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農莊外。
停着二十來個人和六隻馱滿貨物的雙頭牛。
爲首那人應該是行商,隊伍旁邊跟着幾個傭兵,其餘用鐐銬拴着手腳的大概是奴隸。
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孫世奇的眼中寫滿了呆滯,幾乎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這是……北郊?”
一人高的木柵欄上纏繞着鐵絲,背後是阡陌交通的街道和整齊的磚木屋,街上行人來來往往,有玩耍的孩童,也有賣東西的小販,或正要去田裡幹活兒的老農。
當地居民大多穿着鬣狗皮做的襖子,但最近天氣暖和起來,不少人都將襖子纏在腰上,也有一些富裕的人已經換上了布衣裳。
擡眼望向更遠點的地方,是高大的混凝土牆和哨塔,上面站着身穿黑色軍裝、揹着步槍的士兵。
望着眼前這座欣欣向榮的小鎮,孫世奇取出地圖反覆確認,自己沒有走錯路。
然而也正是因此,讓他更加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怪了……”
孫世奇嘴裡不斷嘀咕着。
“這麼大一座倖存者聚居地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去年入冬之前,他來過這裡兩次。
當時的他還是一個一窮二白的行商,牽着一隻雙頭牛在廢土上混飯吃,靠着和公園裡的藍外套們做買賣,算是發了一筆小財。
賺到本金的他抓住了河谷行省持續動盪的歷史機遇,將紅河鎮的奴隸賣去了南邊的錦川行省,再從那兒的農場主們手中買來糧食和雙頭牛運回垃圾城、紅河鎮,才慢慢有了現在的規模。
最近紅河鎮的奴隸主們和他們的老主顧兵戎相見,在垃圾山上打的不可開交,剛從錦川行省回來的孫世奇立刻嗅到了發財的機會,二話不說將手中的糧食和多餘的牲畜換成了奴隸和礦,打算去巨石城進一批“好東西”。
然而令孫世奇困惑的是,他記得去年來這裡的時候,這兒還是一片荒無人煙,雜草和灌木塞滿了土坡、泥坑,出城公路的旁邊更是住着一羣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哪裡來的什麼千人規模的村子和一望無際的農田?
村門口站着兩名揹着步槍的警衛。
孫世奇愣愣地盯着他們看,那兩名警衛顯然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筆直地朝這邊看了過來。
跟在孫世奇旁邊的傭兵輕輕咳嗽,壓低聲音提醒了一句。
“老闆,你最好還是不要盯着他們太久……我擔心,我們保不住你。”
他們只有四個人。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這些人的對手。
回過神來的孫世奇,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連忙掛上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主動上前消解誤會。
“朋友,我們是從紅河鎮來的行商,請問……這是哪裡?”
“長久農莊。”
執勤的警衛熟練地指了指門口上掛着的牌子,似乎已經回答過無數遍這個問題。
“這裡是西門口,當地人住的村子,你們做買賣的去隔壁的北門,那兒有貿易站和旅店。”
孫世奇說了聲謝謝,連忙帶着自己的隊伍離開了這兒,順着來時的路折返了一段,繞去了他們該去的北門。
比起先前看見的村子,這裡的情況更讓人驚訝。
不但街道更寬敞,交錯相同的路面還鋪上了水泥,沿街分佈的幾棟旅店、酒館和驛站,應該是剛建好不久,看起來修的有模有樣。
孫世奇走去了距離貿易站最近的一家旅館。
這兒的房子足夠大,後院還有栓牲口的牛棚,尤其是徘徊在門口的幾人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很明顯和自己一樣都是來這兒做生意的行商。
旅店門口的牌子潦草地寫着【公路】兩個字,大概是公路旅館的意思。
站在門口的服務生見到一行人朝這邊走來,熱情地幫他們將雙頭牛牽進了牛棚。
“客人是吃飯還是住店?”
“住店。”
孫世奇丟給了那小夥子一枚第納爾作爲小費,囑咐傭兵們在牛棚看着貨物等自己回來,然後便一人走進了店內。
店裡的空間看起來和外面一樣寬敞,木質的樓梯和地板還帶着森林的味道,一樓放着幾排木桌,後廚叮叮咣咣地忙碌,幾個客人正坐在角落吃着麪條,聞起來還怪香。
坐在櫃檯後面的老頭擡起了眼睛,爬滿皺紋的臉上擠出一抹讓人安心的笑容。
“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住店還是吃飯?”
孫世奇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眼中忽然露出驚訝。
“你是……公路鎮的胡克?!”
老頭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你認識我?”
孫世奇笑着說:“當然認得,你忘了嗎?去年我還在你這兒買過樹脂……不過你怎麼來這兒開店了?你的族人們呢?”
“這家店就是我們鎮上的人合夥開的,你說卡姆樹啊……真是懷念。”渾濁的瞳孔帶上了幾分懷念,不過再讓老胡克回去種樹,他肯定是不會幹的。
那些卡姆樹已經被移植到了西邊的種植區,原來鎮子上的幾個小夥子在幫他照料。
他和夜梟還有他老爹合夥開了這家旅館,本來夜梟也該在店裡,但年輕人閒不住,非要跑去當兵,最近好像被調去遠溪鎮執勤了。
孫世奇環視了一眼周圍,覺得這裡的環境還不錯,而且看店的還是熟人——雖然這老頭好像完全不記得他了。
“先住一晚上吧……怎麼付款?”
“一晚上10銀幣,吃飯另算。”
“銀幣?”孫世奇愣了下,“第納爾或者CR不行嗎?”
“也可以,不過你得拿去貿易站或者銀行換成銀幣。從這兒到遠溪鎮都是管理者大人的領地,我們可不願冒犯那位尊敬的大人。能在這兒開店是他的恩典,更不要說他是我們的恩人。”
看出了孫世奇的窘迫,老胡克笑了笑說,“你們不用着急付款,離開的時候把賬結清就行了。”
長久農莊對外開放還沒一個月,自然不可能有兜裡揣着銀幣的客人。
一公斤雙頭牛肉7~8銀幣,一隻雙頭牛少說1200斤,不管是賣給農莊還是屠宰場都能換不少錢。
胡克根本不擔心他們付不起賬,如果他們真的付不起,自己也可以幫忙替他們介紹買家。
孫世奇瞟了一眼櫃檯上的菜單,對這兒的物價心裡有了數。
“給我來五間房。”
翻開賬本的老胡克看了一眼外面。
“五間?外面不是有四十多號人嗎?”
孫世奇隨口道。
“那是我的奴隸。”
“奴隸啊……那確實不適合住店裡,”老胡克在賬本上勾了幾個連着的房號,“你們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的最盡頭。順便給你提個醒,北郊是禁奴的。”
孫世奇微微一愣,表情立刻緊張了起來。
“禁奴?等等……我怎麼沒聽說過這事兒?”
如果這裡禁止蓄奴,那他的行程可能就得做出一些調整了。
“沒聽說很正常,畢竟你是第一次來這兒,藍外套們經營的地盤多少會有些怪規矩。不過你也別太緊張,這兒只是禁止奴隸停留、非法拘役、暴力以及非法人口買賣,注意到隔壁的貿易站了嗎?你可以將奴隸寄存在那兒,每人每天收取5銀幣,寄存期間內禁止接觸,離開時可以帶走。”
“當然,我更推薦你直接賣給貿易站,他們給的價格還不錯,不想賣他們也不勉強。不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兒是不承認奴隸制的,僅承認‘有限所有權’,所以最好別帶着奴隸在街上晃悠,也別試圖帶着他們進城,更別拿鞭子或棍棒抽他們,警衛看見了不但會罰款,還可能把你送進去待兩天。”
被貿易站買下的奴隸,會被送去戰俘營看管一段時間,不過他們的身份不是戰俘,而是“被監管者”。
等他們通過勞動賺夠贖回自己的錢,學習了至少一項謀生的技能,並且能夠熟練地背誦基本法,很快就會恢復自由民的身份,甚至是獲得戶籍,被安排到工廠或者分到田地。
這通常用不了很久。
快的話三四個月,慢的話也就一年。
老胡克不清楚管理者大人爲什麼要這麼麻煩的操作,但仔細想想這個主意還挺聰明。
廢土上的行商大多做過奴隸買賣,完全禁止是行不通的,人家可以選擇不來這裡。買下來直接放了又容易導致一些人鑽制度的空子,比如自己賣自己,或者賣老婆孩子什麼的。
疏而不堵,求同存異,集中監管倒也算是個折中的方案,至少能避免帶着奴隸的行商繞開這兒。
先前聽他說起管理者這個詞,孫世奇心裡就覺得奇怪,這次聽到了藍外套,他更加確信了心中的猜測。
他用不敢相信的語氣問道。
“這裡……是404號避難所的地盤?”
“當然,”老胡克將鑰匙丟在了櫃檯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來你真的很久沒來這一帶了。”
給了他鑰匙之後,老胡克又叮囑了他幾句,這幾天儘量別進城,這兒在爆發浪潮。
之前從門口進來的時候,孫世奇確實也從其他幾名行商那兒聽見了,這些天清泉市裡的路不太好走。
來到了後院的門口,孫世奇正好看見自己的傭兵正和一名行商交談。
見到自己的老闆出來,傭兵立刻指了他一下。
“我們老闆在那兒,你和他說吧,我做不了主。”
沒等孫世奇開口問,那行商便主動迎了上來,友好地笑着說道。
“您好!我叫周南,從希望鎮來的行商。”
廢土上叫希望、黎明、美好、明天的地方沒有十個也有百個,光是聽這個地名,孫世奇可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
不過看他的穿着和口音,大概是錦川以南。
“孫世奇,來自東邊……有什麼事兒嗎?”孫世奇看着他說道。
周南接着說。
“我們打算去巨石城,但那裡正在爆發浪潮。我帶了六名護衛,算上我剛纔找的兩個朋友,湊出十五個人沒問題,我們打算抱團一起過去,如果你也打算去那兒,我們可以一起。”
孫世奇問道。
“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周南回答。
“三天,或者人夠了也可能提前上路。”
孫世奇想了一會兒,沒有立刻答應他。
清泉市北郊的情況超出了他的預期,這兒的人口雖然不如巨石城那麼多,也不如巨石城繁華,但這裡展現出來的潛力卻讓人驚訝。
對於一名行商而言,在哪裡發財都是一樣的。
他打算先探索一下這兒,再決定要不要繼續前往巨石城。
他是來採購武器的。
如果在這裡就能買到他想要的東西,又何必多走二十公里路呢?
而且還是冒着浪潮的風險。
“我打算看看再決定。”
對他的回答沒有感到奇怪,那個叫周南的商人無奈地聳了聳肩膀。
“好吧朋友,反正這三天我大概一直在,如果你感興趣,可以來旁邊那家旅店找我……報我名字就行。”
孫世奇點了點頭。
“行,我住在公路旅店,晚上我們可以一起吃頓飯。”
告別之後。
孫世奇沒有在這兒浪費時間。
將鑰匙丟給跟自己最久的那個傭兵,吩咐他將一些不值錢的包裹帶去房間,然後自己便帶着剩下的人和貨物,去了隔壁的貿易站。
這裡的貿易站和旁邊街上的旅館一樣,都是剛開張不久。
有幾個避難所的居民也在這裡,好奇地探頭探腦四處轉悠,戴着VM到處找人說些讓人一頭霧水的話。
孫世奇一眼就能認出他們,就是公園裡的那些人,那神態和動作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雖然語言不通,但當地人對他們還挺尊敬,而那些藍外套也很有禮貌,只是有些人看起來稍微呆了點。
沒有在那些溝通不了的人們身上浪費時間,孫世奇徑直走向了距離門口最近的攤位。
在這兒值班的交易員是一位容貌姣好的年輕姑娘,比起和那些滿面風霜的老傢伙做買賣,他還是更喜歡找年輕的。
一來賞心悅目,二來好騙。
在攤位前停下,孫世奇看着眼前的姑娘吹了聲口哨。
“我這兒有一批貨,但我想先看看你們有什麼。”
交易員擡頭看了他一眼。
“紅河鎮來的?”
孫世奇臉上露出一瞬間的驚訝。
“沒錯,你怎麼知道的?”
交易員微微笑道。
“猜的,你身後的奴隸總不至於是自己抓的吧。”
孫世奇乾咳了兩聲。
“怎麼可能……”
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笑話不太好笑,交易員沒再廢話,熟練地遞出了一支平板。
“你是來買武器的吧,東西都在上面,我鄭重地向你推薦LD-47突擊步槍,售價只需200銀幣。無論是叢林沙漠還是沼澤地都非常好用,7X50mm全威力彈能夠爲你提供堪比機槍的火力,就算是死亡爪看到了也得繞着走……但我更推薦你們各退一步。”
“除此之外,我們還提供強度更高、材料更輕便的KV-1外骨骼,81號鋼鐵廠的20mm輕騎槍,地精科技的88mm迫擊炮。如果是大客戶,我們還提供‘死亡尖嘯’火箭彈和更大口徑的37mm重騎槍。”
翻看着平板的孫世奇隨口問道:“怎樣才能成爲你們的大客戶。”
交易員笑着說。
“在銀行有100萬銀幣的存款,他們會給你一塊黑色的VM,它能儲存並識別你的身份信息。只要是你本人戴着,只要是在有信號的地方,就能用它付款。”
聽起來有點像巨石城的銀行卡。
孫世奇簡單地計算了翻了一下貨物清單,心中默默算了筆賬。
一名奴隸的價格在1000銀幣左右,一把LD-47只需要200銀幣,一枚7mm子彈1銀幣。
也就是說,一名奴隸能換至少五把突擊步槍!
而如果是在巨石城,武器雖然也很便宜,一把雄蜂突擊步槍只要150枚籌碼,但奴隸的價格同樣不高,根據他以往的經驗一個奴隸最多換兩把或者三把槍。
礦石也是一樣。
自己帶着的2噸銅礦和那些大包小包的硫磺、錫礦、鎳礦、鎢礦、鉬礦以及其他稀有礦石,弄到巨石城去最多換個2000~3000枚籌碼。
但在這兒能換到至少8000枚銀幣!
算清楚了這筆賬,孫世奇一瞬間屏住了呼吸,眼睛都恨不得變成了銀幣的顏色……雖然他沒見過銀幣長啥樣。
“我這兒有二十個奴隸,還有裝滿六頭牛的貨物,你開個價吧。”
交易員笑着問。
“牛也一起賣嗎?”
孫世奇連忙說道。
“那個不賣。”
開玩笑。
把牛賣了他靠兩條腿把貨運回去?
雖然他們開的價格確實挺誘人。
站在攤位前的交易員很快找來了兩個貿易站的員工,給他的奴隸量了體溫,檢查了牙齒、手指和腳趾,並稱了體重。
那些貨物也是一樣,經過仔細檢查和稱重之後,交易員給了他一張寫着報價的清單。
一共是29724枚銀幣,比孫世奇自己估的價格居然高了一千,而這也是讓他好一陣地欣喜。
“我需要一百支步槍和九千發子彈,剩下的用銀幣結算給我就好……”將平板還給了交易員,孫世奇滿眼熱切地說道,“多久能看到我要的東西?”
將這批能夠武裝一支百人隊的軍火送到紅河鎮,那兒的奴隸主們一定會將他視作恩人!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跑第二趟了!
“明天傍晚之前,快的話早上就可以。”交易員略微可惜地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雙頭牛,開口說道,“其實先生,如果你是從紅河鎮來的,不妨考慮一下我們的‘電騾’。”
孫世奇愣了下問。
“電騾?那是什麼?”
交易員微微笑着介紹說:“北郊工業區生產的輕型卡車,額定載重1.8噸,實際上超載個兩三倍一點問題都沒有,掛上橡膠履帶甚至能輕鬆跨越一米寬的壕溝,售價只要5萬銀幣,物美價廉。雖然開不進市區,但在野外跑跑很輕鬆,我們自己用的都是這款。”
“五萬?!”孫世奇瞪大了眼睛,“我可沒那麼多錢。”
五十個奴隸換一輛車?
這也能算是物美價廉??
交易員笑盈盈說道。
“現在打九折,如果你願意把那六隻雙頭牛賣掉的話,肯定是夠的。”
紅河鎮的礦石比奴隸便宜的多,藍票的面額最低也是1噸起步,成本都在運輸上。
如果能用卡車運貨,做礦石的買賣可以比做奴隸的買賣賺錢多了!
而且還沒有暴動的風險……
不過孫世奇還算清醒,自己不可能把所有家當都拿去買交通工具,他到底是一名行商,不是車伕。
更何況,這車大概是耗電的吧?
這兒電費多少不知道,但在紅河鎮可不便宜。
“下次吧……我得留點錢做買賣。”
交易員略微遺憾,但也沒說什麼,將七張百元大鈔、二十四枚銀幣遞到了他手中。
“這是找您的724枚銀幣,請查收……關於卡車只是我的一點點建議,選擇當然在您。”
可惜了。
利潤最高的就是賣卡車了。
一輛電騾的成本聽說還不到一萬二,鋼皮車身和木頭貨箱很便宜,成本一半都在電池和馬達上。
如果能賣出一輛,提成能有她兩個月的基本工資。
孫世奇收起了錢正要離開,然而就在這時,交易站的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兩夥傭兵發生了爭吵。
他們的人數不少,兩邊都有十來個,罵着難聽的話,吵的臉紅脖子粗,甚至有人擼起了袖子,眼看着就要幹上。
聽他們爭吵的內容,似乎是因爲外面的一些恩怨。
這種事情很常見。
大家各爲其主,也許昨天還在一起喝酒吹牛,明天就在廢土的哪個角落兵戎相見。
大多數情況下,大家會在委託結束之後當做無事發生,但也難免會有人爲了死掉的手足或者駢頭上頭。
導火索也許只是一個眼神或者一句調侃。
這些人還算理智,雖然那咋咋呼呼的樣子,大有拳腳相向的架勢,但沒有人把槍掏出來。
不過很難說,他們能否一直這麼理智。
孫世奇帶的四名傭兵,自覺地站在了僱主的身前,不是因爲他們多有職業操守,而是因爲只有將老闆平安送回紅河鎮,他們才能從商行那兒拿到剩下的錢。
“……又要打架了嗎,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二起了。”
站在攤位後面的小姑娘似乎並不擔心會出事兒,那習以爲常的淡定,讓孫世奇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你們通常會怎麼處理?”
交易員淡定地說道。
“如果有人拔槍,那他就倒大黴了,如果只是鬥毆,警衛們會把他們送牢房裡冷靜兩天,然後罰一筆錢。”
“如果交不起錢呢?”
“磚廠、水泥廠、甚至是磨坊或者隔壁的農田,這兒有的是工作崗位,總有他們能幹的活兒。”
孫世奇忽然覺得這小姑娘挺有意思。
“你叫什麼名字?”
“霜河。”
“霜河嗎,是個好名字……你什麼時候下班?你告訴我這麼多事情,我想請你吃頓飯。”
霜河笑盈盈地說道。
“賄賂我們也是會被送進去的哦,聽說三年起步。”
孫世奇訕訕一笑。
“那還是算了吧。”
他承認,他有過深入交流的想法,雖然未必能從她這兒弄到優惠,但至少能打聽到一些尋常人不知道的信息。
做買賣嘛。
賺的就是信息差。
不過從她的態度來看,明顯對自己不感興趣,而且敏銳的察覺到了他暗藏的企圖。
老實說,這份職業操守令人驚訝。
回想起旅店老闆的態度,孫世奇心中默默記下了一條線索。
404號避難所的管理者對於這裡有着極強的支配力,當地的居民發自內心地尊敬以及感謝他,遵守他制定的法律,並以維護秩序爲榮。
如果不出什麼大的問題,這種支配力至少會持續十年甚至二十年,直到這一代人老去,他們的孩子長大。
老實說,孫世奇對這些人們的態度和表現並不算太奇怪。
任何一個倖存者聚居地的興衰史,大多都能看到一個光榮的開頭,哪怕是紅河鎮那種鬼地方,也不是第一天變成奴隸主們的天堂。
真正讓他驚訝的是,那個男人……應該是叫楚光吧,居然只用了半年的時間便做到了這一切。
就算避難所裡儲備了大量的知識和人才,想要完成這項偉業也絕非一件易事兒。
尤其是在風雨飄搖的河谷行省……
真想見他一面。
孫世奇心中不禁回憶起了上次見面的時候,那個人用肉乾和自己交換了一罐螞蟻和幾袋遊戲幣。
到底是怎麼滾雪球,才能將那點兒可憐的資產滾成一座倖存者聚居地?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拜那個男人爲師。
不過他心裡也清楚,現在的自己未必能見到他了……
貿易站內的爭執引來了警衛們的注意,五名穿着黑色軍裝的警衛拎着棍棒走了過來,似乎是打算警告一下這些不開眼的刺頭。
然而那些傭兵們可能是仗着自己人多,根本沒把那些警衛們放在眼裡。但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周圍的藍外套們,正兩眼放光地看着他們。
那表情,那神態可不像是看熱鬧。
就差沒慫恿他們趕緊動手了。
現場的氣氛愈發緊張,眼看着那羣傭兵就要打起來,貿易站內的行商們紛紛避開。
然而就在這時候,一夥穿着灰大衣、頭頂鋼盔的士兵們,忽然從貿易站的外面走了進來。
他們的背上揹着自動步槍,掛在腰間的工兵鏟和刺刀上凝着觸目驚心的血痕,臉上帶着防毒面具。
那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一瞬間就把場面給鎮住了。
也正是這一瞬間,孫世奇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
自己買的那批軍火值了!
“英雄們回來了!”站在攤位後面的霜河眼睛閃閃發亮,孫世奇在小姑娘的眼中看見了崇拜的光芒。
“……英雄?”
“嗯!”霜河很用力地點頭,卻沒做解釋。
不遠處,先前還咋咋呼呼吵鬧着要動手的傭兵們,瞬間像啞巴似的不做了聲,紛紛眼神忌憚地看着那夥人,乖得就像綿羊。
站在孫世奇旁邊的那個傭兵,在看見了那羣穿着灰大衣的士兵之後,眼中同樣浮起了一絲忌憚,神色漸漸凝重道。
“……死亡兵團。”
孫世奇愣了下。
雖然知道這夥人不好惹,但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死亡兵團?”
“您剛從南方回紅河鎮,可能不知道……”旁邊另一名傭兵小聲說道,“這夥人在紅河鎮北邊的鹿頭山,把嚼骨部落的人揍的哭爹喊娘。”
“我親眼見過,那場戰役我也在場……”留着絡腮鬍的傭兵點着頭,眼中寫滿震撼地說道,“他們二十個人,追着一百多個掠奪者漫山遍野的跑,那刺耳的哨聲一直追進了林子裡,聽那些被俘虜的掠奪者說,和他們交手簡直是一場噩夢……”
“我聽說他們各個都是覺醒者!”
“都特麼是狠人!”
“沒想到死亡兵團居然是從這兒來的……”
看着眼睛閃閃發亮的小姑娘,孫世奇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羣雄赳赳氣昂昂的士兵,不自覺地嚥了口唾沫。
“他們怎麼回來了?”
他旁邊的傭兵小聲說道。
“也許是因爲浪潮。”
“……最近大概是有什麼大事兒要發生了。”
走到了鬧事兒的那夥人面前停下,邊緣划水摘掉了防毒面具,盯着那人看了一眼,用不標準的人聯語說道。
“聽說這兒有人鬧事?是你們?”
二十來個傭兵齊齊搖頭,鬧得最兇的那兩個壯漢訕訕一笑,互相勾住了彼此的肩膀,做出關係很好的樣子。
“我們鬧着玩呢。”
“老朋友見面……敘箇舊。”
那胳膊明顯還在較着勁。
拎着棍棒的警衛盯着鬧事兒的倆人,似笑非笑說道。
“敘舊?換個地方如何。”
“警衛所裡位置夠大。”
那倆傭兵並不怕他手中的棍棒。
但旁邊的那羣穿着灰大衣的士兵們太唬人了,那工兵鏟上沾的血明顯不像是野獸的……
這時候,他們的老闆總算是從旅館那兒趕了過來,試圖給他們求情,不過警衛並沒有理會,甚至看都沒看一眼。
根據治安管理條例,聚集鬧事兒的會被帶去做筆錄登記,這是例行的程序。
第一次是警告,要麼蹲一天要麼交10銀幣的罰款,第二次直接是小黑屋十日遊,還有100銀幣的罰款。
心裡一萬個不情願,那兩個刺頭也只能跟着警衛隊的人走了。
VM上閃過任務完成的彈窗。
剛回來就撿了個經驗包,順帶還裝了個逼,邊緣划水的心情相當愉快。
不過這份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很久。
老朋友的問候從一旁傳來。
戰地氣氛組:“臥槽,邊緣?”
夜十:“噫?!你活着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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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曲霖”、“億千貝”、“嗷嗷的芝麻糊”的盟主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