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的眼睛有些閃躲,視線逃也似的轉移到獅城中,用沉默來表明他並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方節一笑:“倒是我多嘴了”,之後頓了頓又道:“不過仔細一想,你長的和連城一模一樣,足以矇混很多人,而你究竟姓甚名誰,倒沒有什麼值得關心的,反正遲早有一天真的連城會回來,當人們都知道你是冒牌的之後,你也很快會被人們遺忘,沒人會知道你的名字,反倒是好事。”
這話看似給“連城”臺階下,讓其不用再回答真是身份的問題,但實際上卻是對連城來了個激將,而“連城”聽到這話之後,也果然被刺激到了,當即轉過頭來不滿的說道:“我有我姓名!”
“哦?那你叫什麼?放心,我會保守秘密,不會告訴別人的。”方節一副十分賊兮兮的摸樣。
“連城”的臉上出現一絲弱者的怒容,道:“沒什麼不可以告訴的,我叫連晉!”
“也姓連?”方節眉頭一挑,似乎想到了什麼。
連晉還沉寂在憤怒之中:“憑什麼連城就註定會被人記住,而我連晉就一定會被人遺忘?我今天就告訴你了,等以後我被識破,死了或者跑了,你就把我名字說出來,讓所有人都記得我連晉!”
方節擡起頭看着連晉道:“就算我說了,人們也只是會對你津津樂道一段時間,之後就會很快忘記。”
這話讓連晉頓時如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吭哧幾句便不再說話。
與此同時,方節試探着道:“你與連家,或者與連晉有關係?”
連晉看着方節,表情融合了落寞、傷感、不平等等情緒,最後無奈的垂下頭,說道:“我是他雙胞胎哥哥。”
方節聞言恍然大悟,暗想:“怪不得這連晉與連城無論外貌、身體特徵一模一樣,原來並非是真的一模一樣,只是因爲雙胞胎的緣故,差別十分細微,即便謀士也看不出來,而連家又是龍氣者,不會使用武道基礎、真氣、或者命格,更難以看出其中差別,倒讓這連晉鑽了空子,連我都被騙過,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然後,他仍有疑問的朝連晉道:“那你爲什麼不是龍氣者?”
“爲爲什麼不是龍氣者?”連晉重複着方節的問題,然後看着方節道:“我也想知道,同父同母的兩個人,長相、聲音、天賦都一模一樣,爲什麼連城有龍氣,而我卻只是個普通人。”
方節只能道:“據我所知,龍氣者的傳承一代只有一人,你們兄弟二人之間,要麼你是龍氣者,連城不是,要麼連城是龍氣者,而你不是。”
連晉嘆了口氣道:“如果只是這樣,我只會覺得連城的運氣比我好罷了,不過不公平的還不止這些。”
方節傾聽者。
連晉繼續道:“在我和連城三歲時,有一個仇家潛入獅城,當時我和連城已經五歲,雖然已經確定了龍氣者的傳承歸屬,但我兄弟兩人的關係並沒有受此影響,白天從來都形影不離,連晚上也一直睡在一張牀上,那天晚上也是如此,可仇家偏偏以爲我是龍氣傳承,將我擄走,待我畜生不如整整十三年,而真正的龍氣者連城,卻有最好的修行條件,在最好的環境中長大成人。”
方節便忍不住問道:“那後來你爲何不認連家?”
“我當然認了。”連晉痛心道:“可當我九死一生幾乎爬到獅城的時候,我們的父親,卻不許我妨礙連城,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我回來的消息便將我送走,並警告,如果我將事情泄露出去,連家絕度不會放過我。就這樣再也不見我,使我找到了家還仍然不能回,在外流浪了好幾年。”
聽到這,方節暗歎:“又一個悲劇”,問連晉:“那也就是說,連城還並不知道你還活着?”
連晉慘笑道:“後來連城知道了,但手足之情早已隨着時間淡化,他沒有真正見過我,也沒有找我相認的意思,我便明白,不管是連家還是連晉,都是一羣狼心狗肺的東西,所以我也不打算再認他們。”
“然後你就開始借連城之名,四處行騙,敗壞連城的名聲,爲了復仇?”方節順着這思路問道。
連晉得意洋洋道:“沒錯。”
方節嘆了口氣,道:“你就沒想過,連家或者連晉,之所以不認你,興許是因爲有什麼別的難言的苦衷?”
連晉聞言一愣,然後沉默。
方節便知道了他一定想過,而且一直對此報以希望,於是不再多說,轉而看向濃煙四起、成片房屋倒塌的獅城。
此時,戰鬥已經基本結束,獅城一方的人,要麼被抓要麼被殺,而連晉帶來的人,則一副勝利者的姿態,要麼抓着人在街道上橫衝直撞,要麼騎着靈獸在空中來來去去,密密麻麻一片一片。
方節想起了一個沒來得及的問題,朝連晉道:“對了,這些人你怎麼找來的?”
連晉一改之前的負面情緒,十分自豪的冷笑兩聲,停止腰板好似做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事情:“你覺得呢?當然是騙啊。”
方節無奈:“哪裡騙的?”
連晉抱起膀子,斜着眼睛朝方節道:“你不知道吧,鳩城的鹿先生死了,剛好我就在附近,於是腦子一轉,暗想鳩城現在羣龍無首,正是缺一個領導人的視乎,於是我就決定幹他一大票,冒充東江霸主連城,忽悠了一大羣人,結果被鹿先生剩下的手下擁立,真的成了鳩城新的城主,哈哈哈。”
方節無語,沒想到自己殺了鹿先生,居然便宜了這個傢伙。
連晉仍然得意洋洋的摸樣,繼續說道:“剛當了城主沒兩天你猜怎麼樣?我忽然得到消息說連城下落不明,獅城也已經被連城的叔叔控制,我當時差點高興的蹦起來,心裡知道機會來了,馬上帶着鳩城的人趕赴東江,結果昨天剛到便聽說那個不認我的老東西昏迷不醒,我當時只覺得天賜良機,以前所有的不幸都補償給我了異樣,再也不擔心被識破,於是振臂一揮,帶着整個東江和鳩城的高手,就殺來了。”
方節聽到這忍不住提醒:“可你別忘了,連城只是下落不明,你父親也只是昏迷不醒,等這兩人任意一個恢復正常,你可就馬上會被識破。”
連晉的氣勢頓時一落千丈,本身也有這樣的擔心,可隨後看了眼獅城,又挺直腰板道:“管他呢,這麼多人爲我殺人,我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風光過,即便明天就要被識破,被萬人唾棄、粉身碎骨,那我也賺了!”
方節知道這傢伙嘴硬,便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與此同時,戰鬥正式結束,獅城內的武者高呼勝利,連城也是一臉光榮的舉起拳頭向戰士們致敬。
然而方節卻發現,此時看向連晉的武者之中,至少有三成的人,眼神中仍然敬畏,卻有了些疑惑和不解。
連晉下一秒也有所發現,心中頓時咯噔一聲,靠近方節一些,沒了主心骨似的問:“完了完了,是不是露餡了?”
方節笑道:“你剛不是說過了癮,明天死也無所謂嗎?”
連晉尷尬一笑。
方節看了眼一衆武者,然後朝連晉道:“恐怕連城帶領手下殺敵時從來都身先士卒,而你指揮這麼大一場戰鬥,卻從始至終都在旁觀,讓人覺得反常,到不至於真的讓人發現你是冒牌的。”
連晉聽到這話頓時緊張起來。
很快,幾個同樣表情的武者,壓着一箇中年人到連晉面前,領頭的武者說道:“報告城主,逆賊‘連突’已經被我等擒獲,請城主大人發落。”
連突蓬頭散發渾身篩子一樣發抖,惶恐的擡起頭來正要告饒,卻忽然間一愣:“你……連城?”
連晉知道這個傢伙看出了破綻,再加上之前沒有身先士卒讓其餘武者起了懷疑,此時心中一橫,竟下令道:“殺了!”
“殺了?”幾個武者一愣。
“你不能殺我,我是你叔叔,就算犯了再大的錯,按家規也應當要審判,你不能擅自決定!”連突見狀大聲道。
連晉從幾個手下眼中看出了遲疑,心中感到不妙,馬上吼道:“還不快動手,難道要讓我親自來嗎?”
幾個武者聞言再無猶豫,一人掌中內含氣場,劈中連突額頭,只聽“嗤”的一聲,連突當場腦漿迸裂。
遠處關注着這邊的人一呆,先是深受其害的百姓們,因爲除了一害大快人心而歡呼,緊接着是一衆跟隨連晉來的武者,看到了“城主”強硬的一面,而心中更加敬畏,也跟着百姓們開始歡呼。
這讓連晉多少鬆了口,又變得得意起來,朝方節低聲炫耀道:“我這招怎麼樣?”
方節看着連突的屍體,無奈的搖了搖頭。
一戰得勝,城中除了收拾殘局的部分武者外,其餘人紛紛簇擁着連晉往城主府去。而本城百姓也因爲要表達效忠而遠遠高呼、甚至拜倒。也只有方節能發現連晉臉上因爲極力掩飾心情而顫動的肌肉。對連晉來說,這顯然是一輩子中的第一次,也不可能再有第二次的威風八面。
在層層簇擁之中,方節低聲朝不斷向人揮手致意,滿面紅光的連晉道:“你幫我一個忙,我就離開獅城,怎麼樣?”
連晉巴不得如此,聞言低聲問道:“是什麼事?”
方節看向人羣某處一雙神情一樣盯着他的眼睛,笑道:“我有個買賣,因爲對方賴賬沒做成,而那個人就是你獅城的人,我希望你這個做城主的出面,‘公平’的裁決這件事,還我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