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城郊外。
距離第一兵團駐地不遠處的機場,一架虎鯨運輸機拖拽着澹藍色的等離子體羽流,緩緩降落在停機坪上。
剛開完會不久的易川站在停機坪的外面,看着走出機艙的吳昌年部長迎了上去,臉上帶着熱情笑容伸出了右手。
“歡迎!吳部長!”
“哈哈,小易啊,好久不見了!”握住易川右手的同時拍了拍他肩膀,吳昌年笑眯眯地打量了眼前這小夥子一眼。
和去年那個愣頭青相比,這小子確實成長了不少。
也正如他預料的那樣,這兒是個比他想象中還要鍛鍊人的地方。
左手在他肩上用力拍了拍,吳昌年接着鬆開了右手,向他介紹起了自己身後那幾位。
“……我給你介紹下,這幾位是綜合管理部增派至曙光城的員工,他們主要負責協助你在黏菌相關議程上的工作。這位是秦俊才,根據理事會決議,以後由他擔任企業駐黏菌研究共同體的代表。”
那個叫秦俊才的年輕人拘謹地笑了笑,一臉崇敬地看着易川,熱情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久仰久仰!易川先生,我在理想城的時候就是您的粉絲了!聽說能與您一起共事,可把我激動壞了!”
在去年企業與軍團展開的交鋒中,他們成功迫使那羣耀武揚威的野蠻人們重新坐回了談判桌上,並挫敗了軍團對中洲大陸東部的遠征。
其中表現最亮眼的毫無疑問是企業的綜合管理部,尤其是綜合管理部委派至聯盟的五個分屬於各子公司的代表。
他們不但以最小的代價,成功迫使軍團退回了獵鷹王國境內,更是鞏固了企業與中洲大陸東部各個倖存者勢力的友誼。
尤其是和聯盟的友誼。
如今不只是雲間行省,遠在中洲大陸中部的河谷行省,也出現了廢土紀元終結的希望。
被如此熱情的誇獎,易川不好意思笑了笑,客氣地說道。
“秦先生言重了!如此殊榮我可不敢當,我也是沾了開拓者號那些先輩們的光。”
秦俊才用力握着他的手搖晃着,笑着說道。
“我說的可一點都不誇張,這不但是我的肺腑之言!也是很多人的觀點!以後的工作還望您能多多指點。”
易川微微笑着說道。
“一定!”
黏菌研究共同體章程的研究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階段。
這次隨同吳昌年部長一起抵達曙光城的工作人員,都是未來企業駐“黏共體”辦公室的人員,而那個叫秦俊才的小夥子便是企業駐黏共體的代表。
在級別上,他比身爲企業駐聯盟大使的易川低一級,不過兩人都是一樣對理事會直接負責。
吳昌年這次來訪的主要目的是代表企業對聯盟進行外事訪問,同時也附帶有對企業駐聯盟大使館下一階段工作進行安排的意思。
一行人寒暄了幾句,便離開了停機坪的附近。
易川原本爲一行人安排了車輛接送,不過吳昌年卻心血來潮地忽然提出,想在這兒到處走走。
於是一行人便步行前往了曙光城北街的方向,打算在那兒吃個晚飯再返回使館街。
走在路上的時候,吳昌年一直在打量着這兒的街道,並和記憶中的畫面做着對比。
易川偷偷觀察了下這位吳部長的表情。
雖然他並沒有從這位上司的臉上看出太多的表情變化,但仍然不難感覺到那微表情中流露出的驚訝與震撼。
顯然,這兒的變化讓他狠狠地驚訝到了。
就在易川心中琢磨着的時候,吳昌年忽然笑着開口說道。
“最近曙光城這邊怎麼樣?”
從思忖中回過神來,易川忙笑着回道。
“那是相當的熱鬧!”
“哪方面?”
“各個方面都有吧!”見吳部長感興趣的表情,易川笑了笑繼續說道,“就說我們,原本從理想城到曙光城的航班是兩天一趟,現在已經增加到了一天兩趟。而且不只是我們和他們的交流增加,各個倖存者聚居地都向這兒派遣了外交使團。”
吳昌年讚許點了點頭。
“各聚居地重視黏菌問題是個好事情,就怕新生代的聚居地完全忘記了廢土紀元是怎麼來的。”
易川心中微微一動,看向他問道。
“那……理事會的意思是,同意軍團加入黏共體?”
吳昌年澹澹笑了笑說道。
“我們既然能夠和學院握手,自然沒有將軍團排除在外的理由。況且與軍團直接交戰過的聯盟都沒有意見,我們要是反對也顯得太小氣了。”
易川的笑容中帶上了一絲欣喜。
如果理事會的意見是如此的話,那接下來的談判將會順利的多!
頓了頓,吳昌年忽然繼續說道。
“對了,大裂谷方面呢?他們有沒有什麼動作?”
聽到吳部長忽然說起這個意料之外的名字,易川微微愣了下,遲疑片刻後繼續說道。
“大裂谷沒有動作,不過根據我們的消息……他們有授意布格拉自由邦對聯盟進行外事訪問,而且目的正是爲了變種黏菌研究共同體一事。”
吳昌年思忖了幾秒,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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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倒是符合理事會的預期。”
易川微微皺眉問道。
“我其實不太明白,大裂谷……他們到底在想什麼?”
吳昌年澹澹笑了笑。
“這有什麼難理解的,那個管理大裂谷的老頭曾經犯了個嚴重的錯誤,以至於他至今對那件事情依舊耿耿於懷,生怕管得太多讓災難再次重演……所以你可以發現,他不但對布格拉的管教保守到了極點,對廢土上的一切事務也都保守到了消極的程度。”
雖然布格拉的倖存者對此肯定是持不同意見的,但在吳昌年看來毫無疑問就是如此。
雲間行省沒有一個聚居地敢在企業與軍團交鋒正酣的時候在背後捅刀子,但布格拉卻靠着大裂谷與軍團東擴派的戰爭發了一筆橫財,甚至掀起了一場波及全省範圍的人禍。
如果那個老東西及時進行更徹底的干預,落霞行省的局勢遠遠不至於發展到去年的那種程度。
但話又說回來了。
如果沒有那場戰爭,沒有嚼骨之亂,河谷行省的倖存者們也不會這麼順利地團結在一起就是了。
易川的表情仍舊寫着無法理解的疑惑。
“可是都過這麼多年了……他們也該走出來了吧。”
“對我們來說確實過了挺久了,那是好幾代人的時間,不過對那個老東西來說一百年前的事情和昨天發生的事情其實沒什麼區別,他對時間的直覺已經鈍化了。不必在意他……”吳昌年思忖了片刻,開口說道,“說正事兒吧,我們得把布格拉自由邦拉進來。”
易川疑惑地看着他問道。
“爲什麼?”
吳昌年輕聲說道。
“沒有大裂谷的參與,許多工作都沒法展開,廢土上仍然有不少倖存者聚居地是吃那一套的,尤其是直接或者間接受過戰建委幫助的聚居地。直接將大裂谷拉進來不太現實,但利用他們的兒子可以拉他們間接入夥。”
而且——
隨着軍團東擴派的失勢,現在的自由邦已經不再是軍團的勢力範圍。
在理事會看來,那些搖擺不定的傢伙是值得拉攏一下的。
“可是……如果他們的兒子搗亂的話?”
面對易川遲疑的表情嗎,吳昌年澹澹笑了笑。
“那些傢伙掀不起什麼風浪,而且收買他們並不難。不過問題的關鍵是,我們的朋友——聯盟那邊是怎麼想的,你可以旁敲側擊地試探一下楚光,看看他的意見。理事會希望給布格拉一個機會,讓他們以次級成員的身份加入黏菌研究共同體,或者合作成員的形式也是可以接受的。”
易川認真記下了他的囑咐,點點頭說道。
“明白。”
一行人正從一條街上路過,忽然看見不遠處圍了一大圈人。
吳昌年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好奇向那邊看了過去,其他人也紛紛將腳步停了下來。
“那是?”
易川朝那邊望了一眼,很快回答道。
“好像是威蘭特人的營地。”
“哦……”吳昌年點了點頭,嘴角翹起一絲澹澹的嘲笑,“原來是那羣野蠻人。”
跟在兩人身後的秦俊才往前走了兩步,瞧了一眼皺眉道。
“他們好像和當地人起了衝突。”
易川看向吳昌年請示道。
“需要我去打聽一下嗎?”
吳昌年剛準備點頭,視線忽然落在了拐過街角走來的那羣人身上,嘴角翹起的笑容忽然帶上了一絲玩味。
“不用。”
“我們在這兒看看就好了。”
……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站在凱旋城使團駐紮營地的門口,麗莎惴惴不安地望着營地的方向,想要找個人問問,卻又忐忑着不敢靠近過去。
就在這時,帶着一絲驚訝的聲音忽然從一旁傳來。
“麗莎?!”
那聲音聽着耳熟,麗莎立刻像一旁看去,只見一位手捧着洗衣筐、穿着亞麻布長裙的姑娘正睜大眼睛看着她。
那淺褐色的頭髮和她一模一樣,只是身高比她更加高挑,鼻尖上綴着點點雀斑。
“埃米爾!”
默唸着那個熟悉而陌生的名字,麗莎欣喜地小跑上前,握住了同樣激動着的的她的雙手。
倆人都是出生在凱旋城的僕從,並且曾經在同一所傭人學校接受過洗衣烹飪、端茶倒水的培訓,關係一直不錯。
後來她被挑選登上了鋼鐵之心號,跟隨麥克倫將軍的麾下前往了遙遠的東方。臨行之前埃米爾還送了她一條手巾,後來她將那條手巾縫在了自己的衣服上,直到今天都還留着。
麗莎都快把以前的事情忘掉了,卻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距離凱旋城上萬公里的異國他鄉與友人重逢。
不只是她的眼中寫滿了驚喜,回握着她小手的埃米爾同樣不可思議地驚呼着說道。
“太好了!你沒事!我聽說你被河谷行省的廢土客們俘虜失蹤了,他們……他們沒對你做過分的事情吧?”
凱旋城的奴隸是受元帥陛下法律保護的,雖然沒有人的權力和自由,但過的其實不算太糟糕。
和廢土上絕大多數倖存者聚居地默許的那種奴隸制相比,更近似於一種具有廢土特色的“終身僱傭”制。
然而凱旋城是如此,到了廢土上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尤其是《凱旋報》會頻繁地在報道中渲染廢土客的殘忍,甚至將這個詞和掠奪者混爲一談,以此增加那些軍事貴族們擴張軍團領土的合法性,因此看了幾張報紙的埃米爾幾乎是堅定不移地相信,她的好朋友已經被那些廢土客們折磨致死了……
“沒有……其實,他們對我還挺好的,”麗莎紅着臉小聲說道,“他們不但教我識字,還給我介紹工作,還付工錢給我……之前我在慶典上還買了一些新衣服。”
埃米爾一臉吃驚地看着麗莎。
然而當她的目光落在麗莎身上那件還沒來得及換、沾着油污的圍裙,她的表情頓時變成了像在看一個吃錯藥了的傻瓜。
過了好些分鐘,埃米爾輕輕摸了摸麗莎的頭,憐惜地小聲滴咕道。
“我可憐的麗莎,他們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藥……”
麗莎有些無力地笑了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纔好。
而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忽然瞥見營地門口路過一行人,於是下意識地踮起腳尖望了一眼。
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埃米爾好奇地眨了下眼睛。
“怎麼了?”
“那個……”麗莎心中微微一動,看向她小聲說道,“你能幫我打聽一個人嗎?”
埃米爾:“誰?”
“拜託了,”麗莎紅着臉繼續說道,“他的名字……叫穿山甲。”
聽到這個名字,埃米爾頓時愣住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穿山甲大人?等等,你認識他?”
麗莎紅着臉小聲說道。
“……在落葉嶺的時候,我曾經服侍他生活起居,後來戰爭結束了……我就沒有他的消息了。”
雖然所謂的服侍只是幫忙洗幾件衣服,不過埃米爾顯然會錯了意思,眼神中帶上些許曖.昧,同時也有一絲羨慕。
“你居然服侍過穿山甲大人。”
麗莎小聲說道。
“……怎麼了?”
埃米爾看向營地的方向,目光中帶上了些許神往和憧憬,夢囈似的碎碎唸叨着。
“沒什麼,只是那位大人可不得了。強大,英俊,而且年輕有爲,不到三十歲他就當上了千夫長,而且還是以外族人的身份,靠着軍功當上了正牌二星千夫長!在凱旋城,不知有多少人將他視作榜樣……元帥大人在上,我要是能成爲那位大人的侍女就好了。”
麗莎的眼中寫着茫然。
其中既有詫異,也有失落,然而更多的還是迷茫和不知所措。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意識到,倆人身份差距的鴻溝。
且不說那位大人都未必認識自己,而自己僅僅只是幫他洗了幾件衣服,就算曾經真的發生過什麼,他恐怕也沒有任何理由會將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不過……
如果只是當面道一聲謝謝的話,應該和這沒關係吧?
自己本來也只是想當面說一聲謝謝,感謝他將自己從那個地獄中拯救出來,並沒有奢望過……那種事情。
麗莎輕輕咬着嘴脣邊緣,不知爲何心中亂的像一團毛線球。
並沒有注意到麗莎的表情,埃米爾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興奮地和她說道。
“沒想到你居然認識那位大人!真是太好了,那個……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啊?”
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麗莎當場愣住,迷惑地看着反過來懇求自己幫忙的埃米爾。
有些難爲情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埃米爾忸怩了片刻,壓低聲音說道。
“穿山甲大人和其他大人不一樣,不管是對奴隸還是扈從態度都很友善,即使是在凱旋城外也是如此,不像其他人總是動手動腳……啊,當然,我不是在說其他大人的壞話,只是如果能成爲他的專屬僕人就好了。我直說吧,我想讓那位大人買下我,可以幫幫我嗎?”
麗莎愣愣地看着一臉懇求望着自己的好友,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
“啊?!可,可是……他……可是……”
看着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麗莎,埃米爾壓低聲音,語速匆匆地繼續懇求說道。
“拜託了麗莎,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幫幫我吧!偷偷告訴你,其實他就在那座營地裡!我會想辦法讓他和你見上一面。”
麗莎吃驚地看着埃米爾。
“他就在這!?”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一聲尖銳的嗓門兒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埃米爾!你在幹什麼!我讓你去洗衣服,你的衣服洗好了嗎?”
那是一名老婦人的聲音。
聽到那聲音,埃米爾頓時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樣,嚇得連忙從麗莎的身旁離開了幾步。
“我,我洗好了!正要拿回去晾起來!”
營地門口的方向,一名穿着黑色長裙的老婦人怒氣衝衝地朝着這邊走來,同時大聲呵斥道。
“那你還在等什麼?等上面長出蘑孤嗎?”
她的臉上爬滿了皺紋,並且刻薄地攪在了一起。
從臉型看,她年輕時應該是個美人,不過此刻她的表情卻讓人根本無法和美好這個詞彙聯繫到一起。
那銳利的目光簡直和威蘭特軍官一模一樣,令埃米爾大氣不敢喘一口。她面向老婦人,畢恭畢敬地鞠躬行禮。
“……沒有,西斯提爾大人,請原諒我的笨手笨腳。”
雖然西斯提爾大人並不是威蘭特人,但她是使團隨行的女僕長,換而言之就是她們的頂頭上司。
雖然這並不是什麼很高的職位,但某種程度上她甚至能決定她們的生死。
看着一臉哀求偷看自己的埃米爾,麗莎木木地點了點頭,表示會幫她那個忙的。
然而就在麗莎正打算揮手告別的時候,那個叫西斯提爾的老婦人忽然注意到了她,渾濁的童孔瞟了一眼她的頭髮,又匆匆看向了她的眼睛。
麗莎下意識地躲開了那視線,然而那個老婦人卻仍舊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微微眯起了雙眼,眼縫中放出銳利的光芒。
“你……是從凱旋城來的?”
麗莎驚恐地看着她,緊閉着嘴巴沒有回答,向後退了一步,卻被那老婦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撩起了袖口。
那兒有一道很淺的疤痕。
被揭開傷疤的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老婦人的手,然而那隻枯瘦而充滿力量的胳膊卻像是蔓藤一樣死死地咬住了她。
“放……放開我!”
“你是軍團的奴隸!”西斯提爾死死地盯着她,渾濁而銳利的童孔往前逼近了一步,“是逃奴!”
聽到那個詞的瞬間,麗莎的臉蛋失去了全部的血色,彷佛被一股深入骨髓的寒冷抽空了全身的力量。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老婦人卻只是冷冷笑了笑,根本沒有聽她的解釋。
不一會兒,注意到了門口的情況,一名威蘭特軍官帶着兩名士兵走出了營地,來到了那個老婦人的身旁。
兩名士兵站在了麗莎的身後,擋住其他行人的視線,而那名軍官則是眯起眼睛看向了那個老婦人。
“把手鬆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如果是遇到了竊賊,倒是可以趁這個機會羞辱一下聯盟,打壓一下他們囂張的氣焰。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慈祥和藹的西斯提爾女士卻是沒有鬆手,而是微微躬身,接着向他展示了麗莎手腕處的痕跡,並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發現了一名逃奴,大人。”
那聲音帶着一絲邀功的意味兒。
站在一旁的軍官童孔微微收縮,看向麗莎的眼神漸漸不善了起來。
在軍團,奴隸是威蘭特人的私有財產,就如同學院囤積的古董一樣神聖不可侵犯。
根據軍團的法律,軍團保證奴隸的生命安全、8平米的生活空間、以及一日三餐和健康地活到五十歲。然而相對的,如果奴隸從主人的身邊逃跑,則將失去一切受法律保護的權力。
與此同時,任何威蘭特人都有義務將其抓捕送回至主人身邊,並從主人那兒獲取獎勵。
能買得起奴隸的威蘭特人,通常都不會吝嗇這個獎勵,再不濟也會將奴隸賞賜給找到他的人。
麗莎腿肚子發軟地看着眼前那個高鼻樑的男人,嘴脣顫抖地解釋說道。
“我……我真的不是……”
並沒有聽她蒼白無力的解釋,那軍官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只是伸手將瑟瑟發抖的埃米爾拽了過來。
“啊!
”
不顧她吃痛的驚呼和掉在地上的洗衣筐,他將她拽到了麗莎的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認識她嗎?”
埃米爾的臉色蒼白,嘴脣顫抖地說不出一個字。
越來越多的人從營地中走出,圍在了一行人的旁邊,這其中有使團的外交人員,也有隨行的僕人。
而就在這時,一道沙啞中帶着驚喜的聲音從人羣中傳來。
“我認得她……大人,她的名字叫麗莎,曾經是麥克倫將軍飛艇上的奴僕!”
麗莎勐地看向那邊,卻見一名陌生的僕人正諂媚地看着那名軍官,一臉討好的笑容。
她認得那個人,那人的名字叫布琳娜,曾經也在鋼鐵之心號上工作過,只不過在那艘飛艇開往東方之前就被調去了其他地方。
那軍官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臉色蒼白的麗莎看了一會兒,眼神中忽然帶上了一絲凌厲。
“逃跑的奴隸會受到什麼懲罰,你是知道的吧?”
麗莎瑟瑟發抖地點了下頭。
見她毫無反抗的勇氣,那軍官的嘴角翹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向站在她身後的士兵冷冽地下令道。
“帶回去。”
意外之喜。
沒想到居然在萬里之外的土地上發現了凱旋城的逃奴,而且還是從麥克倫將軍手下逃跑的。
看那養的水靈的模樣估計不便宜,若是送回麥克倫將軍府上,想必那位大人應該會感謝他。
更重要的是,看樣子這人應該在曙光城生活了一段時間。
從她嘴裡說不定能撬出一些關於這座聚居地的情報。
一名威蘭特士兵伸手去抓麗莎的胳膊,然而那手纔剛剛伸出一半,便被從旁邊伸來的另一隻手擒住了手腕。
那隻手就如同鐵鉗一般夾着那士兵的手腕,後者卯足力氣憋得漲紅了臉,卻依舊沒能將手往前挪動一寸。
圍在周圍的衆人齊齊刷刷地看向那人,卻見一名穿着外骨骼的男人正站在那士兵的旁邊。
不顧那士兵一臉吃痛的表情,他的視線越過了臉色蒼白的麗莎和幾名威蘭特人的僕役,直視着那個軍官面無表情說道。
“這裡是聯盟的土地,把你的髒手拿回去。”
說着,他丟開了捏在手中的手腕,那士兵一個踉蹌跌到了圍在一旁的人羣中去。
另一名士兵見狀,手按在了腰間的配槍,還未將槍拔出便被那軍官擡手製止了。
他不想將事情鬧大。
看着那個穿着外骨骼的男人,軍官微微眯起了雙眼。
“你是?”
“風暴兵團的團長,你可以叫我泉水。”
泉水指揮官同樣眯起了眼睛,直視着那個威蘭特人說道。
“你又是什麼東西?”
“吉米,百夫長,”
那軍官眼神中浮起了一抹忌憚,卻並沒有後退,而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個自稱團長的傢伙,用警告的語氣說道。
“她是我們的奴隸,我們有權處置自己的財產。”
泉水指揮官面無表情地說道。
“她是聯盟的公民,不是任何人的財產,我們有義務庇護她。”
那軍官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威脅。
“我勸你好好想清楚了,爲一個奴隸和我們作對是否值得。”
聽到這句話,麗莎的臉色漸漸蒼白了起來。
然而出乎了她的意料。
在聽到那句威脅之後,那個穿着外骨骼的男人非但沒有害怕,反倒是哈哈笑出了聲來。
“我再說一遍,她是聯盟的公民。別說和你們作對,就是和你們再打一場又如何?”
現場的氣氛一瞬間降到了冰點。
連同那個軍官在內,威蘭特人士兵紛紛露出慍色,一時間頗有劍拔弩張的氣氛。
那軍官冷冷地看着泉水。
“你真以爲我們怕你們?”
泉水一臉無所謂地盯着他。
“那就來吧,我們不需要施捨的和平。”
越來越多的玩家聚集到了這邊,第一兵團也注意到了這裡的情況,聯繫警衛隊的同時派了一支巡邏隊過來。
眼見現場的局勢就要失控,班諾特快步從營地中走了出來,朝着人羣中央吼了一嗓子。
“都住手!幹什麼呢你們!”
與泉水對視着的那個軍官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快步走到了班諾特萬夫長的旁邊,將這兒的情況報告給了他。
“大人,我們發現了一名逃奴,她可能是麥克倫將軍的財產……”
聽完那名軍官的稟報,班諾特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他微微眯起眼睛盯着臉色蒼白的麗莎看了一眼,又看向了那個自稱泉水的傢伙。
老實說,他是瞧不起這些廢土客們的,尤其是這些生活在遠離凱旋城上萬公里蠻夷之地的廢土客們。
更不要說和那位威武雄壯的凱旋城相比,這座名爲曙光城的聚居地不過是黏在地圖上的一顆鼻屎。
然而即便打心眼裡瞧不起他們,班諾特也清楚這時候和這幫傢伙發生衝突絕不是個好主意。
他們掌握着元帥大人需要的東西。
據說那件東西能夠幫他們解決掉遍佈廢土各大城市羣的變種黏菌母巢。
看着風暴兵團的團長,班諾特走了過去,盯着他說道。
“我是軍團的萬夫長班諾特,也是凱旋城派來這裡的代表,你是這兒級別最高的?”
“我不算,這位纔是。”泉水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老白,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見泉水將自己拉了進來,老白也不再低調,上前一步,朝着看向這邊的班諾特伸出了右手。
“老白,燃燒兵團團長。另外別聽他瞎說,我們避難所居民的身份都一樣,不存在誰高誰低。當然,我們捍衛聯盟憲法的決心也是一樣的,不管站在這兒的是誰都是一樣。”
頓了頓,他在後面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
“另外,替我向麥克倫和索夫特兩位萬夫長問好,讓他們有空常來。”
聽這傢伙提起那兩個丟人的玩意兒,班諾特的嘴角頓時一陣抽動,但還是握住他的手晃了晃。
“榮幸……萬分榮幸,這點兒小事竟然勞煩兩位兵團長出面。不過我還是想說,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一些誤會。”
穿着長裙的老婦人西斯提爾驚訝地看向了那位萬夫長,無法相信那位大人竟然會向這些蠻夷低頭。
那個叫吉米的百夫長也是一樣,同樣不可思議地盯着班諾特萬夫長的側臉,那表情就像是見了鬼一樣。
當然,最驚訝的還是麗莎,和她的好友埃米爾,以及圍在周圍的那羣僕人們……
那些威蘭特人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尤其是面對那些鼻子和他們不一樣的劣等種族們。
這些高傲的傢伙居然也會服軟……
班諾特心中惱火的不行。
他當然不想低頭。
但想到元帥大人的命令,以及在營地中注視着自己的那位,他還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先退了一步。
他用餘光瞥了那幾個主動挑事兒的傢伙一眼,尤其是那個自以爲立了天大功勞的老太婆,和那個最先發現逃奴的女僕人。
等回了營地再收拾這幫不懂事兒的蠢材!
老白到沒有爲難他,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我希望這是誤會,而不是某種挑釁……另外,我們的法律禁止的可不只是奴役。如果你沒工夫研究那些條條框框,不妨僱個律師問問再做決定。”
班諾特的眉毛抽動了下,壓下怒意說道。
“這個建議不錯,我會考慮的!”
……
圍觀的人羣越來越多。
不只是第一兵團的士兵,還有一些路過的行人也過來湊了熱鬧。這兒雖然偏僻,但也不是一個人都沒有。
看着夾着尾巴回到營地中的威蘭特人,站在圍觀人羣中的自由邦外長諾雷格臉上寫滿了詫異與震撼。
難以置信!
向來用拳頭說話的威蘭特人,竟然就這麼慫了?!
站在另一邊看熱鬧的吳昌年,臉上帶着饒有興趣的表情,食指不斷地摩擦着下巴。
“有趣。”
易川悄悄看了吳部長一眼,卻不知這位部長先生在想着什麼。
同一時間,站在營地中的戰地老則是鬆了口氣,從營門口不遠處的廁所旁邊離開了。
衝突剛剛發生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立刻通過風暴兵團的緊急聯絡方式聯繫上了我最黑,又通過我最黑聯繫上了泉水。
不管怎麼說,那傢伙總歸是趕上了,並且成功在現場情況惡化之前控制住了局勢。
只不過泉水在線下回他的消息,卻是讓他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
“MMP,支線是老子給,怎麼欠人情的反而成老子了?”
話說老白之前反覆催他回公路鎮旅館瞧瞧,還讓他別多問回去就是了,也不知道那傢伙賣的是什麼關子。
戰地老心中微微一動。
不如就今天晚上好了。
他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打算等會兒找個機會熘出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