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淵坐在山裡面,他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身上這離譜的因果是因爲什麼而出現的了,畢竟那個姓張的龍虎山道士已經在這一座山裡面修建了一個道觀,真武道觀,裡面供奉着了的塑像直指着自己。
衛淵曾經捻了一個法決去看。
龜蛇二將站立在一側,而中間塑像的真武,黑色道袍,赤足,披法,手持劍,背後還有一個護衛侍從的黃巾力士手持黑色大旗,讓衛淵看着心中複雜至極。
他不是不想要穿鞋啊,是在這裡的時間太長,鞋子都被陰陽二氣波及而碎裂了,連木簪也都腐爛而去,但是卻由此成爲了真武塑像,不拘泥於外形外相的緣由。
但是這一樁因果已經結下來。
道門北方最高的天神之位,衛淵在未來曾經收攝了北方玄武,同時將道門符籙體系裡面的北極真武大帝的符籙交給他使用,但是卻沒有想到,這一個名號的源頭卻也是自己。
當真是諸果之因。
一經結果,我即是因。
只是這一次的因果結得有點大,也有些猛烈,周圍的諸多陰陽漣漪已經被拆解分散成爲了無數精純無比的陰陽元氣,黑色的巨蛇攀附在了老樹樹枝之上,原本的身子至少膨脹到了原本數倍之大,雙眼泛白,張口吐息不已。
而老烏龜已經不再趴在衛淵座下作爲坐騎了。
此刻它仰躺在地上,龜甲都隱隱有些漲大。
縱然是人幼年時期就己一直都在吞納陰陽之元氣,一直到現在足足數十年的功夫和道行,這兩隻異獸已經無法再繼續吞噬下去了,否則的話,怕是隻有陰陽二氣吞入肚中,腹脹而死這一個下場。
所以現在衛淵盤坐在青石之上,周圍都是已經拆解開來的,極爲精純的陰陽二氣,盤旋呼嘯,確實是玄妙無比,衛淵原本是不管的,但是時間一長,被他原本拆解開來的陰陽二氣竟然又有重新匯聚起來的跡象,衛淵不得不想辦法這些東西給解決掉。
萬物都是陰陽二氣所構築而成的。
也就是說,是按照某種特定的秩序和規則來編織的。
要想制止其恢復到原本的規則,那麼只有一種方法,那麼就是賦予其嶄新的規則和秩序,
衛淵沉吟許久,嘗試將陰陽二氣以相斥的法門編制在一起,但是卻引得了一場頗大的爆炸事件。
直讓整座山峰都轟隆隆地震個不停,而衛淵也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陰陽二氣直接湮滅,弄得他的這一個分身都頗爲狼狽,衛淵朗聲大笑起來,卻是難得在這漫長的枯坐之中,找到了有趣的東西。
於是一邊拆解,一邊將其重新組合編織起來,欲要以陰陽之根本元氣,組建編織出陰陽大道之外的規則,這種極爲荒唐的事情,竟然他現在所處的奇特境地之下,一點一點地被他摸索出來了些許的道理和可能性。
而今那老龜和老蛇眼睜睜看着那黑袍道人手中,陰陽二氣法則變化編織。
隱隱然化作了一幅圖卷的模樣,雖然說遠遠未曾成就,也不知道成就之後會有什麼用處,但是他們兩個已經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得到,這東西雖然是陰陽二氣所編織,卻又並非走陰陽二氣之道路,但是偏生又隱隱符合大道。
委實是玄妙無比,莫測高深。
在這一段過程裡面,張若素曾經以法門傳了口信給他。
王重陽也已創下了全真的基業,打破了胎中之迷,王重陽和呂純陽自此復歸於一人,而後羽化脫身,將全真教的道統傳遞給了弟子們,自己則是和八仙一併,前去東海之畔,齊齊修煉,以期渡海之時可以儘快到來。
八仙在傳信而來的時候,曾經每人爲衛淵留下了一道口信,
八仙之力聚合爲一,自然是有諸多的變化,以及氣象,
衛淵看過信箋之後,告知於他們自可以渡海而去,而他自己則是留下來了八仙所代表着的後天八卦之氣,想了想,拈在了手裡,扔掉也是浪費。
扔給了龜蛇,而他們也不吃。
索性直接編織入了那一卷陰陽圖卷裡面,在原本明陽二氣盤旋交錯的地方,圍繞着太極周圍留下了一個個八卦之痕跡,復又打通了陰陽和八卦之間的變化軌跡,使得其氣息越發圓融如意。
時間就這樣一日又是一日的過去,
因爲陰陽二氣只要稍微不管,就會直接坍塌恢復原狀。
所以他在編織這陰陽二氣的時候,索性還將因果之氣化入其中,反正這些因果也是待在這裡莫名其妙就出現了,消減掉一部分的話倒是也還好些。況且以因果編織於陰陽之中,更加妙處,只是有一日,衛淵又在解構概念的時候,忽而心中有所感應。
黑髮擡起頭來,看向遠處。
龜蛇已經能夠開口說話,更是頗通人性。口中蛇信吞吐,開口道:
「天尊您是看到了什麼麼?」
衛淵看着手中編織了一半的畫卷,感慨道:「我用在這個時代積累下來的因果,去編織這一卷法寶,但是就在剛剛,我卻發現其中一道因果竟然已經要斷裂了。」
「因果要斷裂了?」
龜蛇二將彼此對視一眼,眼底都出現了茫然之感。
衛淵右手袖袍一揮,讓正在編織和煉化裡面的這一卷太極圖飛入了自己的袖袍裡面,悵然道:「因果是線,自彼及吾,既然斷裂的話,那麼就是有故人要死了。」
「畢竟也算是一樁因果,而且一開始雖然說也給我帶來了頗多的麻煩,之後卻又有不少的幫助,應該去見一面。」
伴隨着陰陽漣漪被衛淵拆解,煉化,逆轉編織化作了手中的圖卷。
衛淵受到陰陽漣漪的干擾也就越來越少了,已經不必非要留在這裡了,雖然說還是不能夠做太多其他的事情,但是短暫行動一番,等到了回來的時候再一口氣把積累的陰陽法則衝擊解決掉,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巨大無比,已經如同是蛟龍般的巨蛇吞吐蛇信,詢問道:
「天尊可知道是誰?在何處?」
衛淵微怔,而後失笑道:「雖然說不知道,但是卻又何難?」
並指一點虛空中自然而然有着一道道的金色漣漪出現,以因果聯繫到了此地和彼方,而後又以陰陽的變化解構空間,龜蛇二將都看到,虛空中出現了一道巨大無比的金色橋樑,散發出了濃郁無比的因果氣息和陰陽漣漪。
令虛空發生了巨大震顫。
空間之中都泛起了層層的漣漪。
而後披髮黑衣的道人吩咐道:「你們兩個在此地等候,我去去就回。」
龜蛇二將應諾,看到衛淵一步步走上了這一座巨大的金橋。
而後金橋巨震,流光變化莫測,霞光瑞氣騰騰而起,越發襯托着踏上其中的道人不是凡人,這不過只是因果之道的顯化運用,衛淵在拆解陰陽的這漫長歲月裡面,在自身的境界之上,並沒有特別長足的提升。
但是於精巧騰挪之術上,卻着實是悟到了頗多的法門。
衛淵一步步走出,因果散去的時候,已經來到了一座城池裡面,前面是一個有些破敗的院落,擡起頭,可以看到一株老樹蔓延出來,時值早春,隆冬剛過,樹葉大多已經枯黃落下來,一股衰敗之感。
衛淵周身縈繞着因果隨意變化了外貌。
道袍芒鞋,手裡面提着一些酒肉,身上只隨意帶了一縷因果氣息,便足以讓任何人覺得,曾經見到過這個道人,或者是偶爾親朋好友相會之時偶爾見過,也或許是廟會酒樓之上,
遙遙看了一眼。
總之並非是陌生之人,但是要詳細說出此人是誰,卻又是做不到。
道人敲門,驚起老樹麻雀。
一會兒後便有人前來敲門,而後因衛淵身上一點因果,當做是院落中老人的好友,故而將其邀請進入其中,而衛淵看到了這一個院子所屬於的老人,那是一位眉宇之中,豪氣不減的老者,鬚髮垂落,卻是穿着一身的文人模樣。
衛淵擡眸,看到了裡面屋子上面的牌匾。
「稼軒居……」
號稼軒者,唯獨一人。
辛棄疾。
原來是他。
已經是老邁的辛棄疾看着眼前的‘故人,,因爲因果之緣,只當做是曾經在過去並肩作戰過的袍澤,縱然是已經老邁,仍舊是吩咐買來酒肉,坐在老樹之飲酒閒聊。
酒到酣時,衛淵提起了過去的事情,道:
「沒有想到,稼軒竟然到了如此境地。」
「年少之時,你是如何意氣風發。」
老邁的辛棄疾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意氣風發?確實是啊。」
「當時你我都年少,身上的血都還是熱的,馬快,劍利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氣,登高望遠,總覺得自己就是那可以揚鞭策馬,救國家於危難之間的人,義父傳授我仙人劍術,又將嶽元帥的遺書兵法交給了我。」
「年少之時,我自覺得文采武功皆是天下無敵,狂妄自大。」
「只覺得提筆寫詞可天下第一,上馬殺敵也天下第一,收服故國不過是反手之間的事情。」
「可是,可是我們怎麼就老了啊……」
老者談及過往,不知已淚流滿面。
一頓酒菜,酣暢淋漓。
衛淵看着辛棄疾,一道陰陽之氣流轉入了這老者的身軀之中。
爲其延壽七年。
而後端起杯酒,對着那大醉不醒的老者,輕聲道:「敬你的詞,敬你的志向,敬你的更吹落,星如雨,也敬你的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他站起身來,看到了那一縷因果終於還是斷裂,灑脫一笑,轉身離開。
辛棄疾入夜時分方醒,喝了一碗醒酒湯,見自己在醉後所做的詞。
正要提筆寫下贈予誰人但是卻不知道爲何,總是想不起來今日和自己喝酒談論的人是誰,這個院落原本的主人頗信黃老之學,擡起頭可以看到供奉着的道門三清,元始天尊,辛棄疾灑脫一笑,不再去想。
只是落筆————《有客慨然談功名因追念少年時事戲作》。
壯歲旌旗擁萬夫,錦檐突騎渡江初。
燕兵夜妮銀胡?,漢箭朝飛金僕姑。
追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鬚。
【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老者撫摸着最後的一行字,忽而回憶少年之時,那位仙風道骨的義父對自己所說的話,又將岳飛將軍的兵法遺書平戎之策交給了自己,言辭懇切:「勿要辜負大宋。」明明醉酒,卻手掌微微用力,呢喃自語:「義父……」
「幼安不曾辜負大宋。」
「可是大宋,卻又爲何辜負黎民……」
言語落處,情至深處,望見銅鏡之中,兩鬢斑白,方纔知道劉玄德痛髀肉復生之苦,不由潸然淚下。
………………
衛淵離開此地,卻也沒有立刻地回到山上。
而是慢慢地行走於當代,況且他每一步都伴隨着陰陽二氣,漣漪法則的侵蝕,索性就一邊走,一邊的慢慢拆解這些法則,也不知道多久過去,中原王氣逐漸凋零,而他也已經走到了原本的山下。
山腰上有一
個道觀,道觀裡面一個老道士,給一個小道士講故事。
那老道士已經很老了啊。
白髮蒼蒼的,沒有了剛剛來到這裡時候的意氣風發。
坐在藤椅上,一晃又一晃。
「這山上、往年曾經發過大水,在下面有一口泉水,曾經是龜蛇二位將軍第一次顯靈時候的所在,喝一口便可以去病強身,那蛇巨大無比,烏龜像是能夠撞塌這一座山,烏龜上有一位道人,披髮、黑衣、仗劍、踏龜蛇,從者執黑旗。」
「若是你不聽話,嘿嘿,便要將你抓了去。」
深山道觀裡面,老道士慢慢地講着故事,前面的孩子卻不覺得害怕,只是慢慢地劈柴,安然不動,明明還小,卻已經有了幾份淵淳嶽峙般的氣度,倒是眉宇之間的稚嫩可以看得出年歲。
噹噹噹————
道觀有客。
香火都被吹得四散。
老邁地很厲害的道人擡起頭來、看到了門口一位年輕的道人,身穿黑袍,倒是不再披髮,只是眉宇卻極爲熟悉,和數十年前竟然毫無變化,這龍虎山本該穿紫袍的老道士嘴脣忽而顫抖起來,他顫顫巍巍站起身來,道:
「您,是您……下山了?」
衛淵看到這個第一個建造道觀的老道人身上,靈光已經非常微弱了。
老道人恭恭敬敬地給他上香,而後拜下。
衛淵看着他,遺憾道:「你要死了。」
老道人恭敬行禮回答道:「道家人該知道天命的,死沒有什麼,怕的是不知道什麼是死而已,但是我雖然死,卻又有一個懇求,希望您能夠聽一下……」他拉過來了那個才五六歲的小道士,道:
「而今的天下,亂事已經起來了,這是我下山的時候見到的孤兒。」
「山匪進去了村子,而後是剿匪的亂兵,他父母都已經死了,我把他收養回來,我沒有成親,沒有子嗣,對不住龍虎山的先輩。「
「但是我道門需要的是同道同修,卻並非是血脈繼承,我把我的姓氏給了他,了卻了和血脈的因果,而今我就要下山了,希望您能夠收下他。」
衛淵道:「下山,做什麼?」
老邁道人回答:「山上人下山歷劫。」
「一身所修, 不能埋葬於深山。」
衛淵深深看着他,忽而記起來,當年追隨着白起殺入了大荒的道門陰兵之中,似乎也有着這樣一個道人在,親身歷刀兵劫難,於是頷首,那道人大笑着拱手,將孩子託付給了衛淵之後,在一日後持劍下山。
衛淵拉着那小道士,道:「你姓張?」
「叫什麼?」
小道士道:「師父,我叫君寶。」
他擡起頭,看着黑髮道人,看着山上龜蛇盤旋。
「張君寶。」
PS:今日第二更…………
張君寶,號三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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