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風吹雪,正是飲酒的好時節。
嶽紅綢拉來了辛統領,讓辛統領揮劍在桌上斬出一道火,把那兩個白玉酒瓶架在火上,溫酒待飲。
小喜看着嘖嘖驚歎,羅錚也忍不住感嘆道:“統領的神通,還真是好用啊。”
辛宓瞥了羅錚一眼,說:“你的留待夏天用。”
羅錚嘴臉一抽。
得,寒澈劍的用武之地也找到了。
酒一溫好,酒香氣便即使隔着瓶蓋也能聞得到了。嶽紅綢一掀開蓋子,和溫酒前大不一樣的香氣便撲鼻而來。
火的溫度把酬雲釀的香醇完全的催發了出來,羅錚聞到了熟悉的氣味,心神一蕩。
曾經在陵州城向陽巷巴家舊宅時,那讓人感懷的酒香,就是如此。
醇厚、悠揚,勾人心思。
羅錚一陣恍惚。
“長安城裡的酬雲釀,是主公最喜歡的美酒。”
曾老兒的話猶在耳畔,但李瀟已然不在,而曾老兒留在陵州城中,也是生死不知。
羅錚嘆了口氣。
世事無常,莫過於斯。
“小友何故嘆氣?”
嶽紅綢自滿上酒,舉杯問道。
羅錚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覺得天太冷了,這酒溫得正是時候。”
嶽紅綢“哈哈”一笑,道:“那還不快喝?”
三人一碰酒杯,各自仰頭將酒飲盡。
辛宓意味深長地看了羅錚一眼,卻沒有說話。做爲鎮武一,她必感覺出羅錚的精神狀態不對來了。但卻沒有多說。
而羅錚也注意到了辛宓的目光,二人各自隱瞞,都當沒有察覺到。
“好醉人的酒香。”
屋外突然傳來武三郎的聲音。
緊隨着他的聲音,屋子的門便被“吱吖”推開,武三郎探進頭來,頭上頂着數根銀針。他看見屋內幾人,笑道:“果然是這裡?統領,嶽司衛,羅司衛,有美酒怎麼不叫我同飲?”
武三郎一邊說着一邊進來,回頭把門關上。羅錚這纔看見,這廝竟然光着膀子,身前背後都插滿了銀針,以至於他行動僵硬,一舉一動都得小心翼翼,避免帶動了針。
羅錚道:“你還有傷在身,沒有治療完畢,喝酒沒問題嗎?”
武三郎翻了個白眼,黑着臉道:“誰說我沒治完呢?我自己身上的傷,我自己不知道嗎?統領,那鮑姑未免也太小心眼了吧?我只是質疑了一句她的醫術,她就往我身上扎滿針,還誆我說我的傷太重,需用九九還陽針法。這針得扎夠九九八十一個時辰,不然的話,就會血盡人幹而死。”
羅錚聽到這裡,給武三郎到了一杯酒。
辛宓笑道:“你若是不信,可以把針拔了啊。”
武三郎老臉一紅,說:“誰知道鮑姑有沒有耍什麼手段?她蓄謀扎我的針,我可不敢自己拔。”
辛宓道:“鮑姑心眼是小,但人卻不壞。她大半夜來給你救治,你還質疑人家,給誰誰不惱?回頭我把她叫來,你給她道個歉,讓她把針給你卸了。”
武三郎一瞪眼道:“不可能!想讓我給她低頭,沒門兒!”
嶽紅綢一舉杯道:“那還費什麼話?你就頂着這一身針就是了,影響喝酒嗎?”
“不影響!”
武三郎一舉酒杯,道,“喝酒!”
羅錚和辛宓無語地笑了。
衆人共舉酒杯,飲了一杯酒。小喜看着酒瓶裡的“酬雲釀”有些眼饞,不知道這是什麼好喝的,阿蜀阿嬸們喝得這麼開心,卻不讓她喝。
不過看阿蜀的樣子,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碰一下那味道奇奇怪怪的瓶子了,聽話的小喜只是默默地看着,啃了一片清炒萬年青,腮幫子鼓鼓的一嚼一嚼。
好像……喜胡以前也這樣和別人喝過東西,不讓自己去碰。不過那東西是綠色的,上面還漂浮着螞蟻一樣細碎的沫沫。
小喜一邊吃一邊想,忽然就忍不住鼻子一酸。但她看阿蜀阿嬸們說話喝酒,正都高興,就不想哭出來,打擾了他們,苦苦忍着,只是忍不住眼睛通紅。
她通紅的眼睛,和逐漸慢下來的吃飯動作,衆人豈能注意不到?
羅錚拍了拍小喜的腦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辛宓突然道:“你是叫小喜,是麼?”
小喜點了點頭。
辛宓問:“想不想學神通?”
衆人見辛宓如此說,雖然不明白辛宓爲何會想讓小喜學習神通,但還是都停下吃喝,看向小喜。
“學神通?能做什麼?”
小喜有些迷糊,不明白道。
辛宓道:“可以收穫力量,幫助別人。以後再不怕別人離開。”
“這樣麼?”
小喜睜大了眼睛,有些期待。
辛宓問:“你想學麼?”
小喜重重地點了點頭。
辛宓便微微頷首,轉頭向羅錚道:“她年紀幼小,心思單純,正適合修煉鎮武三十五桃花傘。鎮武三十五扳指隨已隨上代司衛埋葬於西域桃花海,被我門客挖掘請回。鎮武三十五統轄東海郡,與鎮武三十六崇陽郡比鄰。所以就由你來保管鎮武三十五扳指,做小喜老師吧。”
羅錚苦笑點點頭。辛宓心意已決,看來是不容他更改了。而且王小滿把小喜託付給的人是他,雖然他沒有答應,但小喜到底到了他的手中。他是甩不脫了。
不過鎮武三十五的傳承已經斷絕,他是沒想到的。
“那浪桃花葬身桃花海了嗎?倒是稱心如意了。”
嶽紅綢發出一聲感慨,感懷她曾經的同僚。
“不過我之後還有要事需要處理,非同小可,不能帶着小喜,還要麻煩統領照看一段時間。”
羅錚說道。
辛宓深深地看了羅錚一眼,道:“這個好說。”而後對小喜道:“來,小喜,叫他師父。”
小喜猶豫良久,道:“可是……可是……我有喜胡了……”
辛宓問:“你師父教你什麼?”
小喜仔細想了好一會兒,卻想不起來,搖了搖頭,道:“喜胡不教小喜什麼,喜胡告訴小喜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是好,什麼是壞。”
羅錚微怔。那王小滿,聽小喜這麼一說,在小喜的生命中,扮演的不像是師父的角色,倒像是父親。
辛宓道:“那便是了。你師父是將你養大,教你好壞的師父,這個師父,卻是教你神通本領的師父。雖然都是師父,但不是一樣的師父。你跟這個師父學會了本領,可以保護那個師父。”
小喜的小腦袋瓜反應不過來,被繞迷糊了。但聽到最後一句,她卻有些堅定下來,叫羅錚道:“阿蜀……喜……喜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