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大事,照例都是由老祖在幕後決斷。
決斷之後,再由掌門,及以下實權長老,按部就班商議細節,並具體施行。
太阿、沖虛、太虛三門的老祖,已經暗中議定了。
之後“三宗合流”的事,就開始真正推進了。
這件事幹系太大,三門之中,包括各宗的掌門長老,很多人都有些不樂意。
但這是老祖的意思,他們也無法違背。
老祖修爲高,站得高,看得也遠。
不站在老祖的位置,不知道老祖的顧慮,也不知這全局的謀劃。
這點各宗掌門和長老都明白。
因此儘管很多人對此頗有微詞,“三宗合流”,還是在暗中,一點點地向前推進。
待一系列瑣事都商議得差不多了,太阿,沖虛,太虛三門的掌門,便聚在了一起,最終來決定“合流”的具體事項。
這些事無需勞煩老祖,由他們這些掌門來討價還價。
最後確定好章程,再呈給老祖過目,老祖點頭,事情便最終確定了。
太虛門一處密閉的大殿中。
太阿、沖虛和太虛三門的掌門,聚在一起議事。
“三宗合流,名義上,三門統一,但各自的掌門,以及長老教習的職位不變。”
“弟子不變。”
“各自宗門的權限不變。”
“各宗老祖,掌門,依舊對各自宗門事務,有着獨立的決斷權。”太虛掌門道。
這也是一種妥協。
否則若抹去了太阿和沖虛兩門的權柄,就真的成了“吞併”了。
這也與太虛門“攜手互助”的本意背道而馳。
“但是,”太虛掌門道,“如有重大事項,必須三宗聚首,開會商議。多數同意的決案,方可施行。”
“而我太虛門,有一票否決權。”
這是太虛門的權利。
太虛門如今勢大,在三宗中地位最高,三宗合流,沒要獨斷之權,而只是要了一個“一票否決”權,已經算很大的讓步了。
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也都點頭認同。
這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太虛掌門便繼續道:“以下,便是一些具體互通的事項了……”
“宗門令互通,三門的弟子,可以憑藉各自的宗門令,互相拜訪三宗的山門,不受限制。”
“太阿令,沖虛令,太虛令,一視同仁,都可視爲三宗合流後的本宗令牌。”
宗門令至關重要,也象徵着弟子們對宗門的歸屬。
但現在合流之初,不宜統一,以免太阿和沖虛兩門弟子心生排斥。
而且宗門令構造複雜,造價也高,需以雷磁大陣爲基底,變動陣法底層,擴展陣樞,增添序列,還要內嵌懸賞籙和功勳籙兩大體系,短時間內,不是那麼好統一的。
尤其是功勳體系,這直接關係到各宗的傳承體系,不可貿然改動,只能循序漸進。
太虛掌門道:“三宗令牌的功勳籙,日後會逐步打通,彼此功勳和懸賞共享。”
“各宗功勳籙的獎勵,先拿出一部分來互通,後續再根據情況,逐步放開,最終合爲一宗。”
“但各自宗門的核心傳承,可以保留……”
“三宗合流後,對弟子的傳道授課,也會互通有無。”
“太阿,沖虛和太虛三門的長老,教習,會各自流動,共同傳授弟子修道法門。”
“此後鑄劍,由太阿門來教,劍氣由沖虛門來教,陣法則由我太虛門來教。”
“這也能一步步,增進三門彼此之間的聯繫和感情……”
“此外……”
……
三宗合流改制的事,十分龐雜。
三位掌門從上午商議到晚上,將大致的事情,都一一議了個大概,擬定的章程,也都錄入了玉簡。
而後,三人都鬆了口氣,各自喝了口茶。
但氣氛不但沒有輕鬆多少,反倒更嚴肅了。
因爲,三人都知道,接下來纔是最重要,最核心,也最尖銳的一個問題。
片刻之後,太阿掌門首先開口道:
“三宗合流之後……叫什麼名字?”
宗門的“名字”,至關重要。
名不正,則言不順。
而一個好的名字,更是關乎到宗門氣運,乃至此後百千年的興衰。
更何況,現在是三宗合流,這個名字,更關係到各宗的顏面和榮辱。
茲事體大,三人都不好隨意開口。
沖虛掌門沉吟片刻,緩緩道:“要不……還是用之前那個古宗門的名字?”
太阿掌門搖頭道:“你真敢用?”
太虛掌門也嘆道:“那個名字,已經不準再提了。”
“是,一切記載,也都銷了。”
“而且氣運太大了,承載不住的。我們三門已經被迫分了一次了,再用這個名字,搞不好,合流沒多久,就不得不再分了。”
“道廷更不可能同意……”
“我們不提那個名字,單單只是合宗還好,也就是弱勢抱團,迫不得已。但用了那個名字,就顯得野心昭昭了,必然會觸怒道廷。”
“在這種情況下,能瞞過四大宗,頂住各方壓力,順利合宗就不錯了,若再引得道廷猜忌,那此時的一切圖謀,都會胎死腹中。”
“不能用那個名字。”
“是,絕不能用……”
三位掌門神色凝重。
“那……”沖虛掌門道,“用什麼名字好?”
氣氛有些沉悶。
太阿掌門高大堅毅,目光沉穩。
沖虛掌門劍風道骨,目蘊精光。
太虛掌門則神情安然,一副修身養性的佛系模樣。
三人心裡各有心思,但都沒說話。
過了片刻,見衆人沒了言語,太阿掌門忍不住了,率先開了口:
“這樣吧,三宗合流之前,我太阿門名氣最大,位列八大門之首,我看,不如就叫‘太阿門’吧,名頭也最響。”
沖虛掌門首先就不同意:
“想什麼呢?那是之前,你太阿門現在,連八大門都排不上了……”
“按我說,我們三宗,還是按照祖上的本分,以修劍爲主。我沖虛門的劍氣,足以媲美四大宗,雖有遜色,但也差不太多。因此三宗合流後,不如就用沖虛門的名字,最爲貼切。”
“不行,不行,”太阿掌門道,“我太阿門弟子最多,人多力量大,就叫‘太阿門’……”
“不是有一批弟子退門了麼?”沖虛掌門道。
“便是有弟子退門,也還是人數最多的。”太阿掌門道,而後不屑道,“而且退門的,都是一些見風使舵之人,只願同甘,不想共苦。這些弟子,退了也好,反倒使我太阿門,上下一心……”
“但是留下的,資質也不算頂尖吧……”沖虛掌門嘴不饒人。
太阿掌門就不樂意了:
“怎麼叫不算頂尖?靈根上品還不夠麼?非得上上品才行?”
“再說了,資質要多好才叫好?資質再好,沒點宗門歸屬感,不齊心協力,遇事就逃,也是個壞苗子!這樣的白眼狼,我教來何用?”
“話是這麼說,但論劍大會,看的就是資質,是修爲,是能力!”沖虛掌門眉毛一揚道,“我沖虛門就不一樣了。”
“我沖虛門中,有一位劍道天才,五百年難得一見,最難能可貴的是,與我沖虛門一心,便是現在都不離不棄。”
“下次論劍大會,此子必大放異彩,成爲我們三宗之中的劍道第一人,足以與四大宗,一較高下!”
“而宗門以弟子爲榮,我沖虛門弟子天份最高,依我看,就取名爲‘沖虛’。”
“不行!還是用太阿好。”
“沖虛。”
“太阿!”
“只要取名沖虛,我沖虛門的劍氣之法,可以大開方便之門,向三宗的所有弟子傳授。”
“那我太阿門,也可以大傳鑄劍之法……”
……
兩人一人一句,爭執不休。
可兩人爭了半天,卻發現一旁的太虛掌門一聲不吭,不由心中困惑。
“你們太虛門,沒點意見?”
太虛掌門一臉佛系,揮了揮手,“名字罷了,太虛門不在意,你們商量個方案,彼此滿意就行。”
這下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都忍不住心中訝異。
太虛門竟如此大度?
他們還以爲太虛掌門在開玩笑,可看他神情淡然,一副周身外物不縈繫於懷的超然模樣。
再想到他慣常爲人處世的佛系態度,也都點了點頭,心中釋然。
太阿掌門拍板道:“那就這麼定了,就叫‘太阿門’。”
“好大的臉,什麼叫就這麼定了?”沖虛掌門不樂意。
“太虛門都同意了。”
“胡說什麼?太虛門什麼時候同意了?他們只是不爭,也沒說讓給你。再者說,我沖虛門還沒同意呢。”
“你這人,怎麼不識好歹?”
“你纔不識好歹!”
兩人又爭執了一會,差點爭出了火氣。
太虛掌門見狀,便嘆了口氣,當起了和事佬,誠摯道:
“三宗合流,本來的用意,是三門齊心,其利斷金。若因一個名號的事,爭執不休,不就事與願違了麼……”
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聞言,都有些愧意。
倒也不是他們非要爭,而是宗門利益在此。
他們作爲掌門,哪怕厚着臉皮,也非爭不可。
但這樣爭下去,也的確不太像樣……
太虛掌門沉吟片刻,嘆道:
“那這樣吧,既然二位爭論不休,拿不定主意,不如各自退一步。這三宗合流後的宗門名號,從你們兩家宗門的名號中,各取一個字,合成一個名字,這樣一來,大家就公平了。”
“各取一個字?”
“不錯。”
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面面相覷,而後各自思索片刻,不由都點了點頭。
他們一時也沒細想,只覺得如此一來,的確最爲公平,雙方也都能接受。
“好!”太阿掌門道,“那這兩個字,就由太虛門來取吧。”
這樣對太虛門也公平。
沖虛掌門也點頭道:“如此最好。”
只是他話音剛落,一時之間,總感覺有一股微妙的違和感,似乎哪裡不對……
但已經晚了。
太虛掌門眼眸一亮,開口道: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這樣吧,我都考慮好了,三宗合流後,從太阿門取一個‘太’字,從沖虛門取一個‘虛’字,湊起來,就是宗門的名字了。”
“從太阿門取一個‘太’字,從沖虛門取一個‘虛’字,湊……”
太阿掌門回過未來了,當即瞪大了眼睛,一拍桌子道:
“這不就是太虛麼?!好啊,我說你怎麼一聲不吭,搞了半天,你在這等着呢?”
自己竟被他這雲淡風輕的模樣給騙了。
他就說,事關宗門名號,怎麼可能有人真的漠不關心?
搞了半天,這個一臉佛系的傢伙,纔是最陰險的!
太虛掌門微微笑道:
“這可都是你們答應的,從你們兩宗的名字中取字,是你們答應的;由我來選,也是你們答應的。”
“既然你們都答應了,那不如就這麼定了吧,三宗合流後,就叫‘太虛門’。”
“大家都是掌門,執掌一門,一言一語,重於泰山,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吧……”
太阿掌門的臉憋得通紅。
沖虛掌門也一臉無語。
但話都說出口了,話柄也是他們遞出去的,此時再反悔,無異於打自己的臉了。
沖虛掌門嘆道:“那就這樣吧。”
太阿掌門也有些不情願道:“那就用‘太虛’做名號吧……”
太虛掌門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當然,其實在座三人心裡都明白。
雖說爭執了半天,但這新宗門的名號,最終肯定還是由太虛門來定。
形勢比人強,宗門間的博弈,最終看的還是實力。
如今太虛門,位列八大門第三,聲名最盛。
若論傳承,三宗同脈,彼此相輔相成,也不好真的分個高下。
但鑄劍也好,劍氣也罷,即便再強,都不是獨一無二的。
最獨一無二的,其實是太虛門的神念劍法。
即便神念劍法不能傳了,在原有的基礎上改良一下,迭代成劍意法門,也是極高深的劍道傳承了。
劍意這種東西,築基時或許很弱,威力不顯,但修到了金丹以後,神識深厚到一定程度,劍意就初露鋒芒了。
羽化更強,此後修爲越高,劍意越可怕。
這種高深的東西,只有底蘊深厚的宗門纔有。
因此,這麼算來,在傳承上,其實太虛門的底蘊最爲深厚。
而若論弟子,就更不用說了。
太阿門弟子最多,但經歷這一番波折,拔尖的很少。
沖虛門的確有個劍道天才,但那畢竟是以後,還沒參加論劍,真實戰力未知。
但即便真的很強,頂多也就能跟四大宗的頂尖天才,平分秋色。
可太虛門不一樣。
太虛門可是有一個“怪物”在的。
築基中期,論陣第一,陣道魁首,這幾乎是碾壓式的,斷崖式的天才,基本可以“內定”下一屆論陣魁首了。
這是實打實的,一騎絕塵的天才。
因此算來算去,都是太虛門最強。
宗門名號,意義重大,他們都是各自宗門的掌門,無論如何,都必須要爭取一下,而且要盡力。
但是爭不到,那也沒辦法。
這件事上,太虛掌門,看似耍了小心思,但實際上,也算是給了大家一個臺階下。
被太虛門算計了,這才丟了宗門名字。
總比承認他們的確不如太虛門,這才迫不得已妥協,用“太虛門”當名號,來得要好。
更何況,太虛掌門說得,其實也沒錯。
太虛這兩個字,的確包含了太阿門的“太”,和沖虛門的“虛”,的確適合當三宗合併後的宗門名。
這件事,便算敲定了。
太虛掌門一改閒適的模樣,對另兩宗的掌門拱了拱手,端正肅然道:
“二位放心,三宗合流,不會有偏頗。各自宗門的名號,也不會捨去。”
“此後三門,合爲一門,統稱爲‘太虛門’,各自的弟子,按所處的山門來稱呼。”
“太阿山,沖虛山,太虛山,三山弟子,合爲一脈。”
“三山一脈,同氣連枝,同舟共濟,勠力同心!”
太阿掌門和沖虛掌門,也都拱手道:
“三山一脈,勠力同心!”
三位掌門的聲音,在太虛山內迴盪。
自此,幹學州界最大的一個宗門,自各立門戶之後,歷經千年風雨,又重新走在了一起。
……
三宗合流議定,也瞬間在幹學州界,引起了軒然大波。
尤其是四大宗,從上到下,都爲之震動。
“如此……厚顏無恥!”
“太不要臉了!”
“他們怎麼做得出來的?連宗門的基業都不要了?就這樣說合就合?”
“開什麼玩笑!都自立門戶這麼多年了,還玩什麼‘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也有人困惑:“爲什麼之前一點風聲沒有?”
“因果被遮掩了……”
“是太虛門老祖的手筆……”
“不,沒這麼簡單……是因爲太虛門的那個妖孽。”
“我們被太虛門的那個陣法妖孽,牽扯了太多精力和天機算力,所有人都在算那個驚世駭俗的妖孽,結果燈下黑,忽略了太虛門搞的小動作。”
“借橫空出世的陣法‘妖孽’混淆視聽,遮掩因果,以此暗中推動三宗合流的大計……”
“以雷霆手段,速戰速決,等我們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
“這也在他們的算計之中麼?”
“太虛門的老祖的心機……當真深不可測……”
“噤聲,洞虛老祖,豈是你我可胡亂非議的?”
……
四大宗或是震驚,或是感慨,或是憤怒,或是憂慮,一時上下心緒紛呈。
乾道宗,高閣之上。
一身華服的沈家老祖,看着眼前的玉簡,眉頭緊皺。
沈長老跪在下面,頭也不敢擡:
“天機因果上,聲東擊西,暗度成倉……”
“而且太虛門的動作太快了,上下都打點好了,幹學宗門改制,也沒有不允許宗門合併的強制要求,被鑽了空子。”
主要還是,他們都沒想到,分了的宗門,竟還真能捨其自身門戶,再合到一起去。
這在乾道宗上下修士的眼裡,很難理解。
“道廷那邊,也走完了章程,似乎是某位閣老親自發的話,讓特事特辦……”
“我們再動用關係去阻撓,已經晚了。”
“此事,是晚輩失職了……”
沈長老將頭埋在地上。
沈家老祖看着玉簡,片刻後,皺着的眉頭微微舒展,隨手將玉簡丟在了一旁。
“罷了,三隻螞蚱,拴一根繩上,也省得麻煩了。”
“太阿門和沖虛門,如今元氣大傷。太虛門好一點,但也全是仰仗着運氣好,出了個陣法天才,才混進了八大門前三。”
“三股繩,便是扭在一起,也趕不上四大宗的任意一宗。”
“更何況,論道大會,論劍纔是大頭,他們在論劍上翻不了天,那就只能這樣苟延殘喘。”
“這事不怪你,起身吧……”
沈長老長長鬆了口氣,高呼“老祖明鑑。”而後緩緩站了起來。
可還沒等他完全站直身子,沈家老祖又目光一凝,問他:
“這事不怪你,但是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沈長老身子一顫,聲音沙啞道:“老祖,我不明白您說……”
“你是不是……”沈家老祖漠然道,“瞞着我,毀了一份籍貫?”
此言一出,宛如晴天霹靂。
沈長老身如篩糠,立馬伏地認罪,“老祖,我,我是不小心,我……”
沈家老祖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搖頭,道:
“好了。”
沈長老仍舊心中畏懼,不敢言語。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沈家老祖道,“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天才弟子。”
“修界很大,驚才絕豔的天才也時常會有。”
“但‘天才’這種東西,又極其脆弱,很難成長起來。”
“修道漫漫,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所謂的天才,經歷挫折,一蹶不振的有;少時驚豔,年紀一大就泯然衆人的有;道途漫漫,失心頹廢的有;紅塵迷欲,自甘墮落的有;受人嫉妒,遭人迫害的有;心高氣傲,自尋死路的也有……”
“年少天才,長大後能修道有成,鎮壓一方的,少之又少。”
“大多數一方巨擘,都是年少時才華不顯,歷經磨難,砥礪前行,才能大器晚成,成爲修士大能的。”
“那個叫‘墨畫’的妖孽,說到底不過築基而已,不要被一時的名頭驚到,從而亂了自己的陣腳。”
“是,老祖高見。”沈長老垂手道。
沈家老祖稍稍斟酌,目露思索,而後道:
“而且,我不相信,他這神識,真是自己修來的。必然是用了什麼奇詭的手段,從別處借來,或是奪來的,未必真是他自己的。”
隨後他冷哼了一聲,“築基中期,真能以十九紋巔峰,奪得陣道魁首?這裡面的水分,也太大了。真當天下的修士,都沒見過世面?”
沈長老聽聞老祖這麼說,心裡也安定了下來。
他也覺得,此事多少有些荒謬。
只是之前在論陣大比中,他是親眼所見,心中震撼,所以一時沒有細想。
沈長老又道:“老祖,我是怕,這孩子身負古入宗令拜山門,恐怕身上,有些機緣和因果……”
沈家老祖搖頭,“上古的因緣,你不知根底,事到如今了,哪裡還有什麼機緣?”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已經是四九之數了,該死的都死了,該絕的也都絕了,還談什麼機緣,豈不笑話?”
這話沈長老不大明白,但也照例拱手道:
“是,老祖英明。”
沈家老祖又默默看了沈長老一眼,冰冷道:
“此事你最大的過錯,不是沒收下這個弟子,而是出了事,不思上報,還想着隱瞞。”
“若按一般的規矩,你這個長老的位子,是要抹掉的,但我給你一個機會……”
“你自己想辦法,不擇一切手段,將下一屆論陣大會的魁首搶過來。”
“我只看結果,只要陣道魁首是我乾道宗的,我便既往不咎,你也依舊能得以重用。否則你便要降職到普通長老,花個幾十上百年,再一步步重新往上爬。”
沈長老冷汗岑岑,但老祖的命令,他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只能連連叩頭道:
“謝老祖寬恕,我一定竭盡全力,在所不辭!”
沈家老祖揮了揮手。
沈長老不敢多說什麼,恭恭敬敬地退去了。
沈長老離去後,沈家老祖獨自一人,坐在白玉樓闕之中,默默思索。
一炷香之後,他搖了搖頭,冷笑道:
“人都死了,想要託孤?”
“把我乾道宗……當成什麼地方了?”
“今非昔比,還當我乾道宗是下屬宗門,要低聲下氣,承你們的這份因果不成?”
沈家老祖冷哼一聲。
……
三宗合流的事,已然塵埃落定。
此時消息已然傳了出去。
不光外界,便是太阿,沖虛,太虛三門的弟子,此時得知了這個消息,也都一片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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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萬萬沒想到,原本三門各行其是,只是祖上有些淵源,但一個眨眼之間,他們竟然就要合宗了。
墨畫也十分意外。
他不是沒想過,三門可能重新合流,但也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這麼一天。
而且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還有點突然。
他又想到了,幾天之前,荀老先生對他說過的話:
“一日小師兄,終生小師兄,改不了的。而且說不定過段時間,你還能當更多人的小師兄……”
墨畫有些錯愕。
荀老先生說的,竟然是真的……
而且,三宗合流啊……
墨畫摸了摸下巴。
自己這個“小師兄”,好像一不注意,就“做大做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