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老先生大駕光臨,府上蓬蓽生輝,請請請!”
傍晚時分,吳明容光煥發,一臉喜色,殷勤無比的在大門前恭迎兩位姍姍而至的老儒。
“哼!”
一向對吳明頗爲嚴厲,但卻還算和顏悅色的劉正、陳臺兩位老儒,此時黑着老臉,冷哼一聲,看也不看吳明一眼,便撩衣而入王府。
“世子勿怪!”
兩人身後跟着四名學生,其中之一便是陳臺之子陳子華,衝吳明歉意一笑,拾階而上。
“不怪,不怪,能請到兩位老先生做客,實乃是三生有幸!”
吳明訕訕抹了把鼻樑,快走兩步,引着衆人直入內堂。
一路上,陳、劉二老毫無往日熱絡,一直冷着老臉,讓吳明尷尬不已,卻不好發作,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對於二老的反應,雖然早有預料,但卻沒想到如此激烈!
“哈哈哈,兩位可算到了,再晚一會兒,我這兒熱好的梅花釀,可就要涼了!”
隔着老遠,傳來吳福中氣十足的爽朗笑聲。
“哼,你這臭棋簍子,好好的梅花釀必須冰着喝纔好,哪有你這樣糟蹋好東西的?”
“玉滄兄,萬萬使不得,使不得,可別壞了梅花釀的沁涼之感!”
一聽有酒,二老登時雙目放光,滿心的不快拋之腦後,笑罵一聲,快步走去。
聽得那聲‘玉滄兄’,吳明微微鬆了口氣,這個名字,正是吳福的字,只是化身爲王府僕役後,再也沒聽人喚過了!
“老師,您可算來了!”
不多時,又聽到一聲清脆如黃鶯般的親切呼喚,還有二老的暢快笑聲。
“師妹今日也在府中?”
陳子華眼睛一亮,低聲問道。
“呵呵,兩位老先生第一次上門做客,若無弟子侍奉在旁,指不定會把我訓成什麼樣!”
吳明目光微閃,笑吟吟道。
事實上,是他把陸子衿拉來做擋箭牌的,有此女在側,二老怎麼也會留點薄面,不好把他罵的太慘!
沒想到的是,從陳子華的眼中,他竟然看出了一絲別樣意味!
“少年慕艾,子衿終究是長大了!”
罕有的念頭在腦海中一轉,吳明便收束了心緒,招呼着陳子華四人入內。
只見屋中早有五人,除了吳福、陸子衿外,還有紅蓮、曲穎和一名同是第一批入府衆小之一的陳巧雲。
雖然對吳明極爲不滿,但兩位老儒依舊極爲有禮數的等候,沒有入座。
學問到了他們這一步,就成了骨子裡的修養,任誰也勸不動!
吳福趕緊給吳明使了個眼色。
“兩位老先生快快上座。”
吳明快步上前,伸手虛引。
“上門是客,豈有坐主坐之禮?”
陳臺臉色一板,輕輕拂袖閃開。
劉正也是如此,只是眼中閃過微妙的笑意。
“老先生此言差矣,家妹拜二位爲師,我這做兄長的在外,也沒有觀禮拜師,今日宴請二位,乃是爲答謝師長,你們今天都是長輩,豈能不坐主坐?”
這點根本難不住吳明,舌燦蓮花似的恭維道。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當‘家妹’二字出口時,陸子衿美眸中一閃而逝的失望之色!
“善!”
陳臺還待說什麼,劉正微微頷首,扯了下他的衣袖,“善長兄,既然是世子爲子衿設的謝師宴,你我就不必推辭了,快快入座。”
“哼,我看你是被梅花釀的酒香把酒蟲勾起來了!”
陳臺狠狠瞪了他一眼,卻也沒有推辭,順勢落座。
於是,吳明也趕緊請吳福坐於二老中間,由他坐在對面,陳子華等人則坐於副手。
雖然依舊有些不合禮儀,但總算有家常便飯的樣子了!
四女分侍左右,也沒有什麼主僕之分,親自爲衆人倒酒。
“使不得使不得,怎好勞煩師妹和三位姑娘親自倒酒,我等自飲即可!”
這一下,除了三老泰然處之,陳子華四人無不推辭不受。
四女都是武館中有名的班花,陸子衿不必多說,更是有‘龍女’雅號,紅蓮千嬌百媚,幾乎無人不知。
而曲穎,則是一等一刻苦的學員,極受學員武徒推崇。
至於陳巧倩,雖然此女不顯山不露水,可卻從未落在衆小之後,就可見一斑。
“咳咳,行了,不用端着了,反正桌子夠大,一塊兒坐!”
吳明很膩歪古代這種男女不能同桌,必須男人吃完,女子才能入席的陋習,當即乾咳一聲順勢道。
“哼,無規無矩,成何體統?”
這下子,就連劉正也看不下去了。
誠然陸子衿是他們的弟子,紅蓮三女也是極爲喜歡的刻苦學子,可在他們的觀念中,男尊女卑早已根深蒂固,哪怕再豁達,也無法改變他們秉持一生的理念。
“老師勿怪,表哥只是玩笑之言。”
雖然還在生吳明的氣,陸子衿依舊輕聲爲其開拓。
“呵呵,二位若是再糾結這些細枝末節,我可真要把酒熱上了!”
吳福見氣氛有些尷尬,當即笑吟吟的抓過酒壺,作勢道。
“哼,臭棋簍子休得胡鬧!”
陳臺佯怒,寶貝似的搶過酒壺,先是輕輕聞了一口,露出極爲陶醉的神色。
“還說我的酒蟲被勾起,我看是你的饞蟲蠢蠢欲動纔對!”
劉正笑罵道。
“哈哈,文清兄這話,確實說到老夫心眼裡去了,來來來,莫要再耽擱了!”
陳臺聞言也不惱怒,爽朗暢笑,爲三人一一斟滿酒,舉杯共飲,相視一笑,盡在不言中。
衆人見狀,齊齊鬆了口氣,無不歡聲而動,先是恭謹施禮,這才一飲而盡。
吳明頗爲無奈,卻不得不入鄉隨俗,哪怕這種喝法極爲不痛快,也只能有樣學樣的照着來!
酒過三巡,賓主相談甚歡,二老沒有提出來意,也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吳明也是做足了晚輩,一副盡心款待長輩的樣子!
篤篤!
只不過,二老似乎是喝高興了,面頰泛紅,以箸擊打酒杯,唱起了祝酒詩歌,到了高興處,不時的交流一個只有兩人才懂的眼神。
吳福雙目微眯,面露欣賞沉浸其中之色,不時輕哼兩句符合,似乎早已熟悉這番情形。
陳子華四人則輕輕打着節拍,爲二老伴奏,不時搖頭晃腦的低聲吟唱。
吳明似懂非懂,靜神凝聽,隱有所感。
詩歌中蘊含着一種別樣的力量,好似能夠在無形中靜人心神,引人入勝。
這就是儒家的文字修養所成的風骨精神!
看似平靜無波,實在在無形中,昇華着衆人的精神,讓衆人以最直觀的方式,來體悟兩位老儒的意志精神面貌所形成的風骨精神!
同樣,也是兩位老儒不惜耗費自身精力,對衆人的饋贈!
雖然看似沒有多少變化的二老,此時有些放浪形骸,若以神念看去,必然會發現,兩人身影如山嶽般挺拔,呈現出一種特殊的意境,一個挺立如青松,一個潺潺如溪流!
前者端的是讓人心生敬意,後者則讓人敬佩其東流不絕之堅!
而這兩種形態,正是二老的風骨之氣的具現化,近似於宗師的法相,雖性質不同,卻也算殊途同歸。
不知過了多久,一曲歌罷,二老面色依舊紅潤,可目中卻隱現疲憊。
“多謝老師饋贈,學生愧領!”
陳子華率先醒來,當即一揖到底,其他三人也是如此,恭謹感激到了極致。
“多謝兩位老先生提點!”
吳明目中複雜之色一閃而逝,恭謹施禮。
陸子衿等四女,亦是拱手施禮,道謝不已。
“哼,你這梅花酒裡添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怎麼跟以前喝的不一樣?”
陳臺沒好氣的輕哼一聲。
“我也有如此感覺,比之以往更香更純,沁涼之感,直入心扉,端的是酒中仙釀!”
劉正意味深長的笑道。
吳明嘿然一笑,並未多說什麼,但心中卻很清楚,這是兩位老儒不想欠人情,故意點明。
無論你酒裡面放了什麼好東西,這一場風骨之氣凝神助興,已經足夠補上!
不得不說,兩位老儒雖然爲人古板,看似不近人情,實則精明的很。
知道今日酒宴絕非什麼謝師宴,而且有白天之事鋪墊,若吳明沒有合理的解釋,甭想二位老人家接茬。
“二位老師,至此良辰美景,既有美酒,豈能無詩助興?”
陸子衿美眸一轉,笑吟吟道。
“此言甚合吾心!”
“不錯,不錯,美酒伴詩詞,當爲人間極樂!”
二老互視一眼,開懷大笑。
“好啊好啊,少爺最善詩詞,當……當……”
紅蓮不知就裡,撫掌輕笑,可看到吳明投來的目光時,不由瑟縮了下白嫩脖頸,最後聲若蚊蠅。
“哼!”
陸子衿早有所覺,倩影微閃,擋住其目光,好似護犢子的母雞,嬌哼一聲的揚起白皙下巴,居高臨下的俯視吳明,近似一字一頓道,“表哥,今天宴請二位老師,你可不能讓他們興致而來,敗興而歸,否則我可不依!”
陳子華四人不着痕跡的交流了個眼神,皆搖頭不已,這明顯是把他們排除在外了啊!
“咳,表妹說的哪裡話,我怎麼會讓二老敗興而歸?只不過,有陳兄四位大才在,我怎好獻醜?”
吳明看的分明此女美眸中一閃而逝的得意,不由乾咳一聲,推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