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裡咯噔一下,終於明白從剛剛開始就一直隱隱的不安是從哪裡來的了。
現在離她被燒死的那天還有段日子,尚嬀卻留下了這樣一封信給玄清,自己又消失了,我一把拉住修夷的衣領,“不好,她是要提前讓自己被燒死,好留住玄清一條命!”
從答應尚嬀爲她織夢開始。我就一直以爲,她心裡放不下的那個執念是二師傅,她想要重新回到過去,爲自己報仇也好,告訴自己不要那麼傻也好,卻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是爲了玄清而來。
怪不得她會從一開始便默默的忍受,一直到玄清出來纔有要改變命運軌跡的跡象,我一直以爲她是還對二師傅抱有一絲幻想,卻沒有想到,她之所以沒有動靜,是因爲她真正在乎的那個人,沒有出來而已!
修夷卻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幕。握了握我的手,“沒關係的,這不是真的,不過是回憶。”
我點了點頭,有些擔憂的看向玄清,他將那張信紙來來回回的看了好幾遍,然後仔細的疊起來,揣進懷裡去。
我有些緊張的等着看他下一步的動作,然而他就在這止住了動作,靜靜的立在窗前,發起呆來。
我拉着修夷去找尚嬀,終於在宮裡一棵大樹後頭發現了她,彼時她正站在二師傅面前,一臉認真,“松青,我愛了你這麼多年,其實真的夠了。”
二師傅一臉焦急的看着她,伸手想要拉住她,“阿尚,我如約回來了,你……”
尚嬀後退一步,衝着他搖了搖頭,“你不必再說了,我知道你無論如何都不會選擇我的。以前是,現在也是。我並不是想要逼迫你,我來真的只是想要跟你告一個別,跟過去告一個別,沒別的意思。”
二師傅愣在了原地,我想,他應該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尚嬀吧。
尚嬀說完這些,轉身便要走,二師傅一把拉住她,拉住了之後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尚嬀轉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她的表情變幻莫測,最終漸漸變得決然,她說,“我從來不奢望有一天你會後悔,如今也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後悔。”
這句話說完,她便掙開了二師傅的手,背影款款離開。
我拉着修夷跟上去。
尚嬀從那裡離開之後,並沒有回自己的屋子找玄清,也沒有去當初燒死自己的那個水塔上去看看,而是徑直朝着楚平王的寢宮走去。
尚嬀從來不曾主動來找過楚平王,所以當在寢宮裡正同妃子嬉笑打鬧的楚平王看到她的身影時,面上一喜,揮手甩開正粘在自己身上嬌笑着的寵妃,“你們都下去!”
那寵妃不甘不願的哼哼了兩聲。繼續纏在楚平王身上不想下來,楚平王大手一揮,女子嬌弱的身子便趴到了地上。
“不要逼孤動手,趕緊滾!”
趴到地上的寵妃終於不敢再說些什麼。連滾帶爬的出了門,走之前還抽空扭頭狠狠地瞪了尚嬀一眼。
看到那妃子走出去,楚平王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輕咳一聲,走到尚嬀面前,扶着她走進來坐下,“怎麼還親自跑過來了?有什麼事嗎?”
尚嬀看了他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他腰間的佩劍。然後朝他刺去。
楚平王大驚,連連躲閃,一邊伸手去奪她手中的劍,尚嬀一個沒有練過的女孩子。自然不能同他相比,沒兩下,她手裡的劍就被楚平王搶了過來。
尚嬀猶自不停下,伸着兩隻手張牙舞爪的衝着楚平王掐了過去。楚平王怕傷了她,制手製腳的始終不能擺脫尚嬀的攻擊,逼不得已,他拿着劍指向尚嬀,“別動了!再動刀劍可是不長眼的!”
我看到尚嬀的眼裡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然後衝着那劍直直的撞了上去。
我只來得及看到尚嬀眼裡的滿足和楚平王的驚慌失措,尚嬀的身影漸漸虛化,然後消失不見,這裡是她的夢境,她一旦消失,這個夢境自然也要不復存在了,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刻。提前就做好了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快。
四周的景象開始坍塌,我拉着修夷,找了一個缺口。一躍而起,跳出了這個夢境。
剛剛從那個夢境裡跳出來,身後的夢境便一下子坍塌下來,我看着坍塌下去的夢境,驚魂不已,“還好我動作快,不然我們就被困在裡面,灰飛煙滅了!”
修夷看着我。再次挑了挑眉,“不是說沒有危險嗎?”
又一次被揪住小辮子,我很尷尬,連忙打量了一下四周想要轉移話題,一打量才發現我們已經回到了之前的那個谷底,尚嬀正躺在草地上,微閉着眼睛,還沒有醒過來。我跟修夷卻掛在了一棵樹的枝丫上面。
我率先跳下去,走到尚嬀面前,輕輕嘆了口氣,我從來不知道她是一個這樣倔強而堅定的女子。竟然只爲了找到當初的玄清,只爲了給玄清遞一張紙條,大費周折的重回當初,重新經受那些痛苦和折磨。終於等到他的時候,卻只給了他一個地址,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多說,就那樣決絕的選擇了死亡。
我想。當初玄清爲了她而葬身火海中的事,她是知曉的吧,所以三百年之後才終於想清楚,想要給彼此一個機會。
只是不知道玄清現在又在哪裡了。
修夷走到我旁邊,伸出手在玄清的臉上方,手上帶了藍色的火焰,過了一會兒,尚嬀的睫毛動了動,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我詫異的轉頭看着他,“你真的會術法!”
同時我想到先前修夷說鬼打牆根本困不住他的事,想來修夷的術法還不低,恐怕都是大招吧。
果然,修夷點了點頭。
“你很厲害嗎?”我又問。
修夷沉吟了一下,“應該比那個玄清差一點,但是比起你的二師傅綽綽有餘了。”
我想起當初二師傅將我從火堆上救下來的時候,說要不是修夷的幫忙,也不會有那麼順利。
那個時候我只以爲他說的是修夷給他們行了方便,如今想起來,恐怕那些障眼法,也都是修夷設的吧,不然他怎麼會堅持給楚莊王請示,要親手燒死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