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皇祖母覺得,這是鹿是馬啊?

“母后~”

“嗚~嗚嗚嗚嗚嗚……”

時光荏苒。

就好似時光逆流——長樂宮長信殿,再次響起一陣刺耳的哀鳴聲。

和上一次一樣。

和上一次,漢家送走了一位皇帝時一樣——這一次,也依舊是館陶主劉嫖,對母親竇太后在哭訴。

只是這一次,劉嫖哭訴的內容,卻不再是曾經的慄姬,如今的慄太后;

而恰恰是纔剛成爲皇帝的天子榮……

“丞相,看到了吧?”

對於女兒劉嫖的哭訴,竇太后——或者說,是竇太皇太后的第一反應,並非是出言溫撫;

而是帶着劉嫖的哀怨,順勢稍帶上自己的不滿,將殿內前來拜見自己的丞相劉舍,給一把拉進了漩渦當中。

“皇帝新君繼立,對我這個祖母,卻早就不甚恭敬。”

“——早在先帝之時,甚至早在還不是儲君太子之時,皇帝,就已經因爲對我不恭,而到太廟面壁思過了。”

“現而今,大行皇帝屍骨未寒,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又一次白髮人送黑髮人;”

“皇帝卻到現在,都還沒來看上我一眼、勸慰我一句不說,連我的女兒、太宗皇帝的長女、大行皇帝的長姊,都至今還未被尊爲太長公主。”

“丞相覺得,這符合我漢家的禮制嗎?”

幾乎是同一時間——幾乎是劉榮召見郎中令周仁、中尉郅都的同一時間,東宮竇太皇太后也同時發難!

只是天子榮召見的,是周仁、郅都,這兩個大行天子啓最親密無間的心腹;

而竇太皇太后召見的,卻是如今漢家權勢最盛的兩位朝臣:丞相劉舍,以及御史大夫岑邁。

劉榮的考慮,自然是周仁、郅都二人,作爲大行天子啓最親密的近臣,在有關大行皇帝的事情上,最具代表性。

當劉榮拿‘大行皇帝如何如何’‘大行皇帝曾說’之類的話來說事兒時,這二人最具權威性。

而竇太皇太后考慮的,顯然是找朝堂的話事人。

只可惜:相比起劉榮的精準爆破,竇太皇太后這一手‘擒賊先擒王’,卻多少有些找錯了對象……

“大行皇帝屍骨未寒,朝堂首當其中者,乃大行皇帝國喪事宜,及大行皇帝之蓋棺定論。”

“至於其他事,臣,尚還未得暇過問……”

竇太皇太后步步緊逼,劉舍自然是先祭出一手祖傳太極。

——別問我;

——我不知道。

但這個態度,顯然不能讓竇太皇太后滿意。

見劉舍不願打岔,甚至隱隱有些不願意蹚渾水的意思,竇太皇太后只悠悠嘆口氣,自怨自艾道:“還是我這個太皇太后,沒有足夠的威儀鎮壓朝野啊……”

“被孫兒如此蔑視,卻連我漢家的丞相、亞相,都不願意爲我這個瞎眼老婦人做一回主?”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劉舍若再不下場,顯然就有些不合適了。

只是下場歸下場,劉舍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忘記桃侯家族世代相傳的人生格言。

——勢死忠於漢天子!

誰是天子,忠於誰……

“太皇太后此言,多少是有些苛責陛下了。”

知道躲不過去,劉舍也沒多遲疑,開口便擺明了自己的立場。

只是終歸自己面對的,是漢家第一位掌握實權的太皇太后;

略顯強硬的擺明立場之後,劉舍自然也要好好解釋解釋:自己爲何會這麼說。

“太皇太后說,陛下對太皇太后不甚恭敬。”

“但太皇太后也說了:那,都是陛下尚還只是大行皇帝公子,連儲君太子都還不是的時候。”

“——人不輕狂,枉少年吶~”

“大行皇帝仁及天下,澤及鳥獸,不也曾年少輕狂,鬧出‘棋聖’故事?”

“便是太祖高皇帝,不也曾‘享譽’豐沛之地,爲多少山東父老所不齒?”

···

“太皇太后說陛下‘曾不甚恭敬’,臣自不敢謊言媚上。”

“但陛下已經長成——尤其是過去三年,陛下太子監國,將我漢家裡裡外外打理的有條不紊,卻也是天下人盡皆知的事。”

“對於孫輩年少時的些許過錯,太皇太后,恐怕並不該窮究不捨;”

“尤其這位孫輩,已經是我漢家的天子——是大行皇帝屍骨未寒的當下,要鎮壓朝野,主持朝綱的天子……”

如是一番話,惹得竇太皇太后面色愈發陰鬱,劉舍卻依舊沒有就此打住的打算。

——開什麼玩笑?

要知道自有漢以來,天下就沒有哪家哪戶,比桃侯家族更懂得站隊!

太祖高皇帝之時,桃侯家族是實打實的開國元勳——甚至恨不能是豐沛元從!

孝惠皇帝、前後少帝之時,桃侯家族也照樣能鞍前馬後,唯呂太后馬首是瞻。

等呂太后駕崩,諸呂作亂長安,又爲諸侯大臣裡應外合平定、太宗皇帝自代地入繼大統時,桃侯更是第一位跪在代王車駕旁,口呼‘陛下萬福’的識時務者。

待等太宗皇帝駕崩,大行天子啓即位,依舊是桃侯率先站出來,堅定不移的站在了晁錯的身邊,並向朝堂內外喊話:藩王,是一定要削的~

不削不行!

及至今日,大行天子啓駕崩,新君劉榮承襲大統;

眼看着就要和東宮開始明爭暗鬥,劉捨實在是太清楚這場鬥爭當中,自己該站在哪一方了。

——沒人比劉舍更懂站隊!

更何況劉舍這個丞相,可是大行天子啓專門爲了政權交接,才於駕崩前不久所任命。

這點輕重,劉舍還是能拿得住的……

“太皇太后又說:大行皇帝屍骨未寒,太皇太后白髮人送黑髮人,陛下卻連探望都不曾探望、連一聲勸慰之語,都不曾對太皇太后說。”

“——太皇太后說這樣的話,陛下自然只得謹遵祖母教誨;”

“但臣這個外人——臣這個得賜國姓,卻並非宗親的‘外人’,卻是怎麼都看不下去了……”

···

“大行皇帝於昨夜駕崩,自先帝駕崩,到此刻——到臣對奏於太皇太后當面,陛下可曾有哪怕片刻,是可以有機會同太皇太后言談的?”

“昨夜趕了一晚上的路,從上林苑奔赴長安,又於太廟告祖即位、到未央宮接受百官朝拜;”

“——太皇太后,不也是趕了一夜的路,從上林苑趕回長安的嗎?”

“太皇太后回了長安,帶陛下去過太廟,尚且還能回長樂安歇片刻;”

“但陛下,可是從昨夜一直到現在——直到今日正武,都沒有片刻閤眼、都不曾有粒米下肚啊……”

顏至情深之處,劉舍還不忘像模像樣的擠出幾滴淚水,就好似劉榮過去這一天的遭遇,讓劉舍這個‘外人’,都感到無比心疼。

只可惜,竇太皇太后看不見。

——看不見,也不願意看見。

但沒關係;

有人看見,就夠了。

無論是誰——只要有人看見,並將這些事傳到天子榮耳中,對劉舍而言,便已經足矣。

“太皇太后,於陛下何其刻薄?”

“這都還不到整一天的功夫,太皇太后這便替陛下,羅列出了好幾條不可饒恕的‘大罪’。”

“但過去這幾年,陛下太子監國,明明是將經手的每一件事,都辦的幾可謂盡善盡美的啊?”

“——大行皇帝尚在,陛下如魚得水,凡朝中政務無不駕輕就熟,信手拈來;”

“怎大行皇帝纔剛閉了眼,先帝眼中的好儲君、好太子,就成了太皇太后大逆不道的不肖孫兒了呢?”

說到此處,劉舍已是泣不成聲,甚至還非常刻意的擡起手,在胸前錘了幾下;

見竇太皇太后作勢要開口,又趕忙搶過話題道:“陛下不尊太長公主,是徹底不尊了嗎?”

“——還是國喪方舉,陛下忙着安撫朝野內外人心,顧不上爲‘尊貴無比’的堂邑侯夫人,上一個太長公主的尊號呢?”

“陛下忙着國喪事宜,連東宮都沒時間來上一趟——連太皇太后,以及陛下自己的母親、我漢家的太后,都顧不上前來探望;”

“太皇太后,這又是在做什麼呢?”

“不爲大行皇帝駕崩而悲哀——不爲自己白髮人送黑髮人而悲痛,反而要在大行皇帝還沒入土爲安的當下,就要以太皇太后的身份,去欺壓自己的皇帝孫兒嗎?”

“太皇太后,何其寡恩吶……”

說到最後,劉舍順勢便‘癱倒在地’,以額叩地,朝着竇太皇太后跪地叩首,上氣不接下氣的吭哧吭哧哭了起來。

而在御榻之上,看着劉舍這般作態,竇太皇太后本就不甚明朗的面色,卻是霎時變得比鍋底還黑。

——好你個劉舍!

我特麼一個平a,你直接無cd大招轟炸?

我出一個三,你甩兩斤王炸?

瞧瞧這都什麼話!

這要是傳出去,天下人豈不就要以爲,漢家的太皇太后,又是一個呂太后那樣冷酷無情的老女人了?

“丞相,可真是……”

“好啊;”

“好。”

“很好。”

暗下咬緊牙槽,連道好幾聲好,竇太皇太后只稍眯起眼角,將明明渙散無焦、昏暗無光,此刻卻又令人心下打顫的冰冷雙眸,投到了劉舍那跪地匍匐,仍哭個不停的身影之上。

“桃侯,可真是大行皇帝,爲皇帝精挑細選出來的鞏固、臂膀。”

“——以至於,就連我漢家的太皇太后,想要讓丞相爲自己做回主,卻都是使喚不動人了……”

“桃侯,好的很吶……”

“好………”

對於竇太皇太后這番威脅意味十足的話,劉舍表面上做出一副‘我很害怕,但我現在沒空害怕,我正忙着哀痛呢’的架勢;

但心底,劉舍卻是壓根兒沒當一回事兒。

——太皇太后又如何?

說來說去,不就是一個隨時需要注意輿論,以免被歸爲‘呂后第二’的老婦人嗎?

若是君主少弱,以至主少國疑,那倒也罷了——太皇太后代未冠天子掌着朝政,朝野內外總還得畢恭畢敬。

但現在?

如今的天子榮,那可是工作纔剛一天,卻已經擁有三年工作經驗的成熟天子!

有這樣一位手腕老練,心智成熟的天子,漢太后對天下最大的貢獻,就僅僅只是在天子策馬狂奔,以至於宗廟、社稷‘跑得太快’的時候,稍微踩一腳副駕剎車,給皇帝孫兒潑潑冷水;

若是拿先例說事兒,那就更別提了。

——自有漢以來,漢家滿共就出了兩位太皇太后,當朝竇太皇太后是第三個。

前兩個,一個是呂后,一個是太宗皇帝的生母薄太后。

其中,呂后甚至是從不曾真正成爲過‘太皇太后’,而是在兒子、孫子做漢天子時,都一致稱:太皇太后。

那麼,問題來了。

你是要做權傾天下的呂太后?

還是避居深宮的薄太后?

當然,終歸是‘太皇太后’——漢天子祖輩的直系親長,作爲外臣,自然是要抱以十二分的敬重。

但眼下這種情況,劉舍顯然顧不上去向漢家的竇太皇太后,表達自己這個‘外臣’的尊敬了。

“說起館陶主,倒是有一件事,不妨同太皇太后先行稟奏。”

“——大行皇帝彌留之際,曾於陛下留有遺言:使堂邑侯離京就國。”

“若陛下果真打算如此,那館陶主是否被尊爲太長公主,想來,也是沒什麼區別的吧?”

“畢竟到了關東地界,堂邑侯夫人,和太長公主一樣——都是沒人能輕易得罪的身份……”

砰!!!

“劉舍!!!”

一聲悶響,配合着竇太皇太后冷冽的咆哮,頓使得長信殿內爲之一凝!

卻見御榻之上,竇太皇太后面色猙獰,右手拄杖,左手猛地拍在面前御案之上。

“大行皇帝,何曾——又怎敢留下這樣的遺詔?!”

“皇帝信口雌黃,難道連你桃侯,也要爲皇帝而矯造先皇移詔,讓我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女兒了嗎?!!”

···

竇太皇太后如此大怒,甚至都未必有上一回。

——說不定這,是竇太皇太后前所未有的滔天盛怒!

如此盛怒,大行天子啓尚且要暫避鋒芒,當今天子榮,更是隻能予取予求。

但劉舍聞言,卻反倒是緩緩直起了腰桿;

望向竇太皇太后的目光中,更是帶上了一抹無關乎桃侯家族,而是隻屬於‘漢臣’的風骨。

“大行皇帝究竟有沒有留下這樣的遺詔,太皇太后,本該是知道的。”

“太皇太后,本該親自站在大行皇帝的御榻前,親眼看着大行皇帝,頒下這樣一封又一封關乎宗廟、社稷的遺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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