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身股經營法和四不投

朱翊鈞仔細詢問了很久,確定了姚立言的玩法,其實和晉商的身股法是有一定相似之處的。

姚立言作爲資方,提供資金、場地、設備、原料供應、商品銷售等通道,承擔投資風險,這類股份在身股法裡被叫做‘銀股’,而管理人員和部分大工匠出力不出資,享受分紅,同樣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叫做‘身股’。

大掌櫃的一分身股被叫做一俸、二掌櫃則爲八釐身股,稱之爲二俸,大把頭爲七釐身股,稱之爲三俸。

銀股是百分之百的世襲罔替的,因爲這是真金白銀的出資,而身股,也是可以繼承的,不過繼承的極少,叫做故身股,就是人死了,故去,本來持有的身股,可以折半交給子孫後代。

除了身股之外,工匠們普遍持股,不出資、不參與決策、只分紅的模式,這種股份一般被稱之爲乾股,或者個股,若是中途離開,乾股則不享受分紅,乾股是不能繼承的,人死了就沒了。

幹不動了,兒子會接着幹,也算是繼承了這份乾股。

“這其實就是最開始的沒錢發勞動報酬,當了十幾年的紙坊大掌櫃,出來自己做,錢都花的大差不差了,草民才愕然發現,沒辦法生產了,那時候就跟匠人們商量欠薪,但匠人們也有話要說啊,他們承擔欠薪的風險,賠了一起賠,賺了東家賺,沒這個道理啊!”

姚立言滿是感慨的說道:“草民覺得匠人們說得對,就開始派身股、乾股給匠人了,沒成想,匠人爲了分紅拼命的幹,這紙坊一下子就盤活了。。”

“那當初困難的時候,爲了度過難關才這麼做,後來爲何還是用這種方式呢?”朱翊鈞好奇的問道,姚立言可不止是一家紙坊,光是染坊就有七個之多,棉紡、織造坊、成衣坊、紙坊、傘坊、礬坊等等,都是這種經營模式。

姚立言笑着說道:“這俗話說得好啊,薪金百兩是外人,身股一釐亦自家。”

“因爲把身股給匠人,匠人真的拼命幹啊,陛下,姚氏摻和的買賣,物美價廉,以染坊爲例,我們染得青衣,從不掉色,即便是紫黑,也不會掉的那麼厲害,常洗常新,除此之外,我們的價格也低,這樣一來,立刻就能打開局面,坊裡的匠人也肯鑽研又快又省的法子。”

“這活兒不都是人在幹?他們越拼命,我賺的越多,我這個東家就能坐享其成了。”

姚立言說起了好處,身股法和將匠人的利益和工坊高度綁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鼓勵生產積極性,起到了極大的激勵作用,而且最重要的是,匠人們也承擔了部分的風險,若是生意敗了,他姚立言虧大頭,也有人承擔一部分。

而且身股法讓工坊能夠長久的原因,還有一個,那就是分離了經營權和所有權。

事實上持有了身股的大掌櫃、二掌櫃、大把頭們,對工坊經營是具有經營決策權的,是具體的經營者,和東家的地位,幾乎是平等的。

姚立言懂紙坊,可他不懂染坊,他對染坊指手畫腳,只會讓染坊生意越來越困難,而且姚立言這個大東家有錢的很,他對具體的染坊市場的敏感程度,真的是很低,反應也會很慢。

說難聽點,以現在姚老闆的身價,這一家工坊就是賠的底朝天,姚老闆也只會感慨一句:怎麼黃了?

遠不會說是傷筋動骨,可對工坊的掌櫃、工匠而言,工坊沒了,無異於天塌地陷了,工坊上下可謂是切身厲害,自然比姚老闆更小心。

這些大掌櫃、二掌櫃、大把頭們,只能指望着一家工坊來改變自己的命運,可不就拼盡全力,對市場更加靈敏,會做出積極調整,尤其是染坊、成衣坊之類的,年年布料、花色、款式各有不同,就需要及時應變來迎合市場。

“姚老闆賺的這麼多銀子,就沒人眼紅嗎?而且看起來,因爲要給身股的原因,姚老闆的生意經,似乎不是秘密。”朱翊鈞笑着問道。

“有,但他們不捨得。”姚立言面色古怪的說道:“陛下,草民經紀買辦出身,其實也就比窮民苦力好點罷了,也是從夥計做到了掌櫃,自己辦了工坊,知道這萬事皆難。”

“可是這些個勢要豪右之家,別說給掌櫃的身股,給匠人們個股了。掌櫃的開口說一句,他們就是滿腹牢騷,張口就罵,老爺時間做的久了,就聽不進去一點意見了。”

姚立言的生意經是什麼秘密嗎?全浙江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姚立言壓根也沒想瞞別人,瞞不住。

工坊裡的賬本也是一樣,因爲人人持股這個理念,所以人人有賬,對廠裡賺多賺少,極爲關注,不光是大掌櫃、二掌櫃和大把頭對賬,這些匠人們也會算賬,所以,人人持股,賬目就極爲清楚。

生意經壓根不是秘密,只是勢要豪右們根本做不到。

尊重人都學不會,還學身股法?

讓勢要豪右給掌櫃、大把頭、工匠身股乾股?連掌櫃的說一句不是,都要大發雷霆,恨不得當場殺人全家,瞪着眼一副你敢頂撞我,簡直是膽大包天的樣子!

在這些老古董的眼裡,自我之下都是家奴,他們早就習慣了強人身依附生產關係。

這種腐朽的觀念,讓他們無論如何無法接受這種分配方式的。

讓東家給掌櫃的股份,讓下人跟自己平起平坐,給充分的自由決策和尊重,這些東家要是懂尊重,還能被一向寬仁的陛下給抄了家?陛下和太祖、成祖皇帝一比,那就是人間至仁了。

姚立言就完全無所謂了,他本身就不是勢要豪右,一個經紀買辦,生意越做越大,姚立言對工坊的干涉就越來越少,就是讓他管,他也不懂,他就利用自己的人脈,四處介紹人認識,剩下的都交給工坊裡的人自己去打拼就是了。

真的是坐享其成,真的是不勞而獲,但姚立言是真的賺到了錢。

姚立言說起了生意,那就是真的一點都不緊張,他繼續說道:“這勢要豪右們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讓掌櫃的管事了,自己又不放心,把自己三姑、六姨、小侄女、外室子亂七八糟的人派過去,好嘛,好好的一個工坊,加了這麼個些人還能好?”

“而且這幫人進了工坊,一定是管賬,讓他們管賬,他們一定會弄出天大的虧空出來,然後所有人一起承擔損失,這些東家往往不聞不問,最後工坊就散架了。”

“那個費氏的三媳婦,硬生生攪黃好幾個工坊,弄出了三十萬兩的虧空來,一問,都去養戲子去了,簡直是丟死個人了,可費家老爺子就喜歡這個三媳婦孝順,三媳婦說都是掌櫃的胡說八道,這費老爺子也信,嘖嘖。”

“這些老爺們總是覺得自家親戚可靠,咦,自家親戚可靠,老母豬都能上樹了!”

姚立言就從來不把自己的親戚派去工坊,一來,早些年還沒發達的時候,他爲了老父親、老母親的病四處磕頭,但就是借不到,等到他發達了,好麼,這幫親戚全都找上門來了,那叫一個親切;

二來,姚立言其實很清楚,相比較人情,制度更加可靠,人人持股之下,賬目出問題的可能本來就小,弄個所謂的自己人,除了添亂,屁用沒有。

姚立言自己經歷,再加上他對這套玩法聊熟於心,所以不會派親戚,可是這些個勢要豪右,那真的是沒辦法,本身勢要豪右們就是依靠宗族在支撐,強人身依附生產關係的具體執行人就是宗族,誰來說情,這當家的,都得答應下來,能成纔怪。

“也對,大明朝皇親國戚、勳貴們,子孫後代不爭氣,也多數給個不視事兒的閒職,而不讓他們處理具體的政務。”朱翊鈞笑着說起了國朝,大明政治是非常成熟的,比如藩禁制度,就把親王郡王和權力進行了切割,比如三公爵主業就是個大祭司,主持郊祭、山川、河流祭祀等等,現在還多了個忠勇祠祭祀。

想長久,還是得靠制度。

“陛下,除了上面兩條之外,還有一個,就是勢要豪右決計不可接受的,那就是工坊的規模會擴大,身股也會因爲工坊添加了工場需要增加,這個時候,東家就得拿出銀股來增發,可這些東家,多數不願意拿銀股出來,這就決定了,即便是把工坊做成了,也沒法擴大。”姚立言說起了第三點,也是最重要一點。

他姚立言能做成,別人做不成,那一定是他姚立言做對了什麼,而別人做錯了什麼。

利益之爭,就是這裡面的核心矛盾了。

掌櫃的身股、工匠的個股,都隨着工坊的規模不斷地擴大增多,這個時候,就需要繼續分配,佔了大頭的東家,就得把自己的銀股拿出來分下去,因爲規模擴大利潤增加,其實分出去銀股,也能換到更多的利潤。

可是這些勢要豪右可不這麼想,他們就覺得自己這些股份,決計不能分出去,就不停的稀釋身股,搞得工坊無法擴大,因爲身股擴大,這些掌櫃和大把頭們,利益受損,在實際經營中,就會限制擴張速度和規模。

生意場上,慢一步就是死。

“朕聽明白了,這掌櫃的身股、工匠的個股,每次擴張,都要東家把銀股拿出來分,東家自然不肯,但這麼做有個問題,長此以往,這工坊還是你們姚家的嗎?”朱翊鈞聽到這裡,有些好奇的問道,這麼幹,五年十年還好,時間一長到二十年,三十年,這工坊就不姓姚了,因爲銀股在不斷減少。

至於這工坊屬於所有股東。

“不是就不是唄。”姚立言搖頭說道:“草民在這個銀股不斷向下稀釋分配的過程中,已經賺了足夠的錢了,再投新的產業就好了,非要計較這一城一地,最後是什麼都得不到。”

“陛下,這工坊可能不姓姚了,但不管這工坊誰當家,都得給我姚家點面子,這就夠了,下次有相關工坊興建,草民都能說的上話。”

姚立言想的很明白,與其執着一個工坊的得失,還不如弄點新產業來錢更快,他的目的是賺錢,不是躺着收租。

習慣了躺着收租的勢要豪右們,總想着江山萬萬年,但哪有什麼江山萬萬年的事兒,人一死,身後事一點都管不了,而姚立言的目的是賺錢,怎麼賺錢怎麼來,根本不想着萬萬年。

“這買賣都是有賺有賠,姚老闆是怎麼確定要投資什麼的?七年,從一家紙坊,到浙江第一富,肯定有些獨到的經驗吧。”朱翊鈞問起了自己內心深處的疑惑。

姚立言聽到這個浙江第一富的名頭,就冷汗直流,這麼熱的天,嚇的他渾身冒汗,他可不是松江孫氏,人孫克弘可是朝廷的一等開拓侯爵,是元緒羣島上開拓第一人,和朝廷保持了良好而密切的關係,說一句皇商都不過分,他姚立言可沒有這麼深厚的背影。

這浙江第一富哪裡是美名,分明就是告訴陛下,這裡的豬肥了,可以宰了!

姚立言頗爲感慨的說道:“陛下,其實,都是賭罷了,和賭坊一樣十賭九輸,但就是這一贏,就能頂得上九輸了,這就是和賭坊不一樣的地方,只要成了一家,其回報之豐厚,就可以頂得上賠的錢了,再加上草民確實有點經驗,這十次總是有三五次能成。”

“其實也不算什麼獨到的經驗,草民從來不是看產業,是看人,投的也是人,這人能不能成,其實一眼就看出來了。”

“哦?詳細說說。”朱翊鈞坐直了身子。

大明皇帝是大明投資第一人,收緊內帑之前的3712萬兩的投資,再加上南衙拷餉1300萬兩的投資,總計5012萬兩的投資人,對同爲投資人的姚立言,獨特的投資法非常好奇。

這姚立言浙江第一富的名頭,說的嚇人,其家產把所有都算上,也不過兩百萬銀的規模。

“草民有四不投。”姚立言十分確定的說道:“這第一不投,不忠君體國不投。”

“開海的風是朝廷吹起來的,不忠君體國的人,大抵是不認同朝廷的政令,決計不會遵紀守法的,不遵紀守法,被雷劈的時候,一定會連累到草民。”

“這第二不投,喜歡吹得滿天星的不投,越是說的天花亂墜,越不可信,他說的那麼好,還能輪得到草民?好東西是不流通的,事物如此,生意如此,人也如此。好生意都是需要搶的,吹得越是天花亂墜,越會失敗。”

“這第三不投,親戚朋友介紹的都不投,說得好聽是人情,可是這人情最是難還,掙錢不掙錢其次,親朋的生意、親朋介紹的,無論賠賺,都不能投,賺了會因爲銀子翻臉,賠了那更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這第四不投,就是不毅之人不投,這做人做事,不弘也便罷了,心裡沒有別人,自私點也很正常,天下人人爲私,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嘛,可是這不毅,是決計成不了事兒的,做事半途而廢習慣了,遇到困難就會退縮,做生意總歸會有坎坎坷坷,不毅之人,草民投不了,投一定賠錢。”

四不投,對應的就是四投,就是篩選,尤其是這個不毅,可以從過往看出來,很多人的失敗不是一次兩次,面對失敗面對困難時候的態度,就能看清楚是毅還是不毅了。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朱翊鈞笑着說道:“姚老闆,咱去工坊看看?咱也不白看,走的時候,賞姚總辦一件大氅,再給姚總辦題一幅字,就四個字,經營有方,如何?”

“草民叩謝皇恩!”姚立言眼前一亮,直接磕頭謝恩,這一件大氅,誰來爲難他,他直接披上!皇帝陛下賞的,誰爲難他,他就去敲登聞鼓去!

“那就一起去看看工坊吧。”朱翊鈞站起身來,之所以要給一件幾乎用不到的大氅和題一幅字,是因爲朱翊鈞要到工坊調研,嚴重影響到了工坊生產,耽誤了姚老闆賺錢,有些工期緊的活兒,甚至可能有違約的風險。

昨日皇帝說要去調研,這已經是臨時起意了,爲了迎檢,工坊裡裡外外都進行了打掃,工匠們全家老少都幫忙,把工坊裡裡外外打掃乾淨,比較危險的易燃物都放到了別處,今天的生產也耽誤了,因爲皇帝要去,只留下了一部分工匠們表演式開工。

工坊是真的假的,其實一眼就看出來了,工坊裡處處都有生產的痕跡,這些生產的痕跡,絕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製造出來的,姚立言的工坊,算不上什麼光鮮亮麗,但能看到平日裡的熱火朝天。

朱翊鈞看了染坊,一個個染坊池子裡的水都是清水,染料基本都有刺激性的氣味,爲了照顧到天老爺的嗅覺,染坊裡沒有一滴染料的奇景,被朱翊鈞看出來了,但染坊的池子本身,已經被染料給泡透了,能看得出,經常使用。

紙坊的情況也是如此,都是做做樣子,但還是能看出使用痕跡。

紙坊、染坊,一共看了四處之後,朱翊鈞站在織造坊的大花樓提花織機和姚立言聊了幾句,姚立言不懂,叫來了工坊裡的大工匠,詳細解釋大花樓提花織機的細節。

大明官營的織造局是不要那些個青樓出身的織孃的,但是民坊就沒有這個顧及了,所以織造坊也算是紅火,而且質量也不算差。

“咦,這一間倉儲,是用來做什麼的?”朱翊鈞走過了棉紡的倉儲,而後又走了回來,看着門前一個大圓牌,上面寫着一個‘軍’字。

姚立言笑着說道:“這一間倉,是每年入秋後,送到九營的棉布、棉被、棉鞋等物,這不是七月了,眼看着要到了,就提前準備好了。”

“這是攤派還是撲賣的?”朱翊鈞還以爲是衙門給的攤派,畢竟浙江九營養起來並不便宜。

姚立言左看看右看看,才低聲說道:“既不是攤派也不是撲買,是慰勞,錢是工坊一起出。”

“啊?慰勞?”朱翊鈞被這兩個字定在了原地,略微有些恍惚和不確信的說道。

姚立言頗爲感慨的說道:“浙江九營每年出巡抗汛啊,這衙門裡的狗…老爺們沒事就扣餉、減餉的,受過恩惠的民坊,就會在九月回營的時候,送點自家產的東西,慰勞軍兵辛苦抗汛,陛下,抗汛是極爲辛苦的,三到六月是沿途檢修堤壩,六到九月,都是哪裡漏了都撲過去搶險。”

“九營抗汛,自從嘉靖三十四年設立九營以來,就一直做到了現在。”

姚立言和陛下交流是很放鬆的,差點把狗官兩個字直接說出來,姚立言很難理解衙門的想法,浙江九營,多麼好用的一羣人,抗汛這活兒,沒了九營誰來幹?多少人受過九營的恩惠,吳善言居然要減餉!真的狠得下那個心!

“啊,哦,打開看看。”朱翊鈞示意姚立言打開看看,每一件都是一個棉被、兩身棉服、一個褥子,棉被是四斤棉,朱翊鈞掂量了下,分量很足,一身棉服是帽子、暖耳、衣褲、鞋,鞋是千層底,看起來就很結實,整個庫房裡整整齊齊擺着三百件。

這一件就得五錢銀子,一百五十兩銀子,真的很多了。

“草民名下一共七家棉紡,一百到三百件不等,每年都去羅木營,其實不止草民這麼幹,浙江這麼做的民坊,大大小小有數百家。”姚立言介紹了下自己每年送多少過去,不是他的個人行爲,而是浙江地面普遍行爲。

上報天子,下救黔首,不是戚繼光的一廂情願,是長期實踐的總結。

浙江九營常年以來抗汛救險,誰對百姓好,誰對百姓不好,百姓們心裡門清兒,連這些以盈利爲導向的工坊都在擁軍,可見九營深得人心,按照原來的歷史線,浙江九營和南京振武營的下場相同,都是譁變之後,逐漸消失在歷史的長河裡。

一飲一啄,一因一果,這人世間從來沒有無緣無故。

朱翊鈞看了一圈,想了想開口說道:“算算自浙江九營成立以來,一共多少錢,朕把賬給你結一下,申巡撫把賬算清楚,給內帑,朕把這個賬平了。”

虧大了,追欠了十二兩稅銀,爆了一波大金幣!但朱翊鈞倒是不覺得虧錢,反倒是有一種還債的感覺。

無債一身輕。

“使不得,使不得。”姚立言連連擺手,他趕忙說道:“陛下,這都是工坊裡的錢,都是乾股、身股、銀股一起定下的事兒,都是一片心意,真沒多少錢,而且草民還賺錢啊,草民這幾家棉紡賣貨的時候,一開口就是浙江九營用過都說好,百姓們都很認可的!”

“朕知道,但這涉及到了軍紀,不能白拿。”朱翊鈞看着姚立言笑着說道:“不必驚慌,每年浙江九營軍兵的棉用品,還從你姚家購買,但也提前說好,你要是糊弄軍兵,那國法無情。”

“這…”姚立言還是不大情願,他低聲說道:“去廟裡燒香拜佛,祈求風調雨順,這風調雨順是不是佛祖保佑,都要去還願,求龍王下雨還得準備三牲,這浙江九營真的保證了風調雨順,給這點,就是知恩圖報而已。”

朱翊鈞眉頭緊蹙的說道:“這口子不能開,拿習慣了,過不了多少時間,就要借老鄉人頭一用爭個軍功了。”

萬曆年間,還是一個廣泛存在殺良冒功的時代,不能縱容。

皇帝有皇帝的考慮,民間有民間的心意,可是軍隊有軍隊的條例,現在浙江九營軍餉戶部直接管理,每一筆都要算清楚,拿百姓的東西,過去是無奈之舉,現在朝廷管着,就不能拿。

從打交道開始,姚立言都很怕皇帝,皇帝這生物打個噴嚏,他老姚家都得去爪哇了,姚立言怕,但這件事,姚立言意外的堅持。

“一半?”姚立言試探性的說道:“草民這工坊也從這生意上,賺了不少名聲。”

“陛下,草民是嘉靖年間出生的,倭患鬧得厲害的時候,草民已經記事了。”

大明軍當然是陛下的軍隊,同樣也是萬民的大明軍,姚立言非常堅持,這種堅持是多方面考慮的。

生意做大了,名聲就等於錢,名聲等於人們對這家的認可,就等於市場,棉紡的棉貨,全都是九族嚴選的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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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姚立言可不想失去名聲,同樣,這人活一世,總要有點堅持的東西,知恩圖報,也是姚立言的堅持,是他的毅,倭患肆虐的時候,誰打退了倭患,洪澇的時候,誰救了他,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平日裡,姚立言也是一口一個狗官,尤其是吳善言做巡撫的時候。

“行吧。”朱翊鈞鄭重思索之後,認可了姚立言的提議,這些軍需朝廷只結一半的賬。

此次調研收穫滿滿,不僅僅摸清楚了姚立言如何發家,還知道了四不投,還有意外收穫,那就是民間對於能做到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大明軍,何其擁戴。

第三十八章 不是我!不要污人清白!第二百四十章 火燒長崎第489章 仁天子御極之世,天下至幸!第442章 飛雲起伏龍,大鵬運以風第411章 光明,非常昂貴第二百三十四章 送出去的,要親手拿回來才行第一十二章 晉黨的條件,格外優厚第一百七十四章 祖宗成法不可違,踐履之實不可棄,兩難如何自解?第457章 人性本惡的鴻溝第501章 新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第350章 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第553章 我是緹騎,我怎麼會騙人呢?第二百二十一章 資源鎖死科技樹第333章 再苦一苦這賤儒,罵名張居正來擔第641章 只有傲慢能夠擊敗大明第647章 老虎要打,倀鬼也要抓第八十九章 給元輔先生一點小小的科學震撼第一百一十三章 倍之?超級加倍!第693章 持續開拓,直到世界盡頭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們的選擇沒有錯(爲白銀盟主“暖陽1314”賀!)第418章 大明,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第507章 陛下雖然好殺人,但的確是仁君!第500章 更多的鋼材,只是爲了製造農具第七十二章 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第598章 申時行是壞人第610章 太陽照常升起第299章 取之於賤儒,用之於賤儒第390章 不過是舊時代的殘黨罷了第436章 戚繼光膽小如鼠,李如鬆貪生怕死第五十九章 讀書人的事兒,竊不是偷第一百零九章 一步錯,步步錯第一百零二章 元輔先生沒有這麼無能的弟子!第608章 走賤儒要走的路,讓賤儒無路可走第640章 讓人人滿意,就是讓人人不滿意第七十三章 尊主上威福這杆大旗,我們晉黨要扛!第484章 人教人,千遍教不會第363章 多大點事兒?張居正兜得住!第482章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第444章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第二百二十八章 張公在時亦不覺異,自公沒後不見其比第469章 大爭之世,強則強,弱則亡!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民之骨血已罄,國用之費出無經第二百零九章 朱翊鈞的算學小課堂,開課了第669章 斷鹽 斷棉 裡挑外撅第二百一十四章 煤市口大火第535章 賤儒就是矯情第342章 好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第579章 半分封半郡縣的開拓之路第一百五十三章 活在當下,何不貪歡?第359章 大明不是讓他們喜歡的,是讓他們怕第二百二十五章 京師講武學堂和皇家格物院第359章 大明不是讓他們喜歡的,是讓他們怕第629章 《大明水文概略圖》第二百章 拿着我的銀子,離開我的船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顆機械蛋第706章 大惡人黃公子,仗勢欺人第一百二十四章 真誠就是最大的必殺技第314章 出使泰西使者返京,只帶了一堆的書第649章 兵發杭州府,誅殺吳善言!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皇帝怒斥東林元老第454章 天與不取,反受其咎第408章 人就是人,我就是我第393章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第607章 先生教得好,陛下學得好第313章 衍聖公?誰愛要誰要,我們南宗不要第三十三章 狼、虎、龍第702章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叩門第九十章 懲罰性關稅第一百二十八章 張居正,你壞事做盡!第668章 青城縣何四郎第405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第一十六章 殺人需用利刃第二百五十八章 名義上的家人,變成真正的家人第六章 一千個讀書人,一千個孔夫子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寧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第321章 陛下何故謀反?第664章 誰在乎你吃了幾碗粉?!第二百零四章 《勞動圖說》朱中興第二百一十九章 奇觀興國,大建安邦第661章 陛下聖恩眷天下,賤儒無德信口言!第642章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偏偏他自己還不爭氣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皇帝怒斥東林元老第714章 聖天子回京,紫微星歸正第453章 白銀,就是百姓們的血汗錢第365章 大就是強,多就是美第646章 咦!好了,我中了!第625章 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等死第352章 格物院有祥瑞進獻第二百四十五章 言先生之過者斬,勿論第561章 詔廢賤奴籍仁極至功德,鄉野田畝間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第二百二十八章 張公在時亦不覺異,自公沒後不見其比第366章 帝皇的王座是黃金馬桶第二百三十章 祥瑞新解第五十五章 清談可以滅虜,北虜安在?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341章 朱門酒肉臭 路有凍死骨第五十七章 君不君,臣不臣,天下大亂第485章 到底是誰帶壞了陛下?第一百一十三章 倍之?超級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