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塵立在軒峻壯麗的天玄殿前,卻是對這琉璃砌瓦、雕龍鑲鳳的神殿不再觀看。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他靜靜的聽着裡面細微的聲音。雖然,聽不真切,但他還是屏息細聽。
小井井空此刻也瞳孔睜大的豎起耳朵,貼近了雕刻花紋的鏤窗,時不時的還向天塵眨巴一下眼睛。
“易靜堂”三字大牌匾,掛於正中牆上,匾牌之下有紫檀雕螭案,案上設着三尺之高青綠銅鼎。正坐是楠木座椅,兩側各有小几。兩側座下,又是高几,左右齊整,上有銘碗香茶,高几兩側,各分座椅,共爲有四,亦是對整。此番,便是天玄門玄上、玄正、玄高、玄通、玄機、五座首之席了。
引見天塵的道長正是天玄門五座首之末座道長玄機是也,只見,玄機進得堂前,躬身施禮,見得座首掌門玄上,卻未入座。
卻見,正中座首玄上道長,身穿一領青衣道袍,須鬢飄飄不染塵埃,耿耿全然無毫俗態。
“玄機師弟,你我同門,無需多禮,入座罷。”坐在正中座首的玄上道長伸手示禮,接着又對座旁道童道,“玉兒,去給你四師尊上茶。”
玄機道長卻是沒有挪步,他恭聲道:“還是說完此間之事,再飲掌門師兄所賜茗茶罷。”
正中座首的玄上道長微微一笑,搖了搖頭道:“唉,我這個師弟啊,做事永遠都是這般。也罷,也罷,你說說此間何事罷。”
玄機道長頭微微擡起,輕聲道:“今日早飯間,又有少年登門求學,還請掌門師兄定奪。”
聞聽此話,座首的玄上道長微微蹙額,嘴脣輕啓:“怎麼又有少年?適才不是有兩位麼?”
玄機道長嘴脣囁嚅,但還是接着說道:“方纔兩位,已秉師兄安排,分在玄高、玄通師兄門下。這兩位……這兩位還請師兄再做定奪。”
玄上道長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無奈的道:“唉,我這個師弟啊,始終這般面善心慈,若是日後……唉,只怕你將來會在其它幾位師弟跟前吃虧呀。本小說手機移動端首發地址:”
玄機道長卻是面不改色,依舊恭聲道:“凡事都有掌門師兄定奪,我躬身其事,無懈無怠,其它師兄亦不會刁難我罷。”
“唉,師弟啊,你怎麼這麼粗枝大葉啊,你本無意,若是他人有心呢。”玄上道長一臉慈祥的望着玄機,頗有意味的道。
玄機道長臉上仍舊是無所神色,他緩緩道:“衆位師兄一心尊崇掌門師兄,有掌門師兄在,他們不會看上我這個不才師弟的,掌門師兄過慮了。”
玄上道長搖了搖頭,接着道:“到時,只怕我這個掌門也有心無力啊。”
玄機道長不動聲色,淺淺道:“掌門師兄,言重了。自師父羽化而去,掌門師兄精心發揚天玄門,放眼烏囟國,誰人可撼動掌門師兄巨擘地位。恕師弟直言,師兄,真的是言重了。”
玄上道長聽了玄機的話,臉色卻是波瀾無驚,他眉宇一蹙,剛想說話,卻是一小道士從殿外行來。
小道士深深的施了一禮,道:“稟掌門,今早您提及的道家友人已至,我已安排在榭房靜候了。”
玄上道長眉毛一揚,嘴裡笑道:“呵——呵,這早間傳書,此間就到了,看來,他也是急着想見我了。好,你先退去,我馬上就去榭房賡續舊好。”
小道士嘴裡應了一聲,躬身倒退着出了大殿。
玄上道長一揚袖袍,站立起來,一臉慈和,嘴上笑容,他道:“師弟呀,我這多年摯友,今日來訪,咱們可要好好的筵宴款待,說起這摯友,他還是你的啓蒙師長呢,稍後,你與我一起去榭房罷。”
玄機道長應了一聲:“是,掌門師兄,我也好久沒有見李道兄了。”只是,玄機剛剛說完,他又一蹙額,接着道,“可是,殿外的那兩個孩子……還要掌門師兄定奪。”
摯友拜會,玄上道長此時欣悅無比,似乎把門內所有的事都放在了一邊,他笑道:“明日再定奪,今日不理門事。”
玄機道長卻是執拗,蹙了蹙額,仍舊身子不動,他道:“恕師弟拙見,還望掌門師兄先把二子收入門下爲好。”
玄上道長看到玄機這般執拗,便搖了搖頭,嘆息道:“唉,我真是拿你這個師弟沒有辦法。好,好,那就收了,收他們到門下罷。我看,今日,我若是不收,我這個師弟是站在這裡一步也不挪動的了,你這是成心站給我這個師兄看的吧。”說到末處,玄上似乎有了些玩笑的口吻。看來摯友拜會,的確讓他心情大悅不已。
見掌門師兄發了話,心善面祥的玄機道長才算放鬆了神經。雖然,他心裡知道掌門師兄偏袒愛護他,但眼下已經過了天玄門納新之期,適才又引見了兩位少年,現在,他還真是不擔保師兄會答應他再收兩個孩子。
玄機神經放鬆了,然而,他卻是沒有挪動腳步,他接着又道:“掌門師兄,這二子要投到誰的門下合適?因爲這二子中有一位還是……幼童。以便照應,他們二人要寢食一起方可。”
玄上道長聽到玄機這般說,眉毛一凝,嘴脣一動,似是嗔怒,他道:“怎麼?還有一幼童?”
玄機道長臉色晦澀,但他還是如實回答:“是,掌門師兄,他孤苦伶仃,無依無靠……”
“好了,別說了!師弟呀,你——你讓我如何說你是好,如今,天下河清海晏,並非荒時暴月,你卻也這般好善樂施,我們這裡可不是收納涸轍之鮒之地……唉,你總是這般心慈面善,終是要吃虧的!”玄上道長臉上似有慍色,但他還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沒有真心的責備玄機。
玄機沒有吱聲,只是靜靜的站立不動。
玄上道長行至玄機跟前,負手而立,他嘆了一口氣道:“玄高、玄通、玄正三位師弟誰會收一個不諳世事的幼童,他們門下又不缺童子,你讓我這個掌門把二子投到誰門下,這不是給我出難題麼。”
玄機嘴脣一嚅動,但終是沒有出聲。
玄上道長看了一眼玄機,搖搖頭,顒望起大殿,陷入沉思。
片刻,玄上道長說道:“要不,就讓他們投在你的門下罷。你門下除了雨懺一位女弟子外,也沒有其他弟子,這樣,倒也能讓他們相互切磋指教,共勉互進。只是,這又讓我觸了門規呀,你門下的‘天妟觀’已往可是隻收女弟子,不入男弟子的。”
玄機心裡一陣洶涌,他沒有想到師兄竟然會因爲他而破例動改門規,心裡除了多了溫暖顫動,更有愛戴尊崇。他強壓住心裡的顫動,道:“玄機讓掌門師兄爲難了。”
“唉,誰讓你是我的師弟了。你先去罷,把殿外二子安排好,你便來榭房既是。”掌門玄上嘆了一口氣,拍了怕玄機的肩,緩緩說道。
“多謝掌門師兄垂憐惠允,我這就去安排,稍後便到榭房見李道兄。”
玄機心慈面善,但也是重視禮數之人,他出了易靜堂,行至殿外,便又引天塵與井井空返回了去。他讓天塵與井井空叩首拜謝掌門師兄。
天塵自是不敢怠慢,聽了玄機囑咐,心裡滿是激動,他與井井空走進易靜堂,便恭敬的跪在地上磕起了頭,嘴裡更是說着感激的話。只是,天塵擡起臉時,掌門玄上眼裡閃過了一絲異色,他盯着天塵看了半天,直至天塵與井井空離開天玄大殿,他方收回視線,一隻手在楠木椅子的扶手上來回的搓着,心裡似乎還在回味忖度什麼。
抑或,是他探知了天塵的資質,而驚愕唏噓吧。
這是有韌性的人。
他是在爲天玄門有幸招收了此等天資之人而高興吧。
他是在爲心慈面善的師弟得了此等潛力徒弟暗慶吧。
門丁興旺,則神佑不衰。
許久,掌門玄上才緩緩離開楠木座椅,向下踱了幾步,轉過身,背對大殿,負手而立,擡臉觀望起“易靜堂”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