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山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抱歉的意味:“王爺恕罪,我也是無意間看到了秦姑娘在練舞,詢問之下才得知的。若是提前告訴了王爺您,又怎麼能算是驚喜呢?”
“是嗎?”殷祐顯然是半信半疑,眸光陰沉地在秦青和紅鸞身上來回逡巡着。
正當氣氛稍有凝滯的時候,柳令春插話道:“王爺,既然兩位姑娘早有準備,那麼我們不妨來看看。想來定然是驚世之舞!”
如是說着,柳令春的眼神卻是始終鎖定在顧今息的身上,這話中說的到底是誰,說這話到底是爲的誰,自然是不言而喻!
顧今息盯着頭頂上的灼灼目光,暗自攥緊了袖底的手,才遏制住面上沒有絲毫的漏洞,順着柳令春的話柔聲道:“請王爺恩准!”
殷祐的神色來回在幾人身上來回流轉了幾圈,在衆人呼吸微滯的時候,這才頷首道:“好!既然是你們精心準備的,本王自然是要仔細觀賞!”
話落,秦青和紅鸞當即俯身而拜:“奴多謝王爺!”
隨即,兩人對視一眼,殷逸的眼神微眯,閃過一抹冷光,顧今息將殷逸的神色看在眼中,幾不可見地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兩人齊齊起身,一展衣袖,同時向着兩側旋身而起,待到再次站定的瞬間,還未等衆人看清他們的動作,只覺得眼前的燭火次第暗了下去,眼前因爲突如其來的黑暗有一瞬間的失明。
還未等衆人恢復過來,只見宴會的中央突然燃起一圈幽藍色的火光,將中央的那兩道影子映得分外幽美。
只見在火焰的中央,不知何時籠罩下了一層輕紗,將其間兩位美人的身形掩住,只有道道妙影映照在紗帳之上,隨着聲聲清脆的鈴聲騰移挪轉,加之方纔看到的那兩道妙曼的身形,讓衆人的腦中浮想聯翩,竟是比親眼見之都要興奮幾分,根本移不開視線。
而就在所有人的視線都被這奇景吸引住的時候,卻沒人注意到,在宮宴的一角,一道與紗帳中相同的鈴聲響起,隨即淹沒在黑暗之中。
宴客廳之外的黑暗角落之中,殷逸從曉春的手中接過髮帶,冷着面容將滿頭的髮絲都束了起來,口中冷聲問道:“都確認好了?”
“是!主子放心,絕對萬無一失!”
“很好!”
殷逸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色。其實,今日三司會審結束的時候,他就已經暗中截下了混在人羣之中的顧今息,商議好了今晚之事。
慶功宴上,借歌舞之名,由顧今息與他的替身支撐,他則趁着這片刻的功夫再次查探一次八王府!
這一次徹底查探之後,八王府將被付之一炬,而顧今息身爲秦青的使命也可以隨之結束,他自然會安排她悄無聲息的抹去這個身份。
到時候,是恢復顧今息的身份,還是就此帶上白玉宮殿遠走他鄉,都任由她自行決定,他絕對不會橫加干預!
今晚,將是一切的終結!
殷逸暗中握緊了手,揮袖沉聲道:“走!”
一行黑衣人隨即跟上,淹沒在夜色之中……
而在宴會之上,顧今息似是對這一切若有所感,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
瞥了眼自己身旁已經完全不同的人兒,顧今息微微失神了一瞬間,旋即只覺得自己的手腕被握住,擡手對上對面那張陌生卻滿是提醒意味的眼瞳。
“最後一次了,還請姑娘堅持!”
輕柔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在顧今息耳邊響起,帶着絲絲提醒的意味,讓顧今息的身子幾不可見地一顫,旋即放柔了力道,任由那隻手引導着自己,身姿柔軟地一旋,將方纔片刻的停頓巧妙地掩飾了過去。
是啊,這是最後一次了,只要過了今夜……
顧今息垂下眼瞼,將自己的神色斂下。
到了這一步,除了演好這最後一場戲,給秦青一個完美的落幕之外,她,根本就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紗帳內的片刻異樣,旁人沒有察覺,主座上的幾人卻是將一切盡收眼底,心中或多或少地起了些疑心。
知道得越多,自然也就猜得越透,袁青山瞬息之間已經將顧今息的打算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今日這場宴會,只怕除了明面上的波瀾起伏,暗中更是暗波洶涌得很……
今息,你到底要做什麼?
就在衆人心思各異之中,一場舞蹈已經落下了帷幕。
最後的一個動作定格,琴音停,舞步止,一瞬間的極動到極靜的轉換,讓衆人都沉浸在方纔的一場視聽盛宴之中,久久回不過神來……
就在這時,不知是誰領頭,幾聲零星的掌聲過後,全場掌聲雷動,即使是這些見慣了美人的朝廷大臣,此刻也按捺不住,紛紛站起身來,眼神中隱隱閃爍着狂熱的色彩,使上了渾身的力氣鼓掌。
就在這一片掌聲之中,衆人周圍的燭火再次被點亮,衆人這次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每一盞燭火的旁邊早就有一名侍女侍立着,想來方纔的燈亮燈滅,正是這些人的傑作了!
而宴會的中央,幽藍色的神秘火光已經消失無蹤,唯獨中央的帷幕卻是久久不曾落下,隱隱還能見到其中的兩道倩影。
那兩道影子躬身跪下,顧今息清雅的聲音傳出,道:“王爺,帳內還有最後的一重驚喜,奴斗膽,請王爺親自掀開簾幕!”
“哦?還有這等花樣?”殷祐挑眉,也不掃興,索性起身走下臺階,向着大殿中央的紗帳走去,“本王倒要看看,你們能玩出什麼花招來!”
說着,殷祐的手已經落在了紗帳之上,正待微微使力,即可將紗帳直接掀開……
“報!前線急報!八百里加急!急報!急報!”
還未等殷祐有所動作,只聽外間一陣喧譁聲響起,竟是邊關急報!
戰事當前,殷祐哪裡還有這等風花雪月的心思?
“快!都閃開!快讓使者入內!”
殷祐當即放下紗帳,跨步繞過疾步向着殿外奔去。
滿殿的大臣見這等變故,愣了一瞬間之後,隨即都是臉色大變,戰事當前,哪個還敢慢上一步?各個都是匆忙起身,推掉自己身邊的美酒美人,跟在殷祐的身後向着外間跑去。
卻沒有人發現,那原本遮擋的紗帳在這一刻像是被一陣清風拂過一般,驀然掀開一個口子,兩道身形同時飄出,顧今息隨着人羣向着前殿涌去,另一道人影卻是速度極快地隱匿在了黑暗之中,再也尋不到蹤跡。
此時殷祐已是搶先一步攔住了那個前來報信的士兵,見那人一身狼狽,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殷祐臉色一變,忙上前將人攔住,道:“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說啊!”
那人見是殷祐,忙強自撐着一口氣:“王爺……王爺,黎城……黎城……”
聽清楚了這人口中喃喃的兩個字,殷祐的瞳孔一陣驟縮:“黎城怎麼了?快說!你快說啊!”
“戎狄……戎狄人……”這士兵已經是氣若游絲,殷祐聽不清楚,索性就俯下身來,將耳朵貼近那人,這才隱約聽清楚他的話,“戎狄人佔我黎城一線十城!四王爺……四王重傷!”
好不容易強撐着說完這話,那人胸口的一口氣一鬆,頓時氣息一滯,再也支撐不住,徹底失去了氣息。
殷祐腦中滿是方纔那人的話語在迴響,就連身後趕來的諸位大臣都無意搭理。
黎城一線十城被佔!
四王爺重傷!
無論是哪個消息,都足以在如今的京城之中掀起軒然大波,這……
正當殷祐兀自失神的時候,身後的柳令春連喚了他幾聲,見他沒有絲毫的迴應,心中焦急,頓時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徑自衝上前去,將殷祐微微撥開,拉過倒在他懷中的士兵,厲聲道:“邊境如何?前線如何?你說啊,你倒是說啊!”
柳令春心急如焚,衆人也紛紛繃緊了心絃。
畢竟只有這個國家安穩了,他們頭頂上的這頂烏紗帽才能戴的長長久久,這一點,這些人精哪裡會想不明白?
可惜,方纔對殷祐說那番話已耗盡了這士兵最後強撐着的一口氣,等到柳令春上前的時候,他早就已經完全氣絕身亡,哪裡還能回答什麼問話?
柳令春見此,頹然鬆手,一瞬間的頹廢之後,隨即神色一怔。
不對!
他不知道這人說的什麼,可是,有一個人卻該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柳令春忙轉向仍舊是有些呆滯神色的殷祐,急聲道:“八王爺,此人方纔到底是說了些什麼?您倒是快和我們說說啊!”
“是啊,八王爺,前線到底是怎麼了?”
“王爺,您說話啊!”
“王爺,您……”
……
一聲聲的催促之聲落在殷祐的耳中,簡直如同是惡魔的鐘聲一般,哪裡能忍受得了?
殷祐在這一聲聲的催促之中臉色愈來愈難看,終究是大喝一聲:“夠了!”
見殷祐終於開口,卻是臉色大變,衆人皆是識相地閉嘴,但總有那麼一兩個不懂得看人眼色地要上前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