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意見簍子林輔成,被捕了

第709章 意見簍子林輔成,被捕了

岳飛對自己的帳下軍兵要求極爲嚴格,這種嚴苛是上下一體的,比如岳飛的兒子岳雲,在軍中策馬下坡的時候,因爲沒有操控好馬匹,馬匹摔倒在地,岳飛立刻抽出了軍鞭,懲戒了岳雲。

岳雲十二歲從軍,隨父親三次北伐,屢立奇功,收襄陽六郡之地,攻隨州,入陷陣先登營,衝鋒在前,攻鄧州更是身先士卒,最先登上城牆,在軍中號稱贏官人,即便如此剽悍,岳飛依舊沒有給岳雲任何的優待。

軍兵有不告而取百姓棉麻一束,立斬不赦以徇軍例;軍兵夜宿門外,百姓開門願意接納,但軍兵膽敢進入,亦軍法處置,以至於軍兵所到之處,從不入任何百姓家門,因爲軍兵持有武器,進百姓家門,就會見財生貪圖之意。

在嚴格執行軍法的同時,是極高的軍兵待遇,軍中有藥局,家眷皆可看病;若是將官軍兵遠戍邊方,會定期遣軍兵妻子前往慰勞,若是邊疆穩定,營建硬寨壕溝屯耕以安邊方;若是將士不幸犧牲,則神武后軍,也就是岳家軍這個集體,會贍養其孤兒寡母;但凡是朝廷有犒賞恩賞,岳飛、軍將,絕不能藏私。

至於喝兵血,也就是動輒打罵肉刑、奴役軍兵勞役、剋扣軍餉口糧等,立斬。

兩宋從來不是興文匽武,而是重文輕武,對武夫進行全面的壓制,甚至安內高於攘外,寧願被胡虜欺負,也不願意給武夫任何的權力和提高社會地位,進而造成了兩宋文恬武嬉,文不可安邦,武不可定國。

賊配軍,這三個字就是北宋末年的真實寫照,所有的軍兵都是賊配軍,無論是朝廷的禁軍,還是四百萬的廂軍,能打的只有戍邊的大宋西軍。

北宋名相如雲,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看到這種危害?當然有,而且很多,但朝廷按照歷史經驗,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冗兵可是北宋三冗之首,關於軍兵的社會定位,北宋朝廷也比較迷茫,不知道拿軍兵如何是好,只好循規蹈矩,過去怎麼辦,現在也怎麼辦了。

在北宋天傾的時候,岳飛等一批出身底層的將領,開始積極探索軍兵的社會定位,中原軍事機構開始演變,從單純的殺人機器、暴力機構,向社會穩定的壓艙石的轉變,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來爭取更多的義務。

中原軍事機構的這種轉變,本該在紹興十年完成,但一切都因爲宋高宗趙構和金人媾和,戛然而止了。

戚繼光和岳飛真的很像很像,在倭寇肆虐的時候,探索着軍兵的社會地位,軍事機構的演變,最終提出了上報天子,下救黔首,這就是眼下京營和水師的軍魂。

軍魂是依靠軍紀刻在軍兵骨子裡的,這樣的軍隊在南衙活動多年,也創造了廣泛的擁軍環境,但也有其割裂性,富裕的、高傲的勢要豪右,仍然看不起軍兵。

下救黔首,內容很多很多,浙江九營出巡抗汛是一方面,絕不對百姓出手,防微杜漸防止殺良冒功的現象是另外一方面,其實就是承擔社會責任和約束暴力。

林輔成的態度非常明確,在過去,行爲是兵過如篦的軍兵是社會不穩定因素,興文匽武是正確的,而軍紀嚴明,承擔了更多社會責任的大明軍兵,成爲大明江山社稷壓艙石,最後安定力量和手段的軍兵,再說興文匽武,是打斷軍事機構的演化,和宋高宗趙構一樣,是要揹負歷史罪責的。

林輔成完整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李贄伸出了大拇指,這老林還是一如既往的能言善辯,從軍事制度的發展和演變的角度,駁斥了興文匽武的觀點。

在林輔成將興文匽武拔高到了大一統的高度時,燕錚樓內的士子,就把注意力看向了林輔成,畢竟馬經綸、袁宗道的觀點,都是些陳詞濫調,都有點聽膩了,但林輔成的話,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場所有的士子,無不想到了前幾日發生在崇德坊的事兒,秦忠科在有人撐腰的時候,仍然不肯反擊,這不是懦弱,而是軍事制度的發展和演變,這對每個人都是有利的,松江府有十萬水師,這暴力失控,哪家哪戶能頂得住?

“我帶了幾頂帽子。”林輔成笑眯眯的拿出了一摞帽子,這是他今天聚談的道具。

林輔成的聚談是要收門票的,而且價格並不便宜,一場聚談,光是門票錢,少說都要七百兩銀子,都夠全楚會館一年開支了,他也精心準備各種花活,讓士子們覺得物有所值。

“這些帽子,代表了咱大明士林中的形形色色的衆人,有人戴一頂,有人要戴好幾頂。”林輔成拿出了第一頂帽子說道:“君爲客。”

這第一頂帽子,已經讓在場所有人都呼吸急促了幾分,連李贄都再次看了眼天字號包廂,確定了陛下今天沒在這裡,否則戴這個帽子的都是反賊。

天下爲主君爲客,是浙江地方普遍的一種觀點,是對‘家天下’的全面反對,反賊中的反賊。

林輔成也是在浙江聚談的時候,才瞭解到這種觀點,客,就和客星的客是一個意思,是客人,秦漢唐宋元明,朝代更替,皇帝各姓,天下從來都不是家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皇帝是客人,所以這種論點,就是反賊論調,可這就是事實。

天下爲何有君王皇帝?使天下受其利、使天下釋其害。

皇帝二字,是春秋戰國亂戰大思辨的最後結果,需要有一個人來做舉重冠軍,承擔起天下興亡的歷史責任來,要抑制私利、興公利,爲天下謀福,爲天下消除禍患,對於皇帝而言,義務纔是首要的,而皇帝的權力,全部來源於履行義務後收穫。

“你們怕什麼?”林輔成看着這些士人如臨大敵的樣子,驚訝無比的說道:“你們都不看邸報嗎?陛下對天下爲主君爲客的點評是:言之有理,陛下都說有理,你們慫個什麼,又沒讓你們造反,一個個都滿頭大汗。”

林輔成都不知道這些人在怕什麼!怕還跑來聚談?

皇帝陛下認爲這種觀點是正確的,而且看皇帝的行爲,就發現,陛下至高無上的權力,都是履行了自己的義務後獲得的,軍權、政權、財經事務等等,莫概如是。

陛下用實踐證明了這一點,反倒是士人們如臨大敵。

“那什麼啊,林大師,咱們這個帽子要不要收起來,有些話,皇爺爺能說,咱們不能說。”李贄小心提醒林輔成,陛下說,當然可以,因爲這本身就是陛下的責任,可是子民們說,有的是官員來爲難他們。

“那咱們做什麼五品的格物博士?”林輔成立刻反駁道,別人也就罷了,他林輔成和李贄,可是正五品格物博士,雖然來路不正,是黃公子依靠大將軍府關係搞來的。

“也是。”李贄想了想,這個問題好像不是不能談,談一談,又不是付諸於實踐。

“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以天下之害盡歸於人,若如此,可亡國也,君爲客。”林輔成對第一頂帽子做了總結,天下所有的好處都是皇帝的,天下所有的壞事,都是別人乾的,不敢承擔任何的責任,那國就亡了,皇帝就是客人。

亡國和亡天下是不同,亡國是改朝換代,亡天下,是南宋那樣,連漢室江山都斷代了。

林輔成從興文匽武談起,說到了軍兵的責任和權力,就是爲了說皇帝的責任和權力,這本來是個非常非常容易出問題,甚至會被錦衣衛直接逮捕的話題,但因爲陛下做的極好,讓這個話題變得反而不是那麼的尖銳。

林輔成拿出了第二頂帽子說道:“直諫以正君錯。”

皇帝怎麼可能有錯呢?!直諫正君錯,不就是反賊嗎?但皇帝也是個人,皇帝也會有錯,海瑞就得把這個帽子戴起來,這屬於反賊中的溫和派,以正君錯爲主,讓皇帝改正自己的錯誤,算是大明的主流風力輿論。

林輔成看了一圈,笑着問道:“諸位,出仕做官,是給陛下做官嗎?非也。若是給陛下當官,那就沒有直諫正君錯一說了。”

這個邏輯非常清晰,給陛下當官,那還對陛下的行爲指指點點,是不對的。

“林大師,話不能亂說。”馬經綸有點後悔了,他聽聞林輔成的聚談極爲大膽,沒想到膽大包天到了這個地步,他在解構帝制!

“聞道先生,我哪裡胡說了?這說了爲何有君,那來說說爲何有臣吧,天下不能一人而治,則設官以治之。所以,官就是君的分身,從本質上而言,君與臣,名異而實同。”

袁宗道站了起來,連連擺手說道:“別說了,別說了,諸位,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林大師所言,非我所見,我沒講過,也不認同,今天就是湊巧,日後有什麼事兒,跟我無關。”

袁宗道說完就走了,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他發誓以後不再參與聚談了,這聚談實在是太過於大膽了,這林輔成實在是太大逆不道了。

袁宗道知道林輔成說的對,但林輔成敢說,他不敢聽啊!這是他能聽的東西嗎?

這林輔成這麼大一個反賊,皇帝居然容忍他成爲了五經博士,專門研究社科人文,實在是有點過於放縱了。

大明是什麼帝制?是天下萬事萬物皆爲臣妾,爲人君囊中之私物,是以君一身一姓起見,是君有動作,兆億庶衆鹹瞻仰,以爲則,而行之也,是君爲臣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大明帝制。

林輔成的話,沒錯,但不對,而且不能說。

袁宗道可是有九族的,這麼胡說八道,問過九族的親眷嗎?

不僅僅是袁宗道,甚至是一些臺下聽聚談的士子,都有些坐立難安了,這真的可以聽嗎?

“陽春先生這就走了?”林輔成笑呵呵的說道:“來日再聚。”

“我只希望,你還有來日。”袁宗道無奈,再次對四方作揖,快速離開。

林輔成也不着急開口,他在等,等那些膽小怕事之徒離開,他知道自己不是反賊,他也清楚,社會要發展,大明政治經濟也要向前走,總要有人在這個約定俗成的邊界上,捅出個突起。

士子們三三兩兩離開,不過最後還是留下了一些人,大約只有三分之一,願意聽聽林輔成的話。

“諸位,既然留下了,那我就繼續說了。”林輔成嘆了口氣說道:“諸位,官是什麼,爲誰做官,是必須要討論明白的一個問題,爲何?”

“若是爲了天子做官,臣爲君所設,那官就是天子的看門狗,只需要對天子負責,只需要完全對上負責就行,而置斯民於水火而不管不顧。”

“若是做官不是爲君做官,是爲天下做官,爲萬民做官,那就不會這樣了。”

“出而仕,爲天下、爲萬民、爲康泰、爲政通人和,方直諫以正君錯。”

“林大師,要不把帽子收起來,說到這裡,已經足夠了,足夠了。”李贄是個意見簍子,以難纏著稱,他發現林輔成更難纏,他得站出來踩踩剎車。

“我這裡還有好幾頂呢。”林輔成拿着自己手中的帽子說道:“是有點大膽,但其實沒什麼,大思辨,理越辯越明,談,沒什麼不能談的,再不談,怕是再也不能談咯。”

林輔成的話裡話外,多少有點豁達,或者說破罐子破摔。

“這,哦,林大師終於回過神來了?”李贄聽着林輔成如此蕭索的語氣,笑着問道。

林輔成氣急敗壞的說道:“你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我!”

他們打的這個啞謎,其實就是黃公子的身份,回到了松江府的林輔成,突然就想明白了一個問題,黃公子就是皇帝本身,之前關於黃公子身上的種種疑惑,都立刻解開了,黃公子過於無所不能了,五品官身說搞就搞到了,緹騎說派就派,勉強還算是戚繼光慣的。

林輔成之所以回過神來,其實是黃公子前幾日的作爲,戚繼光就是再寵愛這個小輩兒,也不可能直接調三個步營入城給黃公子撐腰,三個步營、入城,無論哪件事,都違背常理,那這三個步營,只能是皇帝本人調遣的。

再想到之前,自己那些大逆不道的話,林輔成覺得,自己真的是活到頭了,今天的聚談,就是他最後一舞了。

從草原回來,當着皇帝的面,八卦草原上關於皇帝本人的小黃謠,這特麼不是活膩了是什麼?

“其實沒必要過分緊張,黃公子還是非常通情達理的,你又不是反賊,更沒有謀反。”李贄反倒是頗爲平靜的說道:“公子講道理。”

李贄說的有道理,陛下的確通情達理,但林輔成還是接着拿帽子,原因很簡單,因爲皇帝是個人,喜怒哀樂就跟天氣一樣陰晴不定,作爲意見簍子,不能在話沒說完的時候,就死掉。

事已至此,只能更加激進的表述清楚自己的意見,死也死的沒那麼多的遺憾。

“第三頂帽子,則是有限自由,這帽子,我得戴着。”林輔成嘆了口氣,將帽子戴好,他就是有限自由派的魁首,有限自由論,主張在當下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環境下,做到最大的自由,皇帝爲代表的朝廷,能不干涉,就不干涉的自由學派。

這個學派,也是反賊,家天下之下,皇帝作爲君父,在事情沒有惡化的時候,提前干涉,是理所當然的,但有限自由論反對這種干涉,這個學派,主張在矛盾充分碰撞之後,朝廷再總結經驗,進行干涉,纔是穩妥之道。

對任何新興事物,都持有積極的態度,而不是一棍子打死。

“我也不認爲我是全對,比如我之前就反對全面禁菸,煙土也好,菸草也罷,都不該進行全面禁止,朝廷也做不到,哪有那麼大的偉力,而是該看看這些新生事物帶來的影響,在這件事上,我錯了,朝廷做的對。”林輔成首先承認了自己這個學派的侷限性。

朝廷比他這個只會提意見的意見簍子,要高明的多,走在了前面。

“根據解刳院對各個標本的研究,阿片碰不得,它會永久的破壞身體本身平衡。”林輔成對着所有人十分鄭重的說道:“阿片對身體機能的破壞是永久性的。”

“解刳院裡有個人,叫範應期,他本該和王家屏一樣,成爲大明的封疆大吏,但現在待在解刳院裡永遠也出不來了。”

“自然,萬物,是非常奇妙的,人自己會分泌一種物質,這種物質可以鎮痛,和阿片鎮痛的原理是相同的,但吸食過多的阿片,用進廢退,人體就不會分泌這種物質進行鎮痛了。”

“比如範應期,在戒斷阿片之後,他總是感覺到渾身上下,有無數的螞蟻在爬行,他清楚的感知得到,其實那是血液在流動,比如走路的時候,膝蓋會刺痛,當關節響動的時候,會挫痛,在進行劇烈活動的時候,全身的痠痛,這些平日裡,我們無法感知的疼痛,在戒斷之後,都會被清晰的感知。”

“所以,範應期沒有信心走出來,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再次沾染阿片,戒不掉,根本戒不掉。”

“希望在座的所有人,都不要因爲好奇去觸碰阿片,朝廷的禁絕,是絕對正確的,人之所以是萬物之靈,是人有靈性,理性,能夠控制自己的行爲,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爲,喪失了理性,就不是人了。”

解刳院的岐聖雜報,是一份銷量極低、但非常權威的報刊,而林輔成每期必看,他認爲,皇帝不能聽他這個意見簍子的,要聽更加專業的五經博士們的意見。

林輔成的話,引起了現場的小聲討論,或許是時候,購買這些銷量低但是足夠權威的報刊,充實自己的學問了,這樣才能避免自己墮落到畜生道去。

“這第四頂帽子,人皆可爲堯舜。”林輔成拿出了第四頂帽子,遞給了李贄,笑着說道:“這是你的帽子。”

李贄的泰州學派,最主張的就是這個,這不是個什麼新鮮的話題,因爲人皆可爲堯舜這句話,出自《孟子·告子下》,是先秦時候,就已經討論明白的問題了,人人都可以成爲聖人,但這句話又反對儒家那套等級森嚴的官序貴賤各得其宜,尊卑長幼之序。

“讀書很貴,一個人要脫產,本身就需要有一定的家資,筆墨紙硯很貴,書很貴,束脩也很貴,想必在座的所有人,都有用樹杈在土地上寫寫畫畫的經歷。”林輔成頗爲感慨的說道:“以我個人爲例,我家也算是中人之家之上,勉強算是鄉賢縉紳之流,可我小時候,依舊要去地裡幫工,拾穗。”

林輔成的話引起了共鳴,這是大明讀書人的共同記憶,讀書識字幹活。

脫產,就是脫離生產,不用幹活,一心只讀聖賢書,中人之家的孩子,也是不能脫產的,也是需要幫忙乾點活,趕牛拾穗曬糧揚穀等等,讀書的昂貴,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林輔成低聲說道:“人人皆可爲堯舜,不讀書,顯然不可爲堯舜,連萬物無窮之理都一點都不瞭解,恐怕安頓不了自己,所以,只有鐵馬的咆哮聲,才能帶來更多的物質,才能供養更多的讀書人,或許有一天,咱大明,也能人人有書可以讀吧。”

這是林輔成對大明最好的祝福,希望大明能夠有朝一日,人人都能養得起自己的兒女,人人都能填飽肚子,人人都能有書可以讀,他期望着有朝一日,他的祝福可以實現。

“這第五頂帽子,則是儒生帽。”林輔成的第五頂帽子,和其他的帽子不同,是一件非常標準的儒帽程子巾,也就是朱程理學裡的程子,宋代大儒程頤所戴的帽子,高而方正的巾帽、後垂兩塊方帛。

(程子巾)

大明所有讀書人都得戴這麼一頂帽子,因爲大家都是儒生,這類人再細分,還可以進行劃分,刻板守舊的保守儒生、胡言亂語的賤儒、想做事能做事的循吏等等,但林輔成並沒有詳細區分,那樣帽子實在是太多了。

儒生這兩個詞就可以概括了,其實就是人數最多的中間派。

林輔成拿出了第六頂帽子,笑着說道:“第六頂帽子,則是極端保守派,他們比儒生還要保守,比如當朝大司馬曾省吾,他的最大主張,就是復祖宗成法,洪武永樂祖宗成法,而大明朝廷裡的大臣們,大多數都是這等保守派,比如陛下在邸報裡,就不止一次批評戶部連一點債都不想承擔,非常保守。”

這些極端保守派最大的保守,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大明已知的世界裡,要麼是大明的領土,要麼是大明的附庸國,附庸國,就是暫時無法王化的國土,這種保守派,其表現,往往是最激進的那一類人。

比如在倭患問題上,保守派一般認爲,徹底消滅倭人,才能徹底消除倭患,所以長崎總督府應運而生,並且還在積極探索水文,徹底滅倭,以絕後患。

比如在英格蘭私掠許可證上,極端保守派認爲,朝廷既然鞭長莫及,各種辦法都試過了,消滅不了這個毒瘤和頑疾,就給費利佩足夠的支持,讓費利佩徹底的、物理意義上的消滅這些蛀蟲!

“第七頂帽子,是精算棄地派。”林輔成拿出了倒數第二頂帽子,這種風力,在南衙可不是少數。

富裕的南方出錢出糧養活了邊方偏遠地區,憑什麼讓他們出這個錢糧?!把這些邊方之地、不划算的地方盡數放棄,最好不過了!

這種風力輿論,持續過很長一段時間,奴兒干都司、北平行都司、河套平原、關西六衛、西南的三宣六慰、交趾十三司,都是在這種風力輿論之下完成了棄地。

“這纔是最大的反賊!”李贄非常生氣的說道:“現在開海,南洋貿易,本該兩條腿走路,就因爲丟了交趾十三司,現在好了,只能一條腿走路,新港、琉球、雞籠、馬尼拉、舊港,只能原路返回,而不能到峴港去。”

“峴港是成祖文皇帝他老人家建的!怎麼不能走!”

李贄這個時候,還得戴一頂保守派的帽子,動輒祖宗成法,林輔成一開始就說了,這帽子要戴很多頂,而且不是一直戴着,需要的時候就戴,要展現讀書人的靈活性。

沒有交趾十三司,大明的領海貿易,跟斷了一條腿一樣的憋屈!

“最後一頂帽子,絕對自由派。”林輔成拿出最後一頂帽子的時候,拿的是朝鮮的程子冠,參照大明程子巾設計的冠帶,但這冠帶又小又醜,頗爲滑稽,這頂帽子本身就是在嘲諷絕對自由派是抄來的,虛妄敘事,泰西那個自由角的自由城,並不自由,反而是犯罪的天堂。

“哈哈哈!”

絕對自由派的帽子一拿出來,引起了鬨堂大笑,因爲絕對自由派的逆天言論,往往引起所有人的口誅筆伐,讓戴前面七頂帽子的人空前的團結一致。

“這八頂帽子,大抵可以包括芸芸衆生,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都不要上了讀書人的當,尤其是絕對自由派的當,他們那些胡言亂語,要慎重看待,好了,今天的聚談就到這裡吧,我得走了。”林輔成看了眼走進來的緹騎,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是北鎮撫司提刑千戶陳末,林輔成,跟我們走一趟吧。”陳末出示了火牌,要當衆拿人。

“你幹了什麼?”李贄驚恐無比的說道,今天聚談的深度,其實並不是很深,爲什麼林輔成會被抓捕?

“沒什麼,就是趁你不在,發了一篇大逆不道的雜報,或者稱之爲妖書吧,該。”林輔成束手就擒,極爲平靜的說道。

意見簍子林輔成被捕了,這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件大事,而他被捕,是他發了一篇觸發朝廷糾錯機制的雜報文章,蠱惑人心。

第二十九章 視之如綴疣,安從得展布第七十一章 給折色則易於蕩、給本色則可得實惠第二百四十八章 覓塞外良地營建營堡堅城第643章 無端鑿破乾坤秘,始自羲皇一畫時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明版的解放奴隸宣言第406章 給泰西一點小小的大明震撼第四十六章 大明早晚有一天,被人踹了攤子!第一百八十六章 許願池裡的王八都搖頭第二十五章 國覆,萬民爲種奴之禍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數旁通十五屏第286章 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第一十七章 妖孽竟是我自己!第529章 不想當國王的院長不是好船長第二百零七章 朕以大明天子的名義,判爾斬立決第506章 代號爲:平波淨海第二百三十章 祥瑞新解第552章 權利無限大,責任無限大第二十八章 力足以勝天第672章 大明皇帝也幹了!第二百三十一章 正奇相生,變化無窮第327章 陛下,臣真的沒敢多拿一釐錢!第480章 我的下限是你的上限第一百六十四章 忠君體國侯於趙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變了!天變了!天變了!第五十一章 朕以皇帝的名義許諾第二百四十五章 言先生之過者斬,勿論第554章 莫敢言,道路以目第一百五十五章 獨夫?朕就是獨夫!第一百零三章 蠻夷狼面獸心、畏威而不懷德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嘗不是一種夫目前犯?第525章 那都是過去倭人做的,和現在倭人無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開口就是九斤火炮的威力第374章 兩宮太后非但不阻攔,還一起胡鬧第587章 貧農劉二不曾偷第十章 一波三折第二十八章 力足以勝天第481章 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冤大頭第625章 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是等死第646章 咦!好了,我中了!第460章 自由的界限第二百章 拿着我的銀子,離開我的船第一百九十四章 皇帝親自帶頭偷工減料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極殿公審三逆臣第449章 秣兵厲武以討不義,務以德安近而綏第573章 物理意義的到地下去接地氣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553章 我是緹騎,我怎麼會騙人呢?第478章 沒有反賊經驗的張居正第416章 王謙,果然是個紈絝!第318章 跟着陛下有錢賺第二百八十章 朕倒是有個辦法第一章 刺王殺駕第四十八章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第712章 忙着討債,沒工夫罵皇帝第704章 一個違背祖宗成法的艱難決定第308章 人給狗送葬,天下奇聞!第608章 走賤儒要走的路,讓賤儒無路可走第四十二章 對小皇帝的考成第二百零三章 讀書人最後一絲臉面第421章 火炮轟完步兵衝,衝不上去火炮轟第三十二章 卿之所願,唯理所在第二十章 君民同耕,大逆不道第二百五十三章 抄家抄乾淨,攏共分三步第638章 借爾人頭一用,推行朝廷政令!第538章 每天都有美好的事情在發生(爲盟主第290章 你拿這個來考驗朕,朕怎麼可能經受第二百一十一章 手縛二雞之力的書生第335章 賺錢,寒磣嗎?不寒磣第305章 因人成事休定論,時運相逆人離羣第一百八十三章 餒弱則懦,此誠君王之戒第九十三章 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渡自絕人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圖!第287章 民以食爲天,萬務民爲首第348章 小善大惡,少殺一人,而多害千萬人第一百零五章 朕要學外語第二百四十七章 分贓不均、賞罰不明第430章 不爲刀俎,即爲魚肉第342章 好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第一百一十九章 仰望星空朱載堉第660章 從來沒有成王敗寇,只有寇敗王成第394章 把努爾哈赤送進解刳院去第438章 歲月蹉跎,往事不復第二百六十二章 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第547章 言速勝多是養寇自重第二百四十五章 言先生之過者斬,勿論第412章 人與人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第六章 一千個讀書人,一千個孔夫子第602章 賞厚而信,罰嚴而必第522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懷,德威兼用感心攝第599章 天子,孤家寡人第五十五章 清談可以滅虜,北虜安在?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唯利是圖!第416章 王謙,果然是個紈絝!第一百五十一章 重新定義清流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客氣的大明使者第一百九十章 友軍有難不動如山,撤退轉進其疾如風第676章 有六部沒皇帝,可不就是小朝廷?第二百五十一章 在天堂裡的人,不會嚮往地獄第707章 遲到的正義從來都不是正義第606章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正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