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大堂中,走了陳子華師兄弟,四女也沒有留下,一下子空蕩蕩起來。
尤其二位大儒,一言不發,似乎還沉浸在詩詞意境中無法自拔,氣氛顯得頗爲凝靜!
“憫農世子,文采斐然,名不虛傳,有如此大才,若專修儒道,不出十載,必當在我等之上!”
“難得的是這份不屈之意,已頗具大儒風骨之象,實屬罕見,世子可願棄武從文,我等雖不能做你老師,卻可爲你引路,自有高賢可教導於你!”
許久之後,二老恍然回神,感慨中帶着震驚與堅持,目光灼灼道。
“咳!”
聞聽此言,吳明面色微囧,饒是他臉皮厚比城牆,也不由心頭臊得慌。
自家人知自家事,哪裡是他文采斐然,實在是抄襲抄的順手了,而且大仙兒的這首《將進酒》又頗爲應景,順手就抄了。
雖然早知道,今天要是不掏點乾貨出來,甭想有好果子吃。
可沒成想,竟然引得二位老儒直言不諱,將一直隱藏在心頭的想法說出!
不得不說,有時候裝叉過頭,真的容易遭雷劈啊!
“二位老兄,今日酒興可否?”
吳福以爲吳明是不知如何拒絕二老,當即出言解圍道。
“哼,臭棋簍子,被奉承兩句就不知道尊卑了?”
陳臺正滿心希望的等着吳明回覆,驟然被打斷,很是不滿的道。
其言下之意,正是指吳明的詩詞中,將吳福比作高堂。
“是否盡興還兩說,可這詩,老夫覺得還有下文,世子不可藏私,當說來讓我等共賞!”
劉正也是很沒風度的瞪了吳福一眼,意猶未盡的看向吳明道。
以三老的交情,開幾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自然不會傷感情。
吳福也不生氣,樂呵呵的自顧自飲酒。
“二位先生太擡舉小子了,實乃是才思枯竭,想不出下文了。”
吳明有些沮喪的搖搖頭,心中不無腹誹,開什麼國際玩笑,半闕詩就讓二老不顧老臉的直說了,若是真把整闕抄了,還不得讓二老驚爲天人,直接強壓他拜在儒道門下?
他喜歡的武道快意恩仇,可不想整天文縐縐的咬文嚼字,做一個掉書袋,哪怕未來的成就不比武道差!
當然,大仙兒不在此列,那是古華夏的傳說級存在——謫仙!
詩詞傳世,已是詩人最高的成就!
“哼!”
聞聽此言,二老雖然略有狐疑,但也沒有深究。
畢竟,此等驚人的詩作,哪怕沒有完結,已經有些超出吳明年齡界限所能達到的境界了。
“雖然老夫頗感意猶未盡,但今日能得此詩足矣,若無事,這就回去休息了。”
陳臺略顯疲憊的道。
反觀劉正,也是如此,畢竟之前二老不惜以精神意志調動風骨之象,來讓衆小體悟,確實大耗精力。
“實不相瞞,今日請二老赴宴,實乃有事相求!”
對兩人翻臉不認人的作爲,吳明頗爲無奈,又不能跟對少林寺一般擰着來,只能起身挽留道。
“哼,有事相求?世子若真有事,還會給我們找那麼*煩?”
劉正不滿的哼道。
“呃,先生是說今日那劉張氏阿婆的事情?”
吳明錯愕不已。
若爲這點事,就一直冷着臉到現在,也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
“世子莫非以爲,我們兩個老傢伙是在小題大做?”
陳臺眼光老辣,一眼就看出吳明在想什麼。
“嘿嘿!”
話到這份上,吳明也知道,二老根本不是爲他心中所想生氣。
原本以爲,故意把二老拖進這樁麻煩事中,才惹來冷臉,沒成想,根本不是這回事。
“二位老兄莫怪,我家小少爺年幼無知,即便聰敏過人,也會有錯漏之處。”
吳福適時解圍道。
“哼,就算世子年幼無知,難道你還不清楚?”
陳臺冷哼道。
“咳,我也是事後纔想起,還請二位見諒,實乃是我考慮不周,未曾及早提醒小少爺。”
吳福老臉微紅,似乎不善撒謊,又似確實如此,見吳明一副依舊矇在鼓裡的樣子,解釋道,“小少爺有所不知,神州自古以來,訟師是所有文人看不起的一個行當。”
換言之,在神州,讓文人寫狀紙,幾乎等同於指着鼻子罵人!
更何況,還是兩位受人尊敬,修養不凡的老儒,也難怪二老一直沒給好臉色!
“這……兩位老先生,小子實是不知此事!”
吳明愕然失色,一拍腦門,滿面惶恐的起身,一揖到底。
“算了,不知者不怪,天色也不早了,還是說正事吧!”
好在二老感知極爲敏銳,看出吳明是真心道歉,而且確實不知情,並非故意設計,大度的擺了擺手。
“多謝先生寬宏大量!”
吳明鬆了口氣,暗暗擦了把冷汗。
本來他對神州雜文密錄一類的事情極爲上心,可沒曾想,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一條給漏了,以至於差點犯下大錯。
得虧二老涵養極高,又對他頗爲看重,素知其爲人,纔沒有見怪。
於是,吳明便將事情一一說來。
從歸來之後,一直說到今天,被劉張氏婆媳攔駕,又說到桑葉暗中攔下的幾路人馬。
說完之後,便請二老幫忙分析,靜靜等待。
“文清兄,看來事情遠比我們料想的複雜的多!”
聽完之後,二老沉默許久,陳臺率先開口,面色頗爲凝重道。
“是啊,原以爲世子已經站穩腳跟,如今十六成年,繼承王位乃順理成章之事,沒想到,竟然會出了這等事。”
劉正眉頭大皺,目中隱現憂色與怒意。
“與我繼承王位有關?請二老明言!”
吳明目光微閃,沉聲道。
雖然早有所料,可一直想不通,爲何會用這等手段,畢竟沒理由啊!
“世子幼年在外,回京後諸事繁身,又勤於武道,對這方面不瞭解也在情理之中。”
二老互視一眼,似乎在交流某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最後陳臺沉默少頃,嚴肅道,“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在平時,以世子的身份,就算牽扯進其中,也不算什麼,畢竟你有前科!”
聞聽此言,吳明尷尬不已,憨笑着撓了撓頭。
這叫什麼話,夸人還是損人啊?
“呵呵!”
吳福笑而不語。
“不錯,正因此,那暗中謀算之人,恐怕就是看準這一點,要損你名聲威望。
我們儒家文人怕文名有損,行止有污點,否則於士林所不容,於朝廷所不容,難以入士。
而小王爺已經成年,即將繼承王位,若在這時候,鬧出事端,引起百姓不滿,朝廷便有理由,駁回你的陳情奏疏,最不濟也會以此爲由拖延,名曰——發回候審,以觀後效!”
劉正點點頭道。
“以觀後效!”
吳明神情一震,逐字分析此中深意,不由暗暗驚出了一身冷汗。
以他的聰明,不難理解,又被二老點明其中利害,幾乎在一瞬間便明瞭了對方算計。
即便機變如他,也不得不承認,佈下此局之人的手段,着實陰狠毒辣。
明面上,讓雷橫鷹以挑戰爲名,擺出正好適合他武道的《奔雷手》爲餌,其中卻暗藏陷阱。
再有這劉張氏等諸多訴冤之人的事情煩心,即便他再聰明,恐怕也會疏漏過去!
若非事先多了個心眼,不知就裡的情況下修煉,恐怕不出月餘,就會出現大問題。
到時候,朝廷怎麼會冊封一個重傷在身,又污點重重的世子呢?
說不定,後面還有大招埋伏着,就等他踏進去,最後直接剝奪繼承權!
這並非無的放矢,因爲換做是他,也會如此,趁你病,要你命!
那‘以觀後效’四字,已經完全透出了其意!
“好毒辣的手段,欺我太甚!”
縱然知道這是因聖道之爭,對方不擇手段,吳明依舊後怕不已,激動處甚至一把捏碎了酒杯,酒漬橫流,惹的二老心疼不已。
“請二老教我!”
察覺到二老並不怎麼擔心的樣子,吳明不由恍然大悟,長身而起,一揖到底。
“哼,若非你這酒水還不錯,確實讓老夫滿意,說什麼也不會幫你!”
陳臺沒好氣的哼道。
“話說回來,這梅花酒老夫也喝過多次,卻從未沒有這等身心舒泰之感,裡面放了什麼?”
劉正同樣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
“安山湖的酒,龍泉寺的水!請二老勿怪,小子只能說這些!”
吳明沉吟少頃,言辭懇切道。
之前一紙訴狀,就差點惹出亂子,二老又不像賈政經是真正的自己人,即便沒有害他之心,可也不能就這麼將二老拉進泥潭,畢竟事關二聖!
這與他行事準則不符!
“你倒是捨得!”
豈料二老聞言,目露驚色的輕抽一口涼氣,苦笑連連道。
身爲大儒,有過目不忘之能,縱然甚少少關注雜文軼事,卻湊巧知曉有關兩地的秘辛。
一想到兩樣至寶後面的牽扯,哪怕以大儒的心境,也不由泛起波瀾。
“二老爲武館付出甚多,又收表妹爲徒,這是小子的一點心意!”
吳明誠懇道。
“好,你這番心意,老夫二人收下了!”
二老欣慰點頭,沉默少頃之後,陳檯面色嚴肅無比的沉聲道,“想破此局,唯有萬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