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關公繼續唸叨：“你救了我滿城百姓, 老夫有眼不識泰山，誤會與你，將你斬於刀下, 這是一錯。”
“明知自己錯後, 卻沒有悔過, 反而在你浴血奮戰的地方修建寺廟, 將你鎮壓在此, 這是二錯。”
“幾百年間，吾被心魔糾纏，不思悔改, 而躲避世人，拖延至今才突然靈臺清淨, 實在是天資愚鈍, 這是三錯。”
“……”
關公還在念, 徐許巖奇怪道：“他剛剛那個是在自責？”
沒人回答他，他看看蕭雨, 又看看肖野，嫌棄的別過頭。
蕭雨聽着關公唸叨，“不思悔改，躲避世人。”這一句聽得她心頭一顫。
她低着頭，有些悵然若失, 她不就是這樣嗎？躲避世人, 只想與世隔絕, 這是錯的嗎？
她難道也錯了嗎？
她的父親也是爲了救人, 就像那條巨龍一樣, 最後被法律斬在刀下，又有誰會去悔改思過呢？
甚至除了她, 根本沒有人知道真相。
憑什麼她就得這樣？
她頭疼的閉上眼睛，視覺陷入黑暗後，聽覺便猶爲敏銳，關公的聲音遠遠飄來，“你爲救我百姓，我卻有眼無珠，看不清正義黑白，這眼留着又有何用？便用我的眼，換你的眼……”
蕭雨握緊的拳頭突然一熱，被另一隻手包住。
她的睫毛輕顫，終究沒有睜開眼睛。
肖野道：“讓我替我的家人贖罪，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關公終於鬆開了龍骨，他拿起青龍偃月刀，橫空舞動，突然刀刃向下，劈在了他自己的頸中。
鮮血四溢，血腥味瞬間鋪天蓋地，隱約之中，蕭雨似乎又看見了漫天火焰，滿城百姓在火焰之中拼命逃跑，巨龍癱軟在地，再也無力面對天上落下的火球。
“吼～”
一聲巨大的龍吟響起，與此同時，地面劇烈顫動，瑪利亞慌張的抓住蕭雨的衣袖站穩，“哥哥！”
肖野拉住蕭雨的手道：“快離開這裡，離開龍骨！”
蕭雨睜開眼睛，她甩開肖野，將瑪利亞抱在懷裡往外跑。
肖野眉心跳了一下，沒說什麼。
徐許巖跟在身後道：“老大等我一下！”
等他們跑出龍骨覆蓋的範圍，再回首一望，只見那白骨之間血肉已生，再過一會兒，便是一條活生生的巨龍。
先是龍尾一動，其後從蟠龍山上擡起一隻巨大的龍頭，龍頭之上一對巨大的金色豎瞳，閃閃發光，好看至極。
其項頂着一對比人粗的龍角，龍角中一個黑色的身影，竟然是尼格拉斯。
那巨龍擡起半個身體，蟠龍山赫然小了一半，再擡起半個身體，地動山搖。
附近的玩家已經全部跑過來觀賞，甚至有人把巨龍當成了野圖boss，扔技能去砸巨龍。
肖野懶散的看着，那些技能扔在巨龍身上，無不例外都是一個大寫的“MISS”。
等巨龍完全甦醒，它看了一眼肖野的身旁。
肖野順着它的視線望去，那兒站着的是瑪利亞和蕭雨。
它在看誰？
巨龍將龍頭挪了過來，它眨了兩下眼睛，突然沖天而起，飛入雲霄，再不見蹤影。
“哐當！”
一個金色的寶箱落在地上。
一旁觀戰的玩家頓時一擁而上。
有人道：“這是誰的！我花錢跟你買！”
另有人連忙更大聲道：“我花更多的錢！雙倍！”
這是想引肖野出來。
《仙靈其境》中，不管是野怪還是boss，掉落物品只有打死對方的玩家可以拿取，除非玩家死掉，否則只能放在地上等三分鐘刷新掉。
肖野沒吱聲，蕭雨提醒道：“不去拿？”
“當然拿。”肖野笑道：“你等我一下。”
他打開遊戲論壇，直接篡改數據，將寶箱放進了自己揹包裡。
玩家們只覺得眼前一花，寶箱不見了。
有人道：“這麼快就刷新掉了？”
“誰啊？這麼辛苦打出來竟然不拿給刷新掉了？不要給我啊！”
“垃圾！”
肖野悄摸摸的扔了一個技能進去。
被打中的無辜人士怒道：“是誰在亂放技能！”
肖野又扔了一個。
以此類推，很快，還沒走的人羣開始混戰。
這一天，服務器爆了，肖野沒急着打開箱子，直接下了線。
他還有別的事要優先處理，如果先換回了身體，指不定蕭雨就不搭理他了。
他先出門去了一趟律師事務所，又去了一趟法院，很快，吳明渠收到了一份法院傳票。
蕭雨閒着無聊，玩了一個星期遊戲，肖野就像失蹤了一樣，她不想問徐許巖，這樣顯得她好像很在意肖野一樣，乾脆抱着薯片看電視。
她心不在焉的調着電視頻道，意外被一條正在直播的新聞吸引了目光。
——近日，金牌律師吳先生被告上法庭……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鏡頭裡，那人冷淡的臉，高傲的表情，還有一張她看了二十幾年的臉龐。
蕭雨眨了兩下眼，感覺這薯片真辣，辣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她拿起袋子看了一下，麻辣燒烤口味的，一轉手塞給徐許巖，重新拆了一包黃瓜口味的。
她關注了幾天案子，很快，肖野勝訴，肖野的叔叔伯伯們被判罰金，金額不等，全是賠償給她的。
可她現在要這些錢有什麼用呢？
她有些恍惚，就聽見電視裡，少女軟濡的嗓音道：“這些錢我不要，我想捐給山區的孩子，我的爸爸肯定也是這麼希望的，謝謝法官還我公道。”
蕭雨關了電視。
徐許巖從廚房裡探出個頭，道：“怎麼不看電視了？”
蕭雨道：“不看了，我困了，想睡會兒，等會再喊我吃飯。”
徐許巖莫名其妙的縮回廚房，“怎麼突然困了？該不會貧血吧？”
“叮鈴鈴——”
他摸出手機，一看是他老大，連忙按下接聽：“喂？老大？你出來了？”
“……會不會說話？改明兒讓你去營銷部待幾天。”肖野望着天，這天萬里無雲，晴朗得讓人嫌棄，他坐到許嵩年的車裡，頓時被涼爽的冷氣包圍，這才道：“她怎麼樣？”
徐許巖道：“看完電視，回去睡覺了。”
肖野點點頭，挺好的，他道：“帶我飯，我回去吃。”
“好。”
掛了電話，肖野揉揉眉心。
許嵩年調侃道：“感覺怎麼樣？”
肖野搖搖頭：“不怎麼樣，該說真不愧是金牌律師吧。”一張嘴，能把活的說成死的，真是廢了一番力氣。
許嵩年道：“一般人真對付不了他，蕭雨他爸輸得不冤。”
肖野望着車前方，沒接話。
輸得不冤啊，一條人命。
一個好的律師，可以救人，而一個壞的律師，可以毀掉一羣人。
如果不是他黑了吳明渠的電腦，拿到一些隱秘的文件，這一場官司，他還真沒有把握，別說能贏呢，能不被倒打一耙就不錯了。
吳明渠也是一個眥睚必報的小人。
他曾經是個孤兒，受過蕭成天的幫助，但他的弟弟被車撞了，需要錢看腿，他找過蕭成天，卻沒有得到幫助，那時候，蕭母剛剛被查出來尿毒症，蕭成天實在沒有多餘的錢財救濟別人。
吳明渠的弟弟因爲斷了腿，在孤兒院更加備受欺凌，最終得了抑鬱症，死於自殺。
這人發誓要出人頭地，最後成功報復了蕭成天。
那時蕭成天的案子並不是他接手的，他是在別的律師的辦公桌上發現了蕭成天的名字，當即詢問一番，以實習爲名，接手了辯護律師之位。
說來也巧吧。
如果肖野和蕭雨沒有互換身體，吳明渠找到的是肖野本人，也不會有後來這麼多事。
如果這兩人沒有互換身體，便不會有交集，肖野永遠也找不到那一年在操場上，他被人圍毆時，那個以一人之力救了他的姑娘。
或者說是假小子，那時候的蕭雨真的是太men了，根本看不出來是個姑娘。
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肖野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蕭雨現在依舊是一頭短髮，但五官卻柔和了下來，青春期被曬得黑成一團，現在也因爲幾年不出門，而白得像紙。
徐許巖吃着飯，突然不開心道：“老大，咱們啥時候才能跟假老大和好。”
肖野嚥下嘴裡的菜，道：“快了，我去遊戲艙，你們慢慢吃。”
他走了一半又回頭道：“許巖，你去小悅那兒，我怕她醒了找不到人。”
徐許巖吃飯的筷子一頓，他反應了片刻，頓時筷子一丟，緊張道：“我這就去！”
他推開凳子跑出門，出了門又突然想起來車鑰匙沒拿，連忙跑回來拿鑰匙。
許嵩年搖搖頭，嘖道：“你這妹夫，我看是趕也趕不走了。”
肖野意味深長道：“不着急，小悅還有一個月才滿十八。”
一個月以後，他老爸老媽也該回來了，有什麼事，讓他們二老自己討論去。
這又當爹又當媽的日子也該到頭了。
他看向許嵩年道：“吃完記得洗碗。”
許嵩年：“……”
蕭雨打開門，“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