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迷迷糊糊中,吳明如飲甘泉,似如燕回巢,安逸恬淡舒適中,不知過了多久,總覺得一直這樣下去也好。
可當這種想法充斥心田,卻陡然醒轉,一躍而起,卻發現渾身上下,無有一絲傷痕,就連昏迷前的種種不適,也消失的乾乾淨淨,渾身充斥着用不完的力量。
竟是處於巔峰狀態,好的不能再好!
“這裡是?”
吳明拍了下腦門,眼中警惕大減,掃視周遭。
寬敞明亮的房間一覽無餘,簡潔粗糙的裝飾,不顯簡陋,處處透着粗獷,很有一種大繁至簡的韻味!
唯一的古怪處,就是每一種器具都特別大。
對,就是大,而且怎一個大字了得!
就好比身下的牀榻,赫然是足有丈許的石牀,粗糙的牀沿還透着刀劈斧鑿的痕跡,卻好似鬼斧神工般,透着難以言說的凌厲。
邊上一個巨大石桌,也是整塊巨石刨成,其上一個石碗,有如平常洗面的臉盆,裡面點滴瑩潤晶渣,透着淡淡沁人心脾的米香。
吳明下意識舔了舔嘴角,餘味繞脣,昏迷中吃的想必正是石碗中之物。
令他頗爲驚奇的是,修爲雖然沒有見長,可體內九竅命火中頗爲駁雜的命火之氣,卻好似被重新梳理了一番,竟有統一的趨勢,比之前精純了何止數倍?
須知,這可是四境先天,抱元守一,真氣即將化爲真元的徵兆!
他本身修煉《先天功》,真氣本就比尋常武者精純,外加《混元一氣勁》奠基,五臟之氣融圓一體,真氣強度本就在同階中首屈一指。
現如今,即便比不得真元,也僅差了一籌而已,缺的緊緊是凝液化元。
甚至有種感覺,他現在若願意,甚至有不小的可能,直接凝聚真元!
“呼!”
吳明常吸口氣,強抑下悸動,摸向心口的手卻陡然一僵,面色難看無比。
龍衣不見了!
唯一讓他心中微鬆的是,與龍衣的感應雖淡,卻還在。
不得已,只能披着僅能遮羞的皮兜,走出了丈半高下的門口,登時一愣。
入目所及,一所農家小院,石碾、簸箕、掃帚,甚至還有爭食兒,形似家禽,體型卻大了十幾倍的雞鴨。
可當看到它們的食物時,不由輕抽一口氣,赫然是一隻只有些妖候氣息的蚱蜢或蚰蜒等妖蟲,而這羣雞鴨的氣息也不弱,無一不是妖王,甚至領頭的高冠彩雞,竟是大妖王之境!
換言之,這就是一羣堪比先天和宗師的妖物!
對於他的出現,彩雞眼皮都沒擡一下,趾高氣揚的擠開雞羣,昂首闊步,悠閒的啄食妖蟲。
“這棋不算,俺要重走!”
就在吳明覺得恍惚時,院門外一株蒼天古樹下,傳來一聲嗡鳴如雷的嚷嚷。
放眼看去,卻見一名虎背熊腰,坐着都有人高,身穿破爛褥皮大氅的黃髮老者,正弓起身子,伸出黑狀的手臂,蒲扇般的大手抓向棋盤。
對面是一名羽扇綸巾,鶴髮童顏,臉上掛着和煦笑容的老者,對黃髮老人悔棋之舉,絲毫不以爲杵,反而提點了幾句,溫文爾雅中透着天塌不驚的自信!
可詭異的是,當吳明凝目再看時,發現竟然看不清老者面容,甚至走到門口,依舊看不清。
好似有一層雲霧縈繞其面,又好似有什麼特殊的力量,阻擋了他的視線。
但讓他心驚的是,龍衣赫然在那石墩棋盤邊緣,好似青玉色的烏龜,靈性十足的爬向這邊,向自己探頭探腦。
可每當要爬出石墩時,便被黃髮老者隨手撥拉回去,委屈的縮回頭,臨了還不忘向自己投來‘哀怨’目光。
來不及細想,也就走到門口的間隙,那黃髮老者又嚷嚷起來。
“不行不行,這棋俺不這樣走了!”
原來那黃髮老者自以爲下了一步好棋,卻不料那儒衫老者笑吟吟隨手一子,便讓他抓耳撓腮,怎麼也找不到破解之法。
“哎呀!”
黃髮老者正急着悔棋,眼角餘光瞥見吳明正好奇看來,頓時面露訕訕,微藍的眼珠骨碌碌一轉,佯怒道,“俺說今兒個運氣怎這般差,原來是讓這小子給攪了,老學究,這盤兒不算,不算啊!”
嘩啦!
趁着儒衫老者看向吳明之時,黃髮老者大手一撥拉,棋盤登時狼藉一片,似乎又有些急了,用力不穩,竟是將幾個明顯材質不凡棋子掃成了齏粉。
儒衫老者對黃髮老者悔棋之舉,絲毫不以爲意,卻對棋子心疼的不行,登時笑罵道:“好你個老山頭,賴棋就賴棋,老夫豈會與你這山野村夫一般見識,何故毀我棋珍?”
“啊?”
黃髮老者越發尷尬,手掌下意識一頓,噗噗連響,又將不知幾個棋子按成了渣。
“你你……”
儒衫老者哭笑不得,羽扇連晃,讓前者尷尬的撓了撓雞窩似的亂髮,竟是掉下幾個黑黝黝,拇指大小的跳蚤。
那跳蚤肚皮呈紅黃雙色,眼珠子更是紅的發亮,落地之後,散發出驚人氣息,竟是比那彩雞都要強橫多倍。
看到吳明之後,雙眼放光,不見如何動作,渾身血芒一閃,下一刻便出現在吳明耳畔。
“不好!”
吳明渾身冰涼,好似被一頭恐怖無比的兇物盯上,徑直毫無還手之力。
咕嚦!
千鈞一髮之際,只聽一聲似雞鳴,又似鳳啼的叫聲響起,緊接着便聽得一聲透着惶急的細碎尖叫。
一切,瞬間戛然而止。
吳明只覺頭皮發麻,渾身雞皮疙瘩大起,僵着脖子轉頭看去,只見那彩雞正大快朵頤,歡鳴不已,撲騰着翅膀,揮出五色流光,罩住一團團血芒,吃的不亦樂乎。
那跳蚤似的兇蟲,氣息極爲不凡,而且體積微小,速度驚人,竟是如遇天敵般,被氣息明顯弱了不止一籌的彩雞當成食物。
這是什麼鬼地方啊?
就這麼一瞬,吳明驚覺後背一陣發涼,竟是冷汗浸透了衣衫。
死裡逃生,實力盡復的喜悅,頓時消散一空,甚至還有點欲哭無淚。
若非正在看戲的兩個無良老頭,正笑吟吟看着這邊,恐怕真會哭出來!
“晚輩吳子明,拜見兩位前輩!”
吳明心中腹誹,面上卻不敢露出分毫,幾近謙卑的躬身行禮。
“言不符實!”
“表裡不一!”
二老一前一後給出評價,卻無不道出吳明內心想法。
吳明登時訕訕,尷尬不已。
他臉皮再厚,也擱不住被當面揭穿。
“兩位前輩謬讚!”
吳明不敢發怒,只得硬着頭皮應承。
“臉皮夠厚,恬不知恥!”
黃髮老者咧嘴大笑,露出滿口黃橙橙糙牙,滿是皺紋的黑臉上卻毫無怒色,更多的是挪揄,手底下也不慢,早已將棋盤上的棋子盡皆掃開。
“你呀,毀我棋珍……”
儒衫老者明知對方耍無賴,心疼的依舊是自己的棋子。
“哼哼,什麼狗屁棋珍,還不如我家小子阿的屎塊結實,你要缺棋子,俺家糞簍子借你,茅坑那兒多的是,自己撿去!”
黃髮老者兀自不覺行爲有多麼不雅,滿嘴污言穢語,更是讓儒衫老者大搖其頭。
“好好的雅物,從你口中說來……真真是……”
黃髮老者不以爲恥,反而沾沾自喜,學着老學究的架勢,大手輕撫顎下並不濃郁的黃色鬍鬚。
眼見二老插科打諢,吳明是半句插不上,因爲他已經被黃髮老者手中幾根斷須驚呆了!
肉眼看那斷須,比之蚯蚓細小無數倍,可一旦用神識仔細觀察,那驚人的兇威靈壓撲面而來,足足放大了無數倍,好似有無數妖魔鬼怪撲面而來。
哪裡是斷須,分明是幾條氣息恐怖的龍蟒或蛟龍,無一不比敖涼強出百倍,僅在那日所見的敖野蛟龍皇之下。
可在黃髮老者手中,卻如蚯蚓般,蜿蜒掙扎,哀鳴不絕。
正是因此,給吳明的觸動,才放大了無數倍,直感黃髮老者真真是深不可測,而與他同坐對弈的儒衫老者,又豈會差了?
“老山頭,收起你這點小心思吧,嚇到這娃娃,讓老夫如何交代?”
儒衫老者不悅道。
“交代?”
吳明驚楞楞回神。
“哼哼,如何交代是你的事兒,可不關俺的事!再說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小子如今欠了俺天大的債務,沒把他敲骨吸髓,做花費就不錯了,嚇一嚇又不會少塊肉!”
黃髮老者滿不在乎的抹了把下巴,那些氣息驚人的龍蟒或蛟龍,便重新化作了鬍鬚。
“哎,好你個老山頭,什麼時候學了雜家那些市儈門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儒衫老者心疼的掃了眼棋盤,無奈嘆道。
吳明更納悶了,他可以確定,從未與此老謀面,何以要替他還債?
不對,他什麼時候欠債了?
這想法,也就只敢在心裡想想了!
“俺市儈?不帶這麼罵人的,普天之下,誰不知道俺最實在,俺就是個種田滴,俺俺……氣煞俺了!”
黃髮老者不幹了,扯着嗓子如雷般嚎桑也似的吵嚷,震的吳明面如土色,心頭卻在滴血,疼的直抽抽。
因爲那黃髮老者吵嚷一陣,好似口乾舌燥,隨手抓起一個玉瓶猛灌,金紅色的液體順着鬍鬚流淌,卻沒有落下,而是被鬍鬚吸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