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料耗盡,長梭狀的逃生艙熄火,頂部和尾部分別張開了降落傘,拖着它墜落在了一片黃沙中。
半人高的輻射蠍被那動靜嚇得四散逃走,只有幾隻呆頭呆腦的黃甲蟲困惑的晃着觸角。
呲呲的漏氣聲傳開,艙門息開了一道縫。
幾名拎着衝鋒槍的親衛隊率先爬了出來,半蹲在地上警戒着。
確認外面安全之後,其中一人立刻返回到逃生艙旁邊,敲門示意裡面的戰友將艙門完全打開。
很快,在兩名親衛隊士兵的攙扶下,一臉狼狽的麥克倫將軍逃生艙中一瘸一拐地撤了出來。
這玩意兒說是逃生艙,其實就是一支大號“火箭”,緩降物是幾隻降落傘,乘坐體驗自然談不上有多好。
雖然在演習的時候坐過幾次,但麥克倫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用上這玩意兒。
“這羣該死的土著……蛆蟲……”
他的嘴裡不斷咒罵着,寫滿陰霾的眼睛在天上尋覓,擔心有飛機追上來。
不過所幸的是,聯盟的飛機並沒有追上他,方圓百里一片晴空,所有的一切都表明着。
這兒已經是落霞省。
除了他和幾名親衛隊士兵之外,逃生艙中還坐着二十多名高級軍官,包括他的副官和參謀。
這幾乎已經是這艘逃生艙所能容納的極限。
剩餘的燃料並不足以幫助他們飛回上千公里之外的軍事基地,不過這兒隔着河谷行省也有個兩三百公里了。
剛纔在逃生艙中的時候,他已經通過通訊頻道瞭解到,鋼鐵之心號已經完全淪陷……而且幾乎就在他出發之後不到十分鐘。
想到這兒,他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下。
他完全不敢去想,落到那些茹毛飲血的野蠻人手中,會被怎樣粗魯的對待。
與此同時,他還從前線部隊那兒瞭解到,那羣野蠻人不但佔領了他的飛艇,更是在他的艦橋上掛上了一面旗幟。
那面旗幟似乎屬於聯盟。
是的。
到現在,他終於弄清楚了對手的身份。
和軍團作對的不只是巨石城一座倖存者聚居地,而是整個河谷行省南部所有幸存者聚居地組成的“聯盟”。
“……這羣野狗。”
麥克倫幾乎要將牙咬碎,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
他發誓。
他會回來的。
他會讓那些人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用他們腐臭的血液洗刷這份恥辱……
……
無論麥克倫如何狂怒着,都改變不了他窘迫和狼狽的現狀,以及軍團在河谷行省行動全線潰敗的結局。
落葉營地。
此起彼伏的槍聲持續了足足一個小時。
披着黑袍、穿着防彈甲的士兵與穿着僞軍服裝的扈從們,在營帳之間展開了激烈的交火。
一小時前,在負債大眼、工地少年與磚等一衆死亡兵團和風暴兵團老兵們的帶領下,兩百餘名扈從軍士兵迅速佔領了落葉營地的五座彈藥庫和武器庫。
控制住彈藥庫之後,大眼立刻將武器扔給了那些還沒回過神來的扈從軍士兵們。
“軍團燒燬了我們的家園!奴役了我們的兄弟姐妹妻子兒女!今日又想把我們從去前線當炮灰!”
“我們會用拳頭和槍管兒告訴他們,我們是人,不是這羣鬣狗們圈養的畜生!”
“如果你們還剩下一點兒尊嚴,哪怕只剩下一點”
“拿上槍,跟我走!”
老實說,這番動員準備的很倉促,大眼的人聯語也只是一般的水準,然大多數人聽的並不是很清楚。
然而在那種槍聲大作的混亂中,大多數人還是被那激昂的聲音感染,下意識地接過了扔向自己的步槍和彈夾。
起義軍將袖子捲過胳膊區分敵我,與趕來鎮壓的黑袍士兵展開了激烈的交火。
最忠誠的炮灰被拉去了前線,留下來的這三千餘僞軍要麼才摸到步槍沒幾天,要麼本來就和軍團看不對眼,只是屈服於軍團的淫威才穿上了這身軍服。
駐紮在落葉營地中的軍團士兵不過五百餘人而已,而光是混進營地中的覺醒者足足有百人之多。
不止如此,這些玩家們大多還是受到提拔的基層軍官,聽到槍聲之後直接帶着部下們倒戈了。
科爾威麾下的部衆很快陷入頹勢。
尤其是在飛艇的前端炮艙被炸燬,艦橋飄起聯盟的旗幟之後,那些黑袍士兵們更是陷入了絕望。
混亂中,穿着外骨骼的科爾威手中端着步槍,帶着手下十餘親衛殺向了營地的西門。
然而還沒等他摸到門口,那十餘名親衛已經死傷過半,只剩下四個人護在他身旁。
看着漫天紛飛的火星和閃爍在營地中的火光,科爾威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絕望。
他怎麼也想不通,爲何昨天還在與那些土著們激烈交火的扈從軍士兵,會突然將槍口和兇狠的目光調轉向他們。
尤其是那些基層軍官,沒一個人手上都有着幾條甚至十幾條土著士兵的性命,這時候倒戈,難道就不怕被對面俘虜了清算嗎?
而且這些人是什麼時候串通好的?
平時也沒見他們交頭接耳啊!
就在這時,一名扈從軍的猛將卻是拎着一把開膛者步槍,單槍匹馬殺到了他旁邊。
科爾威下意識地看了眼他胳膊,見那袖子沒有捲起來,心中這才鬆了口氣,示意旁邊幾名神經緊張的親衛不要開火。
好在這位沒有背叛他。
剛剛從屍山骨海中殺出一條血路,戰地佬喘着粗氣,看着科爾威說道。
“長官,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叛徒們背叛了軍團!我的族人們在鎮壓那些叛徒的時候……不幸遇難。”
“無論如何,您一定不能落在那些野蠻人的手上。我會掩護您,請您趕緊撤退吧!”
這句話是方長幫他編的,他背了好久才做到一字不差。
其實原本他是打算和大眼他們一起搞事兒,給眼前這個叫科爾威的傢伙一個驚喜,然而奈何昨晚突然在論壇上接到了新的任務。
管理者要求他繼續扮演臥底,並且還要掩護科爾威成功撤離到軍團在落霞行省的軍事基地。
無奈軍令如山,雞湯只能等下次了。
不過想想也是,軍團敗局已定,成建制投降的百人隊和十人隊不計其數,俘虜的軍官已經夠多,不差那一兩個。
不如放走幾個小蝦米,以後釣更大的魚。
“這些吃裡扒外的狗……”咬着牙從喉嚨裡擠出了這句話,科爾威看着仍舊站在自己這邊穿山甲,心中不禁一陣感動。
即使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
但仍然有那麼一兩個忠心耿耿的傢伙,不離不棄地跟在自己身旁。
他發誓。
如果有幸活下去,一定不會辜負這份閃閃發光的忠誠。
“掩護我!”
見科爾威並沒有起疑心,戰地佬心中鬆了口氣,一臉忠誠地說道。
“是!長官!”
……
就在科爾威逃走之後不久,骷髏兵團的裝甲部隊便殺到了落葉營地的南大門。
在看到了那一挺挺聳立的四聯裝機炮之後,駐守在門口的五十餘名哨兵頓時丟下了武器投降。
他們早就想投了。
只是不想投給那些捲起袖子的僞軍。
畢竟是自己喂出來的狗,無論是心理上還是生理上,他們都無法接受這份屈辱。
不過最後的結果其實沒什麼差別。
骷髏兵團的步兵數量有限,在給這些門衛繳了槍之後,便讓他們在牆邊抱頭蹲成了一排,交給了殺到門口的扈從軍士兵看着。
見大勢已去,不少原本還幫着軍團抵抗的扈從軍士兵,也紛紛捲起來袖子倒戈。
最後五十餘名身披着黑袍的軍團士兵,在起義軍的圍攻之下,被趕上了落葉嶺團團圍住。
其中有軍團十夫長這類基層軍官,也有從航空陸戰隊營地逃到這兒來的百夫長。
雖然軍團大多數部衆已經成建制的投降,但仍然不乏負隅頑抗的存在。
不過,這改變不了什麼。
在鼴鼠的命令下,五輛一號坦克停在了平緩的半坡上,沿着落葉營地的邊緣一字排開。
瞄準了敵方位於山頭上最後的陣地,瑪卡巴子看向腳邊上的裝填手喊道。
“高爆彈!”
“收!”
那力量系玩家吆喝了一聲,將在膛的破甲彈抽出炮膛,接着從彈藥架上取下一枚彈殼印着HE的炮彈塞了進去,用力地合上了炮閂。
“裝填完畢!”
“開火!”
一聲聲震耳欲聾的炮響,88毫米高爆彈劃出一道道拋物線,落在了落葉嶺的山頭,爆開一片片煙霧。
與此同時,一名名拎着突擊步槍的玩家,在各小隊長的帶領下,有序地從硝煙瀰漫的營地中穿插而過,朝着落葉嶺的方向奔去。
站在卡車的旁邊,峽谷在逃鼴鼠舉起望遠鏡,望了一眼不遠處被炮火壓制的山頭。
那兒沒有提前修築防禦工程。
想來軍團的人也不會想到,他們有朝一日會被狼狽地推到山上。
“坦克編隊交替開火,保持壓制,掩護步兵向山頭推進!”
通訊頻道內傳來一道道興奮的喊聲。
“收到!”
聯盟的旗幟飄揚在數百米的高空,隨着落葉營地的攻破,到此爲止勝負已經沒有任何懸念。
現在應該算是打掃戰場。
掃了一眼營地中瑟瑟發抖、抱頭趴着的倖存者們,鼴鼠看見負債大眼和工地少年與磚,正帶着一夥人從營門口的方向走來。
那些僞軍士兵的臉上寫滿了忐忑。
眼前這些人的身份並不難猜,
甚至直到昨天爲止,他們還在與這些人交火。
不過,這些人並沒有爲難他們,甚至都沒有繳他們手中的槍,只是給他們指了個方向,讓他們去牆邊幫忙看着軍團的俘虜去了。
至於一起走來的玩家們倒是沒去,而是留了下來。
“你們來的還挺是時候,山上那羣人就交給你們了,別怪我們沒給你們留口湯。”大眼嬉皮笑臉地說道。
站在鼴鼠旁邊的伊雷娜瞄了一眼他身後,好奇的問了句。
“你們的穿山甲呢?”
工地少年與磚笑着答道。
“聯盟雙料高級特工又來新任務了,這次是掩護科威爾撤退。”
“科爾威?”想起之前在論壇上看過戰地佬的連載貼,鼴鼠立刻想起了這個名字,“那個落葉營地的最高長官?”
“對,就是他。”
見大眼點頭,鼴鼠一臉遺憾的表情。
“靠!放跑一條大魚啊。”
負債大眼笑着說:“這也算大魚?就幾個小頭目罷了,飛艇上那些才叫大魚呢。”
鼴鼠嘆了口氣。
“不扯淡了,打掃戰場吧。”
遠處山頭上的槍聲已經停了。
骷髏兵團的步兵已經壓了上去,正帶着幾個俘虜往山下走。
看其中一個俘虜的模樣,似乎和一般的小嘍囉還不太一樣,搞不好是個高級軍官。
眼珠子轉了下,鼴鼠忽然看向旁邊那輛裝甲卡車的駕駛位,吩咐道。
“富貴,你往西邊繼續開,去找戰地佬。”
打着哈欠的精靈王富貴翻了個白眼。
“日你,咋不叫我精靈王?”
“趕緊的,趁他還沒走遠,去嚇唬他一梭子,等他還擊你就假裝被打壞了引擎,把方向盤這麼一橫。”
說着,鼴鼠用手比劃了個動作。
精靈王富貴瞧見一笑,發動了卡車。
“OK,懂你意思。”
拖着四聯裝機炮的裝甲卡車重新啓動,脫離隊伍,朝着西邊兒的方向給穿山甲增加難度去了。
鼴鼠招了招手,帶着剩下的人深入了落葉營地,準備和好兄弟們一起清點下繳獲的戰利品。
軍團留在營地中的物資還是挺多的。
包括髮電機、營養膏合成器、大量的軍需品、一些處理廢品的工作臺和加工用具、以及足以武裝半個師的武器和彈藥。
沒有後勤補給線,軍團只能通過就地取材的方法制作需要的彈藥以及化學品。
臨時搭建的廠房裡,甚至還能看到剛車出來的槍管和子彈,甚至還有沒來得及裝藥的100mm炮彈。
那些俘虜中,應該有部分軍團的技術人員,否則光靠這些廢土客們自己,可做不來這些高難度的活兒。
就在鼴鼠檢查着彈藥庫的時候,負債大眼和工地佬則去了戰地氣氛組的營帳那兒。
那裡是軍團以及扈從軍軍官的駐地。
包括那些軍官們的私人物品,奴隸,以及一些值錢的好東西,一般都放在這兒。
搜刮戰利品。
自然要從好兄弟的帳篷開始。
負債大眼和工地佬相視一笑,朝着帳篷走去。
也許是倆人笑的太猥suo,也許是那沾着血的刺刀太嚇人,眼看外面的亂軍攻了進來,縮在帳篷裡的女人們,茫然無措的臉上寫滿了驚恐。
其中一名個頭稍矮、淺褐色頭髮的小姑娘,掙扎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了一絲絕望。
從記事起,她便聽軍團的教官說,能做軍團的狗是她們的榮幸,若是到了那些廢土客和變種人們的手上,她們這些軟弱瘦小的可憐蟲連挨鞭子的機會都沒有,不是被虐待到死,便是被剝了皮丟進油鍋。
之前麥克倫將軍將她和其他人一起,送給那個穿山甲的“土著”時,她的心中便緊張的要死,生怕被他給煮了吃了。
然而這半個月來的相處,她逐漸發現,那個人其實並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麼野蠻或者說邪惡,甚至比軍團的人對她們還要好。
他不但沒有強迫她們做不願的事情,甚至還體恤她們的體力,只讓她們做了一些洗衣服這類力所能及的工作。
爲了避免她們被其他流民和廢土客騷擾,他還特意將她們的帳篷放在了自己帳篷的旁邊。
也正是那時候,她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個連自己都意外的念頭當那位土著老爺的僕人也挺好的感覺。
然而……
那個人沒有回來。
很顯然,他英勇的戰鬥到了最後一刻,被這些“叛軍”們殺死了。
與其被這些惡魔們抓住,倒不如……
看着走進帳篷的兩人,她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決然,悄悄抓起了桌上刮鬍子的刀片,打算自我了斷。
一眼便瞅見了那小姑娘的動作,正與工地佬說笑着的大眼,頓時被嚇了一跳。
來不及問清楚狀況,他連忙上前拉住了那小姑娘的胳膊,把刀片從她手裡摳了出來。
“你瘋了嗎?”
被吼了一句的女孩明顯被嚇傻了。
她將嘴脣咬得發白,那雙瞪大的眼睛中寫滿了驚恐,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呃,我聽說這叫斯德哥爾摩綜合徵……但好像又不太像,”工地少年與磚插了句嘴,“總之,你別指望你那點兒人聯語能和她掰扯清楚,交給那些管理後勤部的NPC吧。”
聯盟有收容所一類的地方。
那裡和流民營地類似,主要是收容並教育從奴隸販子手中贖買的奴隸,以及從掠奪者手中解救下來的可憐人。
這些人大多已經在連日的折磨中,喪失了在正常社會生活的能力,無論是精神上還是生理上都很難適應新的生活。
在讓“被監管者”們迴歸社會之前,聯盟會安排指導員對他們進行思想教育,教他們識字和讀報,並在他們獲得至少一項謀生的技能之後,爲他們登記新的居民身份,放他們開始新的生活。
這些人雖然沒有受過折磨,但從出生開始就以奴隸的身份活着,眼中完全看不到一絲對自由的渴望。
“這遊戲真尼瑪麻煩……”
軍官打不贏了還知道投降,倒是那些炮灰們快把血給流光了,而最忠誠的反而是個奴隸……
當然,也未必是對軍團的忠誠。
大眼嘆了口氣。
雖然是智力系,但他不太想思考那些複雜的問題。
鬆開了抓着她胳膊的手,他將沾着血的刀片扔到了一邊,不管手上流着的血,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那個一心求死的女孩。
“這是……那個穿山甲寫給你們的,拿着。”
看着手中的紙條,女孩一臉茫然。
很顯然,她並不識字。
負債大眼無奈地又將紙條拿了回來,清了清嗓子,用不太標準的人聯語念道。
“曙光城的旅館招洗衣工,推薦公路鎮旅店,那個叫胡克的老頭是個好人,在掠奪者來臨時,我們向他們伸出了援手。”
“聯盟的土地上沒有奴役,沒有壓迫,我們在那裡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國度,我們在旗幟下宣誓絕不對野蠻屈服。”
“因此,你們同樣不必屈從於我。”
“你們已經學會了謀生的技能,可以也應該去那裡,過正常人的生活。”
負債大眼結合自己的理解,把他的措辭稍微修飾了一下,讓那些話聽起來不是那麼的難懂。
帳篷裡的幾個女人面面相覷。
那個淺褐色頭髮的少女低着頭,沉默了很久。
負債大眼和工地佬隨便回收了一些戰地佬的私人物品,準備替他帶回曙光城去。
就在兩人準備離開的時候,那個淺褐色頭髮的少女忽然擡起了頭,鼓起勇氣上前攔住了二人。
“我,叫麗莎。”
負債大眼和工地佬停住了腳步,愣愣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這小姑娘又打算幹啥。
輕輕咬了咬嘴脣,她用人聯語接着說道。
“他……如果他還在的話,請替我告訴他。”
“我會等他。”
負債大眼和工地少年與磚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
“她說啥?我剛纔走神了。”
“呃,好像說她叫麗莎?要等那個穿山甲。”
“臥槽,牛啊!”
見負債大眼一臉驚訝,工地少年與磚下意識脫口而出道。
“哪種牛?”
負債大眼一臉無語地看着他,翻了個白眼。
“……你特麼能不能不要抖這種煞風景的機靈。”
工地少年與磚一臉心虛地說道。
“我……其實就是想問下,是雙頭牛還是正常的那種牛。”
“……”
……
西線的戰事告一段落,進入落葉營地的楚光向當地的倖存者宣佈了軍團潰敗的消息,以及聯盟的勝利。
瑞谷市一帶被聯盟納入復原區,而落葉營地將被更名爲落葉城,成爲聯盟的一部分。
被軍團俘虜的倖存者們可以自由決定去留,而願意留下來的人,聯盟會幫助他們在廢墟上重建家園……這些工作會隨着前線的推進一併展開。
至於那些被俘的扈從軍士兵,聯盟赦免了他們在戰爭期間爲軍團做事兒犯下的罪行。
雖然有小部分是主動加入的軍團,但大多數人都是在軍團的脅迫之下才成爲的炮灰。
追究他們的責任,未免有些傷感情。
當然,如果有幸存者指認,其中某人利用扈從軍的身份,犯下了嚴重的罪行,仍然免不掉勞役的處罰。
和以往一樣,聯盟會在落葉城的附近建一座戰俘營,關押戰俘。
他們將用勞動償還自己犯下的戰爭罪,並以此補償那些因他們而流離失所的人們。
就在楚光忙着帶領他的小玩家們打掃西線戰場的時候,聯盟的北疆此刻卻是蠢蠢欲動。
西洲市北。
天水支流與一片荒山野嶺交匯的邊緣,一支千人規模的部隊,正朝着南方不緊不慢地行軍。
隊伍中混着十幾輛三輪摩托和六輪的卡車,上面馱着一些輕重機槍、迫擊炮以及反裝甲的火箭筒等等。
雖然這些人攜帶的都是些步兵武器,但沒有人會懷疑他們的火力。
從那五花八門的裝束不難看出來,這些人的身份是傭兵。
而在河谷行省,能將傭兵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傢伙湊成千人隊的,也只有巨石城和布格拉自由邦這兩個地方。
而從這些人行進的方向來看,不能猜出他們來自後者。
走在哈德爾的旁邊,帶着皮氈帽的男人眺望着南邊的一片山巒,笑着調侃了一句。
“我們這時候出手,會不會有點兒不太好?”
嘴角輕輕翹了下,扛着步槍的哈伯德,一臉懶散的說道。
“總是束手束腳可發不了大財。”
哈伯德這個名字,在布格拉自由邦也算是小有名氣。無論是他本人,還是以他本人名字命名的傭兵團都是如此。
就在數日之前,一名神秘的僱主通過中介找到他,希望他能從北邊襲擊聯盟的黎明城。
哈伯德起初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個買賣,畢竟這和送死沒什麼兩樣,報酬再多也得有命花才行。
然而,那個僱主很快又提供了一條線索。
軍團會調整沙漠中的部署,瑞谷市的飛艇將被調回落霞行省支援9號綠洲的戰鬥。
而在此之前,聯盟的兵力必定會被牽制在西線,而北線的防禦必然空虛,這時候入侵黎明城不會遇到太多的抵抗。
除了提供這條消息之外,那名僱主還表示可以支援他們一批軍火,並將原本100萬第納爾的酬勞提高到了120萬。
120萬第納爾,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就算是平均分,分到每個人的手上都能有一千多……雖然考慮到成本,哈伯德並不會這麼分。
而且除了賞金之外,根據那位僱主所言,繳獲的戰利品他也可以自己隨意處置。
很早以前,哈伯德便聽說,黎明城已經聚集了三四萬倖存者,並且囤積着價值幾百上千萬籌碼的援助物資。
有人出錢出裝備,戰利品還全都歸自己,如此豐厚的條件,哈伯德完全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部隊行進至天水支流的江邊。
看着近在咫尺的天水,哈伯德立刻下令道。
“準備渡江!”
進入雨季之後,天水比以往要湍急,而這條支流的江面也明顯寬了許多,最窄的地方都足足有1公里。
不過對此哈伯德早有準備。
他的弟兄們雖然沒打過水戰,但不代表他不會看天氣。
二十條約莫有兩張雙人牀墊大小的充氣筏放下,每隻充氣閥上配了4只划船的槳。
千餘人分成了兩波,兩支百人隊在哈伯德的帶領下,率先登上了充氣筏渡江,而剩下的人則留在岸邊警戒。
站在充氣筏的前端,哈伯德望着天水支流的南岸和前面奮力划槳的弟兄們,眼中浮起了一絲興奮和殘忍。
既然聯盟一時半會兒顧不上這邊……
到時候在黎明城多待幾天好了。
雖然那些流民的姿色肯定比不上布格拉自由邦酒館的舞女,但在城裡他可不敢隨意胡來。
外面就沒那麼多約束了。
就在哈伯德心中思緒萬千的時候,他的先頭部隊距離岸邊已經只剩下最後五十米。
這時,那不遠處的江岸邊上,蔥蔥郁郁的山林邊緣,忽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從那略顯苗條的肩寬來看,那大概是個女人,它披着一件帶兜帽的斗篷,兜帽下的陰影遮住了整張臉。
哈伯德微微眯了眯眼睛。
對危機的直覺,讓他從那人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他扯開嗓門,大聲喊道。
“嘿,岸邊上的小妞,這可不是郊遊的地方。本大爺今天有事兒要忙,沒空陪你玩。”
那人沒有迴應。
哈伯德神色冷了下來,朝旁邊的弟兄們打了個手勢,手同時摸向了掛在充氣筏上的自動步槍。
“準備戰鬥……”
不得不說,他的判斷很果決。
而事實也證明了,他的判斷確實正確。
只不過……
似乎有些晚了。
幾乎就在他下達命令的時候,他們距離江邊已經只剩下了三十米的距離,而站在河岸上的那人也在同一時間動了。
而且
那速度快的不可思議!
簡直不像是人類。
哈伯德只見她雙腿微微彎曲,緊接着便如炮彈一般躍向空中,跨越二十餘米的距離落在了最前面的一艘充氣筏上。
巨大的衝擊力讓那艘充氣筏幾乎向下折成了兩截,站在那上面的傭兵紛紛慘叫着飛了出去,落在了水流湍急的江中。
瞧見這一幕的瞬間,哈伯德瞳孔驟然一縮。
不等他反應過來,那快如一陣風的身影,已經躍向了下一艘充氣筏,同是兩道白光從她的袖口彈出。
從那閃爍的殘影,他勉強看出,那是兩把匕首!
根本來不及招架,瞬間兩名剛剛擡起槍口的傭兵斃命,沒等他倆摔進江裡,殺入人羣的那人又割斷了兩人的喉嚨。
手中兩把細長的匕首上下翻飛,如同飛舞的螺旋槳,如飛舞的鋸子一般撕裂了腳下的充氣筏。
蹲在哈伯德旁邊的副官臉上寫滿了驚慌,架着手中的輕機槍試圖瞄準拿到矯健的身影。
然而那人離友軍太近了!
他既無法瞄準,也無法開火。
“該死……我瞄不到它!”
哈伯德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大聲吼道。
“不要跟它近身纏鬥,被近身的跳到江裡!其餘人開火!給我壓制它!”
突突突!
架起的機槍終於噴吐出火舌,那名副官不等隊友們完全跳下去,在哈伯德的催促下扣下了扳機。
子彈如飛蝗一般襲向那艘充氣筏!
在那密集的火力網中,兩名來不及跳船的傭兵瞬間斃命,只有不到五人成功跳進了江裡。
即便他們根本不會游泳。
解決掉了一艘充氣筏,那人彷彿不知疲倦一般,根本沒有停留,繼續躍向了下一艘。
短短五分鐘的時間,20艘充氣筏已經沉沒一半,落水的傭兵也死傷七七八八,絕大多數都被湍急的天水卷向了下游的方向,只有少數幾個會水的一臉驚恐地狗刨,朝着北邊游去。
瞧見江面上的狀況,等在江邊的傭兵們只能乾着急地看着,就算架好了迫擊炮和機槍,也完全幫不上忙。
那人離他們的隊友太近了。
一發迫擊炮過去,不一定把那人幹掉,指不定他們的老大先沒了。
眼看着部下持續傷亡,哈伯德急得紅了眼睛,見那道影子越來越近,終於忍不住大聲吼道。
“撤退!所有人後撤!”
接到撤退的命令,傭兵立刻抓住槳,賣力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划着。
然而那人卻根本沒有放過他們的打算,筆直地追了上來。
一名傭兵取出了裝在盒子裡的鐵拳火箭筒,瞄準了站在充氣筏上那人,摳下了扳機。
一道白煙嗖的竄了過去。
然而幾乎是同一時間,一架小巧的四旋翼無人機從天空筆直衝了下來,橫在了他與那人之間。
爆炸聲轟然響起!
火箭彈與無人機撞了個正着,同時也引爆了無人機上的炸藥,二次炸裂的火花瞬間吞沒了兩艘充氣筏,將發射火箭彈的那個傭兵炸飛了出去。
狂亂的氣流在江面上盪開,推着周圍的充氣筏向外擴散的同時,也掀開了那人頭頂的兜帽。
哈伯德眼睛微微一縮。
那是一張五官平淡無奇的臉,略微抽象的輪廓,就如同服裝店櫥窗內的假人。
瞬間意識到那是什麼,他失聲驚叫道。
“仿生人!”
“你是企業的人?!”
那人沒有回答,趁着爆炸的衝擊波還沒把充氣筏推太遠,雙腿再次發力,如炮彈一般躍向了哈伯德所在的那艘。
同時,這也是最後一艘!
眼見着那人朝自己衝來,哈伯德大吼一聲,肌肉之下的血管如蚯蚓一般扭動着,連帶着全身的肌肉都在膨脹。
緊接着,他乾脆扔掉了步槍,拔出了綁在大腿上的兩把短刀,正面迎向了那人。
鐺鐺!
連續兩聲金屬碰撞的交鳴聲響起,龐大的力道震得他虎口隱隱發麻。
站在充氣筏上的仿生人向後倒退了半步,平淡無奇的五官中雖然看不出半分悲喜,卻似乎顯露出了一絲驚訝。
至少在哈伯德看來是如此。
“別小瞧了老子……老子好歹也是覺醒者,”他的眼中燃燒着戰意,兩把短刀架在身前,調整着呼吸,試圖穩定住搖晃的重心。
從咬緊的牙縫中,他擠出了一句挑釁的話。
“噁心的怪物……老子這就把你拆成零件。”
“你的話,太多了。”
沒有一絲感情的電流音飄來,這是它動手之後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的一句交流。
兩把柳葉似的匕首,在它的手中再次轉動了起來。
如同戰鬥機的螺旋槳。
哈伯德縮動着瞳孔,試圖看清那刀刃的軌跡,然而眼睛的幀率已經漸漸無法將其捕捉。
站在船頭的仿生人再次動了。
這一次,它的速度比剛纔更快。
看着迎面衝來的假人臉,哈伯德全身肌肉暴漲,怒吼着猛的一刀揮出,然而那空揮的失控感卻讓他心頭一沉。
好快!
這是他腦海中閃過的最後一個念頭。
微微側身的仿生人,輕鬆避開了他全力的一擊,矯健的步伐已經落在了他腳後跟半寸,翻飛而過的匕首隻是一個閃爍,便輕描淡寫地割開了他的後頸。
那裡,是神經的中樞。
因爲避開了動脈,沒有鮮血噴出。
哈伯德睜大了雙眼,試圖把頭扭向身後,身體卻已經不受控制,直挺挺地向前倒在了充氣筏上。
甩了甩掛着血痕的匕首,站在充氣筏上的仿生人看了一眼江對面,扭過頭跳進了江裡。
總算是回的過神來,站在江邊的傭兵紛紛扣下扳機,朝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宣泄出兇猛的火力。
攢射的彈雨在江面上濺起一串串水花。
緊接着又是兩發迫擊炮彈墜入了江面,爆開的水柱衝上了十數米。
然而,那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江面,和一灘灘淡紅色的血……
衆傭兵們臉上寫滿了驚恐。
“魔鬼……”
“那是什麼玩意兒?!”
“是覺醒者嗎?”
“不……那東西還是人類嗎?”
完全是一邊倒的屠殺。
雖然在陸地上他們有着十成的信心能將那東西擊毀,但在那湍急的江水上……除非是反射神經強化的覺醒者,否則別說是瞄準,恐怕站穩都困難。
步槍可沒有“垂穩”這種東西。
一名留着絡腮鬍的男人嚥了口唾沫,看向站在一旁的弟兄。
“老大死了。”
他是哈伯德傭兵團的百夫長。
不過現在哈伯德死了。
他大概會帶着自己的弟兄們,用自己的名字註冊一個新的傭兵團。
旁邊的百夫長神色凝重地點了下頭。
“嗯……”
留着絡腮鬍的男人繼續問道。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他們只帶了二十艘充氣筏,已經沒有渡江的裝備,而就算有,只要那個鬼東西還在,他們也不可能有機會過去。
完成任務已經成爲了不可能。
一名稍年長的百夫長咬了咬牙,語氣沉重地說道。
“撤吧……”
……
象徵性地朝着江對岸打了幾輪迫擊炮,一方面是泄憤,一方面大概是爲了悼念他們死去的團長。
聚集在江邊的傭兵見沒有人再游上來,躊躇了一會兒之後,最終還是一窩蜂地撤了。
而與此同時,稍下游一點的地方,一名仿生人鑽出了江面,甩了甩身上的水珠,腳步平穩地走到了岸上。
“幹得漂亮!主人會感謝你的!”
騎在夏鹽肩膀上的人偶輕輕晃悠的小腿,那恬靜而美好的臉蛋飄來一聲由衷的誇獎。
打了醬油的夏鹽覺得自己應該也說點什麼,於是哈哈哈笑了笑,略有些尷尬地說道。
“看來都不用我們出手了……”
她的背上揹着一把LD-47s狙擊槍。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戰鬥過,也並非覺醒者,但她的本領並沒有生疏至少她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然而……
小柒卻吐槽了一句。
“把們字去掉哦,小柒是出手了的!”
聽到這句話,夏鹽的眉毛狠狠抽動了一下,瞪着那個坐在自己肩膀上的傢伙。
“你這傢伙,小心我把你扔進河裡!”
控制着人偶的小柒彎了彎嘴角。
“彆嘴炮,有本事你就扔好了。”
見這傢伙神氣的樣子,夏鹽被氣得齜牙咧嘴,把它從肩膀上拽下來一陣揉捏,但又不敢把這傢伙真的扔進河裡。
和那廢紙簍不同。
就算不考慮楚光的想法,這也是帕伊做的人偶。
這麼多天的相處,她早就和那個藍眼睛的小姑娘成了朋友。
小柒顯然是知道的,在她揉搓自己的臉的時候,乾脆斷開了和人偶連接,躺平不管了。
天琴甩了甩匕首上的血和水珠,看着那個被揉搓着的人偶,用那波瀾不羈的電子音回答道。
“謝謝,支援很及時。”
見天琴看着這邊,夏鹽感覺到一陣不好意思,又小心地把小柒放回了肩膀上。
重新連線,小柒嘚瑟地晃了晃小腿,繼續說道。
“不客氣……話說避難所裡的仿生人,我還以爲不能對活着的生命體出手呢。”
“一般情況下確實不可以,不過方法博士修改了我的服務條款,增加了限定條件,比如判斷避難所或者清單中的人員遇到危險,可以使用必要的武力。”
目光微微閃爍,天琴面無表情地繼續說道。
“你不也一樣嗎?”
小柒得意地翹起了嘴角。
“那當然,這些可惡的傢伙竟敢對小柒的主人圖謀不軌,小柒必須得教訓一下他們!”
大概半個月前,它的主人便和它說過,聯盟的北境可能會遭遇襲擊。
之後前往瑞谷市的時候,它的主人大概是和101號避難所的管理者達成了什麼協議,將天琴派到了這兒。
見楚光這麼擔心這裡的安危,小柒便調了兩架無人機飛去了黎明城的邊緣,順便還拉上了在101號營地留學的夏鹽。
倒不是非要拉着她。
主要是主人不在通訊範圍,它一個人待着怪無聊的,就把經常扛着它上下樓的“僕人”也給喊上了。
順便,和這個笨蛋炫耀一下自己美麗的新身體。
聽着兩個AI交流,夏鹽感覺完全插不上話。
這時候,她忽然注意到了天琴身上的搶眼和裂痕,擔心地開口說道。
“你受傷了。”
天琴的瞳孔微微閃爍,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小問題,只是一些外觀上的損壞,活動部件和控制部件仍然完好,對我的機能並未造成影響。”
這大概是她說的最長的一句話。
夏鹽眼睛閃閃發亮地說道。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修好。”
這是她最近剛學會的手藝,正愁沒機會練練。
對上了那充滿期待的眼神,天琴微微愣了下,沉默了片刻看向旁邊。
“那個……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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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會兒,今天仍然是萬字大章,明天應該不會晚點了,大概……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