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夢蝶!是神州吳明夢中成了地球華夏的我,還是我在夢中成了神州吳明?”
思過崖洞窟前,吳明陷入天人交戰。
原本以他的心志之堅,絕不至於如此輕易失神!
實在是,神秀超凡脫俗的睿智,從他取鏡相詢的行徑中,看出他有自問的意思,才拋出了莊周夢蝶!
再加上被衆僧誦經引動雜念,強寫《金剛經》心神消耗太大,殘念猶如被壓到底層的彈簧,反彈也最爲劇烈!
就連意竅祖庭的神清目明小神通,都無法壓制心神深處根深蒂固的前身殘念!
兩者融合的弊端,顯露無疑!
雖然造就了吳明的神魂異於常人的強大,可也因兩人神魂的記憶不同,哪怕看似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可前世今生的理念不同,造就了想法上的衝突。
若非其意志堅定,前世華夏吳明一直佔據主導,而神州吳明死時極爲虛弱,早就精神分裂了!
“原來,你心中的執念如此之深,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看着吳明神色變幻,時而猙獰,時而糾結,時而茫然,神秀目露探究之色。
他當然想不到,吳明體內的是一個來自地球的靈魂!
畢竟,這也太過匪夷所思,聳人聽聞,就算說出來,恐怕也會當做笑談!
而且,也不打算喚醒吳明。
既然吳明出招,因果循環,他自然會接招,而‘莊周夢蝶’正是他的引子!
以他的睿智,從吳明拿出鏡子問答時,便猜測出了無數種可能,而此最爲符合。
鏡中、夢中,假作真時真亦假,殊途同歸!
既然吳明不管不顧的欲求因果,他也只能見招拆招!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當初歷經肉身心障時,便將疑似心魔所化的執念,暴打了一頓。
這一次,也不例外!
就連小貓察覺到吳明心神陷入混沌,都沒有絲毫擔心的意思,僅僅是擡頭看了一眼,便繼續趴在行囊上睡覺。
對吳明而言,說白了就是兩個念頭爭奪一副身體的主導權而已!
當其在心神深處看到一臉青色,宛若厲鬼索命般的前身吳明殘念,二話不說的衝上去。
“桀桀,你死定了,這副身體是我的了!”
殘念吳明極爲囂張,虛影比之前心障時放大了數倍,虛晃間好似遮天魔影,好似拍打蒼蠅似的隨手拍向吳明。
可讓其驚駭莫名的是,無論他的手段多麼強大,都好似外強中乾,還未碰觸到吳明的意念所化之軀,便被一陣金色中縈繞紫色的光影照射的無影無蹤!
“你……你怎麼會有衆生念力,佛意加身?你不可能是佛陀轉世,否則我一定能看出來!”
殘念吳明毛骨悚然,連連爆退。
可惜,佔據主場的吳明豈會容他逃脫,瞬間便將之揪住,就是一頓暴打。
“你等着,我還會回來的,這副身體我要定了!”
發現無力迴天的殘念,在一陣慘嚎後叫囂着煙消雲散!
“有古怪,從來沒聽說,武者的心障雜念,會有自主意識!”
心神凝望着殘念消失的地方,吳明深思了好一會。
說來話長,事實上,外界不過眨眼時間而已。
“小和尚,好手段,繼續!”
就在神秀揣測吳明多久會醒時,其雙目突然恢復清明。
對他而言,只是出了一身臭汗,神清氣爽。
心思通明之下,也明白這是神秀出招了,而且出手便直指要害,犀利的可怕!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放棄的意思,迎難而上,便是他的人生信條,絕無半途而廢的道理!
“吳施主,小僧承認,確實小覷了你!”
神秀目中精芒一閃,隱有驚色。
“哈哈!”
兩人相視大笑,有種棋逢對手的快感!
“既然吳施主欲解執念,探究真假,有暇不妨去中唐一趟,相信那裡可能會有答案!”
神秀輕蘸茶水,在石面上寫了一行字。
“中唐,魏家,大夢斬龍術!爲何你不敢宣之於口?難道是怕了?”
吳明深深看了眼神秀,一字一頓看完,問道。
“小僧確實是怕了,不想在夢中被斬!”
神秀淡淡道。
“呵呵,但當你寫出這行字的時候,無論我日後如何,終究沾染了因果!”
吳明皮笑肉不笑道。
“那是小僧的問題!”
神秀意味深長道。
“既然如此,多謝相告,相信我們短時間內不會再見了!
吳明沉默少頃,長身而起,深深看了眼神秀,告辭而去。
無論神秀說出這番話有何深遠目的,但既然知道了,他一定會有所防備,而且也會一探究竟。
至於何時,就是自己說了算了!
“吳明啊吳明,你執念如此之深,不惜欲毀我佛心,小僧只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身陷聖道之爭,又成困龍之局,若真的去探究‘莊周夢蝶’,這大夢斬龍術的滋味,恐怕就得先嚐一嚐了!”
望着吳明遠去的清瘦背影,神秀目光復雜難明,似惋惜,似嘆息,似堅定!
而他,也同樣沒有看到,下山中的吳明,目中神色一樣複雜。
“一山不容二虎,神秀是神秀,你與慧能相爭之勢已成,我倒要看看,你能否禁受得住誘惑,終成一代真佛!可惜,經此博弈,你我終不能成爲朋友,當爲此生憾事,但我心中無悔!”
吳明遙望半山腰一眼,頭也不回的離開。
來時慧能相伴,如今孤身一人,好似註定了什麼!
……
“師兄!”
思過崖底,一座不起眼的茅草屋旁,如老如少如中年的僧人站在門外。
“因果已解,還有何事?”
盲僧沙啞的聲音傳來。
“神秀和慧能……”
僧人古井無波的臉上涌現一抹複雜,將半山腰處的事情一字不漏的說完,沒有絲毫粉飾。
“菩提本無樹……身是菩提樹……”
盲僧呢喃數遍,沉默良久。
僧人靜靜矗立,沒有絲毫不耐之色。
“慧能妄動爭勝之念,趕出寺去吧!”
許久之後,屋中傳來盲僧有些疲憊的聲音。
“趕出寺?可他不是師兄的弟子嗎?”
僧人愕然失色。
若被人看到,這位聖佛有如此失態的一面,不知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慧能與我有緣無分,當初允他在我身邊習經,也是看在他頗有慧根的份上,並無收徒之念。
這些,你早已知曉,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
盲僧似有些不耐煩道。
“師兄,我想知道,你對吳明此子是怎麼看待的?”
僧人沉默少頃道。
“怎麼?也想把我也驅逐出寺?”
盲僧不客氣道。
“不敢!只是師兄不惜破功也要念經,引動衆僧誦經,匯聚信念之力,爲其洗筋伐髓。
事後,不僅沒有收回佛花,還爲其解開了《金剛經》的佛禁,師弟我實在想不通!
畢竟,此花當初爲慧難所得,傳於此子,未必沒有讓其送回的意思。”
僧人趕忙道。
“優曇婆羅花是你的,還是少林寺的?”
盲僧不答反問道。
“佛花乃是佛門至寶,自然是屬於整個佛……”
僧人下意識回答,可話到嘴邊,終也說不下去了。
若說出來,自然是有違聖道,間接動了貪念!
“我三個弟子,一個自廢修爲,一個自囚天牢,一個叛門而出,只因一朵佛花,也因我教導不周,沒有盡到爲人師表的責任。如今破功,時日無多,不想再誤人子弟!”
盲僧的聲音有些淒涼道。
“師兄切勿自責,實乃造化弄人!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僧人目中隱現悲傷,勸解道。
“造化弄人?呵呵,你確定是造化弄人,還是你我聖道之爭的餘因所致?”
盲僧冷笑道。
“師兄,你知我……”
僧人深吸口氣,以強大的修爲,壓下了心頭的悲傷道。
“好了,我知道當年都是身不由己,聖道之爭,容不得半點私心!
但你如今身爲護法聖僧,理當秉持大公無私,決不可因一己好惡行事。”
盲僧淡漠道。
“師兄吩咐,我自然無不應允,只是慧能與神秀已成相爭之勢,我怕……”
僧人目中隱現悲傷,話中透着擔憂道。
“他的事情,你捫心自問吧!至於吳明此子,終究是你我欠下的因果,我的因果已經償還。”
盲僧沉默了一會兒,罕見的帶着一絲惆悵道。
“師兄放心,我佛宗本就是大開方便之門,廣結善緣。
當年與觀潮施主一晤的因果,終究是要應在此子身上。
他所求不過是《洗髓經》,無論做過什麼,自然會允他!”
僧人神色微震,思量一番,恭聲道。
“嗯,如此便好,但也不需要讓他輕鬆獲得,須知落髮容易,真經難得!”
盲僧道。
“師兄,此子心志之堅,世所罕見,他絕不會落髮爲僧!”
僧人有些哭笑不得道。
到了他這等境界,即便神秀有成佛之姿,也不會爲了一己私念,強留身邊。
“如何抉擇,就看他自己了!”
盲僧說完,便再也沒有言語。
“阿彌陀佛,多謝師兄指點!”
僧人駐足少頃,雙手合十一禮後,飄然而去。
“師弟啊師弟,我當年確實是有眼無珠,以至鑄下大錯,有我這前車之鑑,你能否慧眼識珠,就看天意了!阿彌陀佛!”
屋中,盲僧枯槁的右手拂過空洞雙目,呢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