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停得突兀。
八荒宗持槊者隨着最後一片雪落下,突然地栽倒在厚厚的雪層中,在雪地上嵌出一個人形。
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分心看時,正看到持槊者七竅流血,血水把大雪化爲一大片水泊,又把水泊染得暗紅。
“援兵已到,還不束手就擒?”
阿姜高喝一聲,天羅織網,罩向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
那兩個神通修行者也不知道是分心沒有注意,還是被持槊者的死嚇壞了,一時沒及時反應,再想抵抗,已然來不及,被天羅雲袖劈頭蓋臉的砸下,砸了個頭昏腦漲。
“百里拘魂,當有先天之能,不知是哪位司衛相助?”
嶽紅綢喃喃說了一句。
羅錚心裡一動。百里拘魂,當有先天之能?
也就是說,引夢拘魂術的使用距離,要看本身的實力境界?
這樣一來,他倒是理解了。他使用“引夢拘魂術”,就需要和敵人面對面,才能將敵人拉入黑暗夢境之中。他之前還以爲是扳指不全,他的神通只是依託於擬態復原,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爲他自己境界不夠。
那麼要有怎樣的境界,才能未見人而拘人?而要有怎樣的境界,才能如那傳說中所說,千里之外,將人神魂拘禁?
“鎮武司司衛已至,八荒宗人業已伏誅。你二人還不停手?”
嶽紅綢高聲說道。
然而那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哪裡敢停下來?嶽紅綢只是出演嚇唬二人,干擾他們,也根本沒有別的意思。
二人被天羅雲袖罩得七葷八素,心裡卻還惶然警惕,生怕鎮武司的神通突然再現,把他們拉入“引夢拘魂術”中斬殺,步了八荒宗持槊者的後塵。
“你若放了我們,我們便停手。”
中年女子悶聲叫道。
“咳!咳!”
嶽紅綢輕輕咳嗽兩聲,舀酒道,“天寒地凍,大雪紛飛,正是鎮武三十六的主場。聽說江淮陵州的殺場白虹貫日,突兀迅捷,正像是鎮武三十六的手段。也不知如今這裡,是不是王瘋子助拳?”
局面面臨尷尬的境地。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想要脫生而去,不可能不反抗。而阿姜和嶽紅綢不欲讓兩人逃走,要防止他們報信搖人,不可能放二人生路。
於是嶽紅綢放棄勸說,繼續幹擾二人心緒。
羅錚不動聲色,擬態復原時間已到,收起了鎮武扳指。嶽紅綢怕是做夢也想不到,舊鎮武司鎮武三十六王瘋子早已辭世,就連王瘋子傳人桃花郎君李瀟,也已溺死在清淮江中。如今的鎮武三十六,是自己這個趕鴨子上架的開掛者。
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果然受到影響更大,阿姜天羅雲袖攻擊一波接着一波,二人難以形成合力,反而互相干擾,被壓制得退退不得,打打不過。
嶽紅綢放心下來,端起酒道:“王瘋子當年最愛酬雲釀,長安再遇,當叫他好好吃一頓酒!”
羅錚心情恍惚,忽然間想起了曾老兒的話。
主公最喜長安酬雲釀,原來老主公也同樣如此。
他也舀了碗酒,聚碗向天默默一敬。
李瀟,他日入長安,再敬你一杯酬雲釀!
“砰!”
嶽紅綢舉碗,強行與羅錚一砰:“有我在此,小友何須悶頭自飲?”
羅錚嚇了一跳,忙一斜酒碗,才使碗中綠酒沒有灑出來,一看嶽紅綢,笑道:“司衛,我出江淮郡時,聽說有鎮武司司衛出陵州城,入河州來,如今在這裡又見司衛,還有另外的司衛出手相助。說不定而今在此,有三位司衛相救。小小凡人,能得三位司衛相救,此事我當可吹噓一輩子!”
“哈哈哈哈,小友恁的有趣!我代另兩位司衛與你飲一回!”
嶽紅綢大笑不已,和羅錚齊齊舉碗,將酒痛飲而盡。
二人放下了碗,果然看見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更是慌亂。阿姜的天羅雲袖圓潤自如,如同荊棘之網,將二人抽得鮮血淋漓。
“噗通!”
在阿姜越發順暢的神通下,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逐漸傷痕遍體,遭受不住,被一記長袖抽得空中連卷,摔在嶽紅綢面前。
羅錚下意識的後腿,伸手還要拉和他同樣站在前面的嶽紅綢。
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雖然悽慘至斯,卻還是神通者,對付沒有攜帶鎮武扳指的兩個凡人,猶有餘力。
果然,那玄門弟子一滾過來,就翻身想要撲擊嶽紅綢。然而他才一起念,阿姜就飛身而來,一腳踩在他的背上。玄門弟子悶哼一聲,終於無奈停手。
中年女人卻已認命,沒有動手,恨恨對阿姜道:“若是我開始就有二人,八荒宗來人時,必已將你碎屍萬段!”
阿姜不言不語。她似乎不愛說話。從之前到現在,羅錚聽她也不過說了兩句話,一句徵詢嶽紅綢追殺與否,一句休想。
她兩句話都是爲嶽紅綢而說。如今事不關岳紅綢,她都懶得開口。
嶽紅綢代阿姜道:“可惜你開始一個人。”
實力不濟就是實力不濟,何必找理由呢?
剛剛進入擬態復原狀態的一瞬間,困難就看明白了。
阿姜洞察境界,實力高出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而阿姜神通,似乎是一種圓融自洽的狀態,起勢不強,卻越戰越強。
所以起初之時,阿姜與中年女子旗鼓相當,到後來中年女子逃遁,阿姜追上去殺,天羅雲袖威力逐漸提升,中年女子終於遭受重創。
而這時候,玄門弟子卻出現了,救了中年女子一命,使阿姜陷入糾纏,被羅錚和嶽紅綢等人追上。
至於那八荒宗人,怕是連先天境界都沒有到。不然的話,也不會被羅錚以“引夢拘魂術”斬殺。
“司衛,如何處置?”
阿姜終於又一次開口。
羅錚這時候纔有功夫細聽阿姜聲音。那聲音如同她本人一樣,沉着冷靜,有一種淡然無畏之感。
嶽紅綢道:“殺了吧。我們此行需要輕裝上路,帶着俘虜,也是拖累。不過玄門與洞真宗之罪,我們得記下。”
這中年女子果然是洞真宗人!
羅錚心裡暗道。
阿姜點點頭,收起袖落,長袖如刀,將玄門弟子和中年女子人頭斬落。
那長袖上未染一絲血跡,如同一口殺人不沾血的寶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