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遠遠傳來了激烈的槍械聲,以及術法的波動。
但是章越被以邪法影響過,身軀妖變,居然生生突圍出去,幸虧在癲狂之下,無意於殺戮,雖然有些人力受傷,但是大體無事,只是章越原來一個普通人,居然硬生生接下來了小口徑的槍械射擊,什麼事情都沒有,卻已經足以駭人。
衛淵用一個小木盒將剛剛斬下的鱗甲碎片收起來。
然後將劍歸鞘。
這個時候微明宗那位名字是趙義的弟子也跟了進來,知道那一頭白羊就是自己師弟,驚地目瞪口呆,連連打轉,然後就有些齜牙,這不管從哪裡看都是一頭羊,自己師弟道行也不差,怎麼就着了這下九流的道?
一般來說,造畜之法很好破解,把羊皮打開就行。
可他轉好好幾圈,硬生生不知道怎麼掀下來,這羊皮就像是長在玄一身上似的,還因爲想趴下看看是不是從肚皮上能打開,被玄一惱羞成怒一下踹在胸口上,坐倒在地。
“這可麻煩了……”
趙義揉了揉肚子,苦笑不已:“可能得回去請長輩們出手了。”
“我是沒法子,師姐可能也沒法破了這手段,這不是我們這些道行的人能破的。”
“或者等到天師府那位擒了那施法的道人,也能破這術。”
他說着這話,眼睛卻直瞅着衛淵,衛淵剛剛好把劍收好,觀察了下玄一的狀態,勉勉強強看出這是在人身外罩了一層羊皮,若有所思,道:
“跟我來吧……我或許有辦法破了這術。”
趙義微怔,旋即大喜。
一個挺身直接站起,連連拱手道:
“那就先謝過衛館主了。”
衛淵道:“我也只是試試看,未必能行。”
然後嘆息一聲,抽出兩張紙巾,揹着劍蹲下來,給還在哭個不停的章小魚擦眼淚,動作輕柔,但是在觸碰到小女孩臉頰的時候,衛淵的動作卻僵了一下。
臥虎腰牌微微震顫,相應文字浮現靈臺。
衛淵動作恢復正常,給小姑娘擦乾淨小臉,道:
“走吧。”
……………………
還是那木質櫃檯都老舊到脫漆的博物館裡。
玄一趙義兩人,牽着暫時不知如何安排的章小魚進來。
衛淵給他們到了杯水,給章小魚拎了一瓶可樂。
讓他們稍微等一下,自己則是去了博物館前面,取了一個盒子,打開封條,裡面紅色布料蓋着一把古樸泛黑,戾氣深重的鐵剪,正是田氏女使的陰物,骨女畫皮被斬殺之後,這把鐵剪就被衛淵鎮在這裡。
尋常的刀子去剖,只會把羊皮人皮一起割開。
這種東西就不一樣了,本來就是畫皮的寶物,專門用來剝皮的物件。
自然能只把羊皮切開,上面戾氣也能用來破掉邪法。
衛淵握起鐵剪,道:
“我要你做件事情,等一會兒,只將羊皮解開,不傷人體。”
剪刀微微震顫,聲音像是尖利笑聲,其中不屑憤恨都有。
衛淵道:“這算是你幫我,我會想辦法把你的戾氣散去,讓你從陰物轉化爲法器,到時候自然可以放你出去。”
大黑鐵剪剪刀打開閉合,彷彿笑得肆意張狂。
衛淵耐着性子道:“你考慮一下。”
鐵剪還是不合作。
衛淵左手瞬間拔出一直別在腰後的斷劍,錚一聲直接刺穿了鐵剪旁邊木櫃臺,連續斬殺妖鬼,
他的劍都已經有些變化,此刻劍身之上寒意森森,殺氣逼人,衛淵道:
“做不做?”
…………………
衛淵拎着一把老老實實的鐵剪子走了回來。
然後讓玄一躺倒,手中剪刀之上散發寒意,卻順服無比地劃過羊皮,施了邪法的羊皮被輕而易舉地劃開,鐵剪上匯聚的怨氣戾氣也能破開這邪法,玄一隻感覺自己身上一寒,然後就有得見天光的感覺。
羊皮朝着兩邊倒下去。
玄一囫圇從裡面滾出來,四肢展開躺倒在地上,劇烈喘息着。
趙義連忙把自家師弟扶起來,早早準備好的黃符抖手燃起,匯入水中做一碗符水,扶着玄一喝下去,驅除體內外邪殘留,衛淵也鬆了口氣,幸好能成,然後把那老實的鐵剪扔到盒子裡封好。
鬼怕惡人,連陰器都這樣。
轉頭看到章小魚乖巧坐在沙發上,捧着可樂,卻還在無聲流淚,而在衛生間和這小客廳的拐角處,幾隻死鬼擠在一起,死死瞅着那一罐可樂,手指都快要鑲嵌進牆壁裡。
章小魚愣了下,然後把可樂放在茶几上。
又往幾隻鬼的方向推了推。
一衆死鬼大驚失色,擠成一團,兵荒馬亂。
又一個能看見的?!
連玄一趙義這兩個道門子弟,進入這地方之後本能察覺到有陰氣,但是因爲也沒有戾氣,就只是當做這位館主也養了陰兵,許多道門都有類似的傳承,不過走正道的話,並不會有傷天合,更不會生出戾氣厲鬼。
出於禮節,他們也沒有開眼去看。
衛淵暗中嘆息一聲,將剪子封好,貼上符咒,走到了客廳,蹲下看着哭紅眼睛的章小魚,她還在上幼兒園,小小年紀,皮膚就蒼白地過分,而且有魂體不穩的情況,有細微的魂體逸散出來。
衛淵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髮。
微微闔目,掌心一道藍色符籙閃過——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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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上一次和董雨接觸之後開發的用法,能夠藉助弱小魂靈晃動的魂體看到其在意的一些記憶畫面,當然,無論如何變化,這種神通終究是驅使鬼魂的法門。
章小魚並不是活人。
卻也不是一般的鬼物……
她是活屍。
人死魂留,傳說身死之後第七天,是回魂夜。
死了的人會回屍體周圍,來看看家人,然後纔會離去,但是有許多種變數,一個是魂魄被滯留,在第七天沒能回到屍體旁邊了了最後的塵事,結果屍體已經被火化,或者下葬。
魂體找不到回家的路,就成了遊蕩在外的遊魂。
一種是把魂魄鎖在身體裡,非人非鬼,非生非死。
這種手段, 在有些地方也叫續命。
不是正道。
招魂續命渡陽氣。
以我命,續她命。
畫面在衛淵眼前展開。
……………………
孩子的記憶,是五彩斑斕的。
像是一幅幅的蠟筆畫。
爸爸,媽媽,還有自己。
世界上每一件小事都是快樂的。
“爸爸是英雄,無所不能,能把我舉高舉高。”
“媽媽是仙女,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好看的媽媽。”
這個時候的記憶,連黑夜都是燦爛着的。
………………
但是突然藍色的天空陰沉下來。
她病了。
烏雲瀰漫到家裡來。
媽媽和爸爸開始整夜整夜的吵架。
小魚想要拉開他們,但是小魚做不到,越來越沒力氣了。
爸爸哭了。
伸出手指在他臉上劃了下。
“爸爸哭,羞羞……”
怎麼哭得更厲害了……
好睏,想睡覺。
好冷啊,好冷。
媽媽走了……
小魚好像睡了很長很長的時間,爸爸看上去老了很多。
媽媽不見了,爸爸說她離開我們了。
爸爸抱着小魚哭,說:“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
“你會好起來的。”
“等你好了,爸爸帶你去最大的遊樂園玩,想玩多久玩多久。”
可是,爸爸,爸爸。
小魚沒有病。
小魚只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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