌門的樣子?”
“這樣,如何能當擔大任,振興五行宗?”
大長老道:“拖……”
話沒說完,廖掌門就苦笑着截口道:“拖不下去了……”
那人看自己一眼,自己心驚膽顫。
再拖下去,再被他看幾眼,估計自己就算不心膽俱裂,也會道心破碎了。
這還怎麼敢拖?
大長老皺眉。
廖掌門站在一旁,大氣不出,片刻後才緩緩道:
“要不,就讓他們學?”
“不行!”
大長老堅決道。
他看了眼廖掌門,目光冰冷,“決不能讓他們學!”
“我說過了,這門陣法,就算爛,也只能爛在我們五行宗!”“哪怕沒人學會,哪怕就此失傳,也不能落到外人手裡!”
廖掌門有些爲難,“那……”
不讓他們學,但又不敢真不讓他們學。
他們五行宗,可得罪不起那人……
大長老也知此事的難處,渾濁的目光微閃,“我們設一些考驗。”
考驗?
廖掌門遲疑道:“門內好像沒這個規矩……”
“現在開始有了。”大長老淡然道。
不愧是大長老,活得久,臉皮厚。
廖掌門心中腹誹,隨後又問道:
“可這考驗……怎麼考?考誰呢?考莊先生,還是他的弟子?”
大長老目光一冷,“你能不能動動腦子?姓莊的……誰能考他?誰配考他?”
廖掌門目光微冷,但並不動怒,只是微微點頭。
那就是考他的弟子了。
“大長老,您打算……怎麼考?”
大長老沉聲道:“開論道會。”
“論道會……比陣法麼?”
大長老點頭。
廖掌門有些躊躇,“可是,誰去比呢?”
大長老皺眉道:
“門內的長老和教習,肯定不行,這明顯就是以大欺小了,姓莊的肯定不答應,既然如此……只能弟子之間比陣法了……”
“內門的弟子去比……”
“那人的弟子,必須在陣法上,贏過我們五行宗的所有內門弟子,才能去學我們五行宗鎮派的五行靈陣!”
廖掌門輕聲道:“大長老,您認真的嗎?”
大長老神情不悅。
廖掌門提醒道:“別的不說,他那小弟子,已經是一品陣師了……”
貨真價值的一品陣師啊……
現在五行宗的內門弟子,還沒誰能煉氣就定一品。
這怎麼比?
您是想讓他,當衆打我們五行宗的臉嗎?
還自己把臉伸上去給他打……
廖掌門有些無語。
大長老卻搖了搖頭,“不然!”
廖掌門不明白。
大長老反問道:“內門中,是不是有一些,已有一品水準,但屢次定品無果的弟子?”
廖掌門點頭,“有的。”
大長老鬆了口氣,“那便好。”
廖掌門問道:“您的意思是……”
大長老沉吟道:“道廷定品,是有名額限定的,裡面的水,有深有淺。”
“有些地方偏僻,陣師少,定品就寬鬆些,陣師的水準,也有些欠缺。”
“而一些家族子弟,少年修士,爲了個天才的名頭,利用人脈,託了關係,即便水準差些,也能保送個一品。”
“這種一品,裡面摻的水分,就更多了。”
廖掌門皺眉,“您是說,那個姓墨的小陣師,就是這種一品陣師?”
大長老緩緩點頭,“即便沒走後門,也大概率是在偏僻的小地方,定的一品。”
大長老又道:“我們五行宗則不然。”
“大離山州界,以陣法立派的宗門很多,這裡又曾是陣法勝地,即便今夕不同往日,但畢竟底子還在,陣師也多。”
“想在本州界定品,難度極高!”
“即便定一品,也是難如登天。”
“因爲定品,不是和同齡修士比,而是和所有煉氣,甚至部分築基的陣師去比,擇優而定。”
“別人修道年限比你長,神識比你強,浸淫陣法多年,畫的陣法比你多,豈是這些普通弟子,能比得了的?”
“所以他們定不上品,也是正常。”
“同時,也不要以爲,他們定不上品,陣法水準就不行。”
“放在一些小仙城,二品州界,他們也已經是貨真價實的一品陣師了。”
“因此,門內一些未定品的弟子,如論陣法實力,未必就不如,姓莊的那個已經定了一品的小徒弟!”
大長老一番話,有理有據,說得廖掌門豁然開朗。
廖掌門稱讚道:
“不愧是是大長老,思慮周全!”
“這麼一說,那個一品小陣師,也未必就有多高明,能定品,說不定只是運氣好……”
廖掌門又琢磨道:
“想來也是,陣師雖說看天賦,但也是個熟能生巧,勤能補拙的行當,那個小陣師,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就算打孃胎裡就畫陣法,天天畫,不停畫,又能畫過多少副陣法?”
“陣法畫得少,領悟自然淺。”
“天賦再高,沒有苦練,也終究是空中樓臺,站不住腳。”
這句話說到大長老心裡去了。
大長老欣然點頭,但也告誡道:
“話雖如此,但也不能大意,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也不能小看他……”
廖掌門拱手道:“大長老說得是。”
隨後他又皺眉,“這小陣師好對付,但是他的師兄師姐……”
想到那一對修爲深厚,靈根無雙,天人之姿一般的兄妹,大長老的神色也無比凝重。
片刻後,大長老嘆了口氣,緩緩道:
“既然如此,我們只能請援手了……”
“援手?”
大長老點頭道:“大離山州界,不少陣法宗門和家族,與我們五行宗交情不菲,他們門中,有不少可造之才,陣法悟性極高,我們借來,撐撐場子,殺殺那人的威風!”
“他們能贏過那對兄妹?”
“集齊整個大離山州界的陣法天才,應該沒問題……”
廖掌門點了點頭,又不由好奇道:
“那他們能贏過當年的莊先生麼?”
大長老冷哼一聲,“別想了,他們就是天賦再好,也別想贏那人……”
大長老目光含着畏懼,不得不服道:
“這世上,又能有幾個莊先生?”
廖掌門還是有些猶豫,“會不會被看出來?”
大長老搖頭道:“他們遠來是客,不是五行宗的人,又怎麼能分辨出,誰是我們五行宗的弟子?”
“那,我們能請得動這些天才麼?”
“給好處就行。”
“代價,怕是不小……”
“能用靈石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廖掌門有些肉疼,但還是點頭。
謀劃完畢,大長老也鬆了口氣,冷聲道:
“論道會上,比試陣法。若那人門下的幾個弟子,比不過我五行宗的門人,以他倨傲的性子,相比也不會再厚顏,要學我們五行宗的絕陣了……”
廖掌門還是有些不放心:
“這麼明顯的算計,那人會答應麼?”
大長老冷笑,“他要想讓弟子,學我們五行宗的陣法,那就得答應!”
“我們也沒拒絕,只是提了個合情合理的要求。”
“不贏五行宗的弟子,憑什麼學五行宗的絕陣?”
“換句話說,贏不了五行宗的弟子,就算去學絕陣,也必然是學不會的!”
“我這麼說,也是在節約彼此的時間,既是爲了五行宗好,也是爲了他好……”
……
大長老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
廖掌門卻心中冷笑。
真是越老,臉皮越厚。
五行宗就是有你們這些,一肚子算計的老蛀蟲,纔會漸漸沒落。
不過這件事,他也沒其他辦法。
就是不知道,莊先生會不會答應……
廖掌門心中忐忑,又找到了莊先生,說明了原委。
誰知莊先生並不意外,也不見怒,仍舊一副淡淡的模樣,點頭道:
“好!”
廖掌門如釋重負。
答應就好。
他也算是,有了個交代。
但他眼中的莊先生,卻越發神秘莫測起來。
他完全猜不透,莊先生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又到底有什麼打算……
……
廖掌門告辭後,莊先生便喊來墨畫三人。
“過幾天,你們要和五行宗弟子,比一下陣法……”
“不,不是你們……”莊先生看着墨畫,微微笑道,“墨畫,你去比就行了。”
莊先生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你打頭陣,順便替你的師兄師姐,撐撐場面……”
“也替爲師,漲漲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