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 活下去

烈陽蔓延,灼燒虛空。

虛空之中,彷彿有一輪煌煌大日綻放純金色的光華,其光輝耀眼至極,熾熱強烈,猶如實質,推動着一切向外擴張,彷彿連時間和空間都要在這股力量面前屈伏,天地間充斥着這股無邊的光明,所有的色彩都被染成了金色,連帶整片戰場的溫度,都在這烈陽的照耀下沸騰起來。

無論是受到攻擊的鯀神,還是發起攻擊的古倫加斯特,都被毀滅之力吞噬,萬物皆寂,萬象皆滅。連帶着整個人化作一團火光,融入其中的羅甘道也閉上了眼睛……雖然他根本不知道此時的自己是否還有“眼睛”這個器官,但在這無邊的光芒中,他卻感應到了某些東西。

——那是戰友的意志。

霸王,詹嵐,即便是在此刻,他們還在努力地控制這股龐大的能量,將其控制在鯀神的身軀之上,使其不至於擴散出去,同時也是爲了拯救被餘波捲入的羅甘道……

……即便,這努力只是杯水車薪。

羅甘道再清楚不過烈陽閃光彈的威力,這一擊的力量已經超過了他所能夠控制的極限,也使得他整個人的身體完全融入到了這股光芒之中。事實上,現在羅甘道還能夠保留清醒的意識,就讓他自己都非常驚奇了。

“……你有一羣很好的夥伴。”

而就在這烈日的光芒之中,古倫加斯特的駕駛室內突然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也讓羅甘道的警惕性瞬間拉滿:“誰?是誰在說話?”

——難不成,真是宇宙女鬼……或者說男鬼?

“不用擔心,我不是你的敵人。”

與羅甘道發散的思維不同,隨之在駕駛室內現出身影來的是一名乍看上去就相當嚴肅的青年,雖然他的身體看上去虛無縹緲徒留形體,但環繞在他周遭的一行行文字卻有着實實在在的力量,使得他沒有在光芒的照耀下當即湮滅:“不如說,沒有我的幫助,你們也不可能拿下這臺對萬族殲滅兵器,“四罪”系列的鯀神。”

“啊……你是!”聽聞此言,羅甘道這才恍然大悟。

戰鬥途中,鯀神的表現前後有着天壤之別,而作爲與之交戰的對手,羅甘道自是能夠感應得到鯀神內部有着他人的幫助:“多虧你的幫助了……話說你是?”

“嗯,我是隸屬於洪荒天庭的渡劫期修真者,也是第三團的副團長。”

荀槍平淡的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或者用你們的話來說,我就是內鬼。”

“……什麼?”

荀槍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頓時又讓羅甘道陷入到了迷惑之中……明明是隸屬於洪荒天庭,甚至還身居高位,爲何要當這個內鬼?爲何要在戰鬥之中一直幫助自己?

“很奇怪麼?其實我也很奇怪,不如說在此之前,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居然會和你們這些萬年之前與天庭對抗,臭名昭著的輪迴小隊隊員並肩作戰。”

還沒等羅甘道真正發問,荀槍的意志就傳遞出了一道信息來:“人生無常……短短的時間內,我可是把這句話體會的淋漓盡致。”

羅甘道不是一個頭腦派,事實上他更擅長用戰鬥去解決問題,而不是用思考:“你特意出現在我面前,是來做什麼的?”

“還看不出來麼?‘鯀神’的能量來源。”

就像是爲了驗證荀槍說出的話語般,在烈陽閃光彈的照耀下,鯀神的能量核心處猛地涌出一團黑色的光芒,那是被鯀神吞噬的所有修真者的靈魂與元神凝聚而成的,即將消逝的最後之光,也是鯀神最後的殘像,它拼命閃爍着,求生本能令它只要哪怕多活一秒都會竭盡全力——

“醜陋的掙扎……是吧?”

在羅甘道的目光被黑色的光芒吸引住時,荀槍的話語中有着些許感慨,又有着一抹回憶:“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哪怕傷天害理,哪怕吃屎也要活下去,哪怕只剩餘一絲怨念,只存留舊日的殘響,那麼它也要想方設法地活下去……我曾經沒辦法理解這些執念,但在鯀神的體內經受那烈火焚心的煎熬時,我突然明白了些道理。”

“我錯了,團長錯了,甚至於整個洪荒天庭……都錯了。”

“無數年的發展,無數年的擴張,無數年的傲慢與原罪,使得我們洪荒天庭,我們洪荒人族完全忘卻了人類種族在絕望中掙扎求生所依靠的力量,也忘記了真正的同伴之情爲何物。不如說外位面的普通人類,以及你們這些輪迴小隊隊員們,纔是人類真正的代表……”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羅甘道根本無法理解荀槍所說的話語意思,他的身體和精神在那無情烈陽的照射之下,正遭受着極致的焚燒。他感到自己的存在,就像是一片即將被熾焰吞噬的枯葉,脆弱得彷彿隨時都會化爲灰燼;又似高溫之下蒸發的水汽,即將徹底迎來生命的終結……

“沒什麼,雖然按照那個叫做霸王的輪迴小隊隊員的說法,你還能夠復活,但能節省一次復活次數總是好的。”

“活下去……我們這些罪孽深重,滿手鮮血的傢伙已經不值得活着,但你們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相比於你們失去的事物,這算不上補償,我也不值得原諒,希望這道薄暮殘光,能照亮你們未來的征程。”

在羅甘道還未開口之前,一股劇痛突然自胸口傳來,他感到自己的意識彷彿被抽離了身體,如同被無形之力推擠,向後飛速倒退。他的視界在迅速拉遠,視野中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模糊,直至遠離了光芒照耀的範疇。

在羅甘道意識逐漸模糊的最後一刻,他所見到的終極景象是荀槍身邊那圍繞的心靈之光,那是他的精神象徵,也是他的“道”。它們化作了一條條秩序之鏈,穿透了時空,鎖住了鯀神的能量核心,也鎖住了無數的負面情緒,將一切的污濁與黑暗都在烈陽的照耀下被徹底淨化……

——鯀神,完全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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