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琳在姐妹間坐下,打量了這間有些空蕩的閨房,笑着道:“就算是搬空了也覺得熟悉。 ”
臻璇聞言也是笑了,即便這院子臻琳前前後後加一起也不過是住了半年多,但她明白這種感覺,閨中的一切在出嫁後都會覺得熟悉,心裡就是有這麼一種感覺。
臻琳也知道姐妹們擔心什麼,她彎着脣角,道:“我挺好的,殿下也很好,真的。”
臻璇握了臻璇的手,暖暖的,她也笑了:“那就好。”
午飯擺在了花廳裡,中間用屏風隔開,男女各一邊。
臻璇坐在臻琳邊上,聽得對面不時有笑聲,而段氏臉上也有笑容,她也鬆了一口氣。
用過了午飯,七皇子和臻琳便回去了。
臻璇也沒有多留,與夏頤卿一塊回了青花衚衕。
過了這一日,臻璇一下子空了下來。
執棋和桃綾亦能抽出時間來清點燒得一塌糊塗的庫房。
臻璇過去看了幾次,就如之前她和執棋預料的,字畫、布匹基本都沒個完型,只能看到地上一團焦黑的屑子,在背風處擋了風,這纔沒有被吹散,偶爾有一兩副畫運氣好,燒了一半就被滅了火,雖是黑了,好歹還能分清楚是什麼東西。
頑石黑乎乎的,雲在和晝錦來抱了走,大抵收拾收拾還能有個模樣。
瓷器、玉器碎在地上,看得人心疼不已。
而臻璇想要着重對一對的金銀器,庫房裡極少。翻來覆去只尋到十來件燒變形了的。剩下的一無所獲。
對照冊子來看。家中金銀器近白件。
臻璇看着手中的冊子,桌上放着執棋和桃綾擦乾淨的十來件金銀器,那些金銀器都是大件,造型也比較奇特,大抵是送出去熔了太醒目,這才被留了下來。
臻璇掃了一眼金銀器,與執棋道:“別單單看庫房,把別的房間也一併搜一搜。許是放在別的地方了。再叫雲在看一看前院有沒有。小心一些,別打草驚蛇叫他們曉得我們在查金銀器。”
執棋應聲去了,臻璇閉目養神。
這個虧空數字是很大的了,
便是有一些放在他處,也不可能把這麼大的數量彌補回來。
方顯餘和他媳婦弄走了這麼多東西,換做銀兩那也有一兩個箱籠了,他們這些錢用到哪裡去了?
看他們的衣着打扮,和普通管家人家無異,是顧及着不敢在方懷德面前露出來而特地沒有露白,還是方懷德也同他們一夥拿了東西。在主家進京的時候把全家上下的好東西都收了起來?
臻璇一時也沒個答案。
等夏頤卿回來,臻璇把冊子與東西放在他跟前。道:“二爺,執棋和桃綾點了庫房裡的……”
夏頤卿的臉色陰沉了下來,薄脣緊抿。
臻璇看得出來,夏頤卿心中的震驚與她無二。他們都知道方顯餘拿了東西,卻不曾想到膽兒大到拿了這麼多。
不過話又說回來,若不是膽大包天,又怎麼能做出火燒庫房的事情來。
夏頤卿把冊子覆在桌上,示意臻璇先坐下,他擰着眉,壓着聲道:“我明日裡叫晝錦和雲在去打聽打聽。”
熔金銀這個行當,不是誰家都能做的,要有官府的手續,因此,即便是京城這麼繁華的地方,鋪子也不算多。
方顯餘兩公婆自是不敢把這事交給別人露了口風,自是親自去的鋪子。雖然前後幾年跨度,但未必沒有鋪子有印象。
臻璇點點頭,他們暫時也只能如此了。
一轉眼便是三月裡,晝錦和雲在在外頭跑了半個月。
初二這一日是臻璇生辰,屋子裡丫鬟婆子身上穿得也都喜氣。高媽媽下了長生面,端給臻璇用了。
臻璇叫桃綾封了紅封賞了人。
傍晚時夏頤卿從外頭回來,從懷中掏出兩樣東西,都是拿帕子包着的,給了臻璇。
臻璇接過來,指尖摩挲,其中一個似乎是釵子,另一個圓圓的,大抵是鐲子。
臻璇擡頭看向夏頤卿,莫非這是方顯餘兩口子的罪證?
夏頤卿脣角帶了笑意,拉了臻璇坐下,道:“打開看看。”
臻璇一手託着,另一手把帕子一層層打開,看清楚其中東西的時候,她不由驚訝了一聲。
那個鐲子,她隱約覺得熟悉,應該是她見過的,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把鐲子放下,她又打開了另一個,果真是個釵子,一樣很熟悉。
她反覆看了看,尤其是看鐲子上的紋理,她一下子明白過來,瞪大眼睛看向夏頤卿。
夏頤卿笑着點了點頭:“補給你的。”
明明笑容淡淡,明明說得平淡無奇,臻璇就是心中一酸,眼中有了薄霧,再看向那鐲子,視線也模糊了。
這是玲瓏閣師傅的手藝。
那年她把九姑太太給的金鐲子給熔了,請臻瓊畫了一整套頭面圖樣拿去打,又把釵子與鐲子給了臻瓊作謝禮。因而這一套頭面臻璇手中的並不齊全。
新婚時夏頤卿曾問起過,也說過要再與她打上。可臻瓊新打的那一套都已經好了,她的這兩樣還不見動靜。
原想着可能是夏頤卿忘記了,對她來說,也不是非要不可的東西,便沒有開口再提,卻不曾想到,竟是留着到了今日再給她。
輕輕撫着手中的鐲子,臻璇彎過身子往夏頤卿肩上靠了靠,含笑道:“謝謝。”
情意綿長時刻,誰也不願意提起那些掃興的事。
高媽媽備了一桌子晚飯,夏頤卿曉得臻璇酒量不行,這裡也沒有備果酒,只叫臻璇酌了兩小杯就再不給了。
臻璇知道醉酒之後頭痛難受,也不堅持,自顧吃菜,也是愜意。
又過幾日,雲在和晝錦的勤勞總算有了些成果。
有一家金器店對方顯餘家的有些印象。
那家的掌櫃的姓李,方顯餘家的曾給了他們幾顆金裸子,說要打成一個金鎖。
正在說生意的時候,進店來的另一個客人認出了方顯餘家的。
李掌櫃當時就有些不高興了,明明是夏家的僕從,夏家在京中也有鋪面,爲何不去照顧自家生意,反倒要在別處打?莫非是要故意找事不成?
方顯餘家的趕忙否定,說是主家賜的金裸子,他們本該好好收着,實在是孩子體弱多病,想打個長命鎖去開了光戴上,家中沒有別的金器,只好熔了金裸子。
李掌櫃當時還問過她,夏家不是刻薄人家,你們方家又得主家信任,爲何不與主家說道說道?
方顯餘家的紅着臉,解釋道:“主家常年不在京中,因爲這種事就去信,實在是說不出口。主家對我們信任,我們也不能得寸進尺不是。”
那天方顯餘家的和李掌櫃說了不少,似乎是因爲叫人認出來了,想多得李掌櫃一些信任。
李掌櫃最後倒是被說動了,替方顯餘家的做了金鎖,而那之後,方顯餘家的再沒有去過他的鋪子。
而另有一樣叫李掌櫃疑惑的是,金裸子上的名號。
京中鋪面打金裸子,一般都會在不起眼的地方打上名號,那個名號很小,不做金銀生意的人根本不會去留意到。
李掌櫃看過,那金裸子上的名號並非夏家的鋪面。既然是主家賞的金裸子,爲何這名號對不上呢?
那明明是城西蔣家鋪子的標記。
雲在得了這個信,去了一趟蔣家鋪子。
蔣掌櫃對於那些事印象已經不深了,他們是大鋪子,打過的金裸子數不勝數,可要說熔了好東西打金裸子的,在他的記憶當中這種事並不少見。
京城這地方,官宦多,富人多,敗家的更多。
多得是從前富得流油的叫子孫敗得過不下去,連逢年過節給小孩子給丫鬟婆子的紅封都給不起了,偏偏不肯叫人說家道敗落,還要硬撐着場面以圖復起,便把家中的東西拿出來當的當,熔的熔。打幾個金裸子給小孩子做禮物也是好的。
因此,若方顯餘家的拿着金銀器去了,蔣家鋪子也全當是哪一戶敗落人家的下人來給主家跑腿,而不會多想什麼。
臻璇聽完,問夏頤卿道:“會不會很多東西都叫他們打成了金裸子收着?”
夏頤卿頷首,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金裸子不起眼,萬一叫人看到了,也當是主家賞的。”
臻璇沉思, 少的那些金銀器打成金銀裸子,數量也不會少,方顯餘家的未必會放心收在他處,大抵還是在他們的院子裡的,只是到底放在什麼地方一時無從得知。
方家不是一般下僕,沒有一點兒實證就把屋子搜了,雖不是不行,但萬一沒搜出來……
還是要先確定方顯餘兩口子把東西放哪裡了。
臻璇細細一琢磨,倒是有一個法子。
夏頤卿見她又是皺眉又是嘆氣的,問道:“可想到什麼了?”
臻璇一怔,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低聲與夏頤卿道:“天保那個孩子,庫房還沒燒的時候,他跟着方顯餘家的來了,偷拿頑石叫執棋抓住了。看他那樣子,不似頭一回,怕是有點東西就會拿的。”
夏頤卿聽了這話,抿脣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