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這魚湯真美啊。”
黑水巷。
靠近北部城區的窩棚房,一干瘦的小夥兒圍在一口泥黃色的罐旁,看着他哥哥將一勺奶白色的魚湯舀進碗裡,饞的直冒口水。
那個稍年長的男人衝弟弟咧嘴一笑,神氣活現地擡了擡眉毛。
“香吧?我跟銀月灣來的夥計學的。”
至於銀月灣的夥計又是和誰學的,那他就不清楚了,聽說是河谷行省那邊的吃法。
男人的名字叫賽義,旁邊他老弟的名字叫賽德,倆人都是蛇州人,家在蛇州西邊靠北,挨着灰狼軍的駐地不遠。
幾個月前,他聽過往村子倒騰貨物的行商說,南方軍團在北邊和阿布賽克大統領打的熱火朝天,前線子彈炮彈供不應求,來永夜港給威蘭特人做工能賺大金幣,於是便帶着老弟來這兒討生活。
對於給威蘭特人幹活兒這件事兒,他心中倒是沒有太多負罪感,只是擔心自己婆羅人的身份被看穿,去了那兒得捱揍。
結果來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在永夜港給威蘭特人的炮彈卸貨的婆羅人還真不少,甚至還有和他們做買賣的。
那羣大鼻子壓根兒不在乎他們是婆羅人還是大荒漠中的異族,只是平等的歧視所有自己之外的其他人。
除了他們暫時打不贏的“藍地鼠”。
當然了,在這個節骨眼上,也很少有聯盟的人會來。
將碗遞到了弟弟手中,後者迫不及待地嚐了一口那奶白色的湯汁兒,整張臉頓時露出陶醉的表情,接着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這味兒絕了!”
看弟弟那浮誇的表情,賽義咧嘴笑罵了一句“少見識”,也嚐了一口,眼睛緊跟着也是不由自主的一亮。
那湯汁剛流進肚子裡,他便感覺一股暖流從小腹竄上了天靈感,全身彷彿泡在了一團暖洋洋的棉花裡,說不出的愜意舒爽!
“絕了”這詞兒絕不誇張!
人活一輩子,可不就是爲了這麼一口嗎?
他慢慢地品着,慢慢地琢磨。
而這時候還不盡興的賽德又去鍋裡盛了一碗,邊囫圇吞棗地喝着邊嘴不停地問道。
“哥,這魚你從哪兒弄的?以前都沒見你弄過。”
賽義笑着說道。
“記得我們斜對門那個家人會的兄弟麼,就是他帶着我們去岸邊上撿的。”
正喝湯的賽德頓時瞪大了眼。
“撿,撿的?哥,死魚能吃嗎?”
雖然嘴上怕着,但他喝湯的嘴卻沒停,轉眼間半碗魚湯又進了肚子。
聽這傢伙說着不吉利的話,賽義伸手拍了他腦袋一把。
“講什麼胡話,什麼死魚!我撿到的時候好好的!而且又不是我一個人在撿,好多人都上那撿!”
突然捱了瓜落的弟弟一臉委屈,一手捂着腦門躲去了窩棚邊上。
“可……這好好的魚,平白無故的怎麼會上岸?”
賽義衝着他翻了個白眼。
“誰知道,白撿的魚湯都堵不住你的嘴,你管那麼多!”
況且家人會的人也吃了,家人會會坑自己的家人嗎?
那可都是手足兄弟!
兄弟倆沒再廢話,你一瓢我一瓢,把鍋裡的佳餚喝了個精光,無非是一個喝的忐忐忑忑,一個喝的心安理得。
倆人吃完之後,將碗碟收拾,便坐在窩棚下懶散的歇息。
這白天一天打得激烈,聯盟的人將軍團的人打的抱頭鼠竄,逃進了北邊那片水泥房子裡。
眼看着大鼻子們吃了虧,卡特諾德監獄裡的囚犯們都跑回了家裡,整個港口眼看着亂了套。
他不在乎誰贏,反正誰贏在他看來都一樣,他只想早點兒重新開工賺錢。
想着富貴還鄉之後的美好生活,賽義不由樂得咧開了嘴,彷彿真住進了上千平的宅子,看見了那貌美如花的大房二房老婆。
村民們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滿了羨慕,村長直誇他有出息,扎伊德爸爸更是親切地拉着他手,邀請他去做大官,禮賢下士地向他討教致富的良方。
賽義不好意思一笑,然而面對那一雙雙崇拜的眼神最終沒好意思藏拙,於是伸手往懷中一掏。
那威蘭特人給的金幣就像施了某樣仙法一樣,隨着他啪地往地上一拍,便平地起來了一座能容下萬千人的高樓。
這一刻,那一雙雙望向他的眼神就像望着活神仙一樣,讓他心中說不出的愉悅和滿足。
人生在世,圖的不就是一個名利雙全嗎?
俗話說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能令扎伊德爸爸露出那求賢若渴的眼神,他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
他到不在乎那鄉親們過得好不好,但那“求賢若渴”的眼神確實戳進了他心窩子裡。
心中暢快之餘,賽義又是幾把“金片子”撒下去,地上多了千萬間的大宅子和路。
鄉親們的臉上都樂開了花,扎伊德的臉上也露出笑容,那其樂融融的模樣算的上是兩全其美了。
雖然這金子很快就撒完了,但賽義的心中卻一點兒不慌,只是朝着扎伊德爸爸拱了拱手。
“先生不急,這大鼻子的金幣來的容易,臣有的是力氣,臣這就再給您弄些去。”
說罷,他一拍膝蓋起身,搖搖晃晃地上了街,一轉眼似乎又回到了那遙遠的永夜港。
他記得威蘭特人似乎在北邊,於是便朝着北邊走去。
然而此時此刻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像他一樣的人並不少。
一道道踉蹌的身影就像約好了似的準點出了門,就如被拎着線的木偶,走向了同一個方向。
夜幕已經降臨在街上,然而聚居地中的戰鬥還沒結束。
城防軍的指揮官史丹佛嘴裡還在叫囂着要與聯盟和企業決一死戰,要與軍團共存亡。
聯盟自然也不可能放過他。
叢林兵團和威蘭特人遠征軍一師正在進攻北部城區的正面,企業第100山地師則是切斷了北部城區和黑水巷一帶的鏈接,防止南方軍團的殘部逃跑。
噼噼啪啪的槍聲就像放炮一樣,然而一步一步往那槍聲走去的賽義卻像是沒聽見一樣。
直到他穿過戰區,站在了企業與軍團火拼的街道中央,兩邊的人才發現了這羣不速之客。
看着突然出現在街上的平民,趴在掩體後面的唐風心中一驚,火急火燎地朝着那踉踉蹌蹌的人影喊了一聲。
“喂!快回去!這裡是前線!你們特麼的不要命了!”
然而那人卻像是沒聽見一樣,只是僵硬地側過了臉,循着聲音問道。
“威蘭特人?”
唐風愣了下,沒聽懂他什麼意思,但還是扯開嗓子喊道。
“對!威蘭特人!他們就在我們對面,這羣狼崽子們還沒認輸呢!”
“在對面……”
癡呆的眼神中漸漸放出了光亮。
就像是找到了目標一樣,賽義忽然加快了腳步,朝着那槍聲響個不停的街對面踉蹌地小跑了上去。
他一邊跑着,一邊用癡狂的聲音喚道。
“喂!你們要人嗎?我有力氣,可以幫你們搬彈藥!”
不只是他一個人跑了起來,從黑水巷遊蕩到這兒的所有人都邁開了腳步,不要命地衝了上去,深怕跑得慢了,輪不到自己。
那烏央烏央的人頭足有上千之衆,幾個呼吸的時間便將冷清的街道塞的滿滿當當。
不只是唐風和一衆小隊員們看傻了眼,就連趴在對面掩體後面的威蘭特人士兵也都傻了眼。
“滾啊!媽的!這幫牲口是聽不懂人話嗎?”
扶着機槍的威蘭特人小夥子額前冷汗直冒,食指摩擦着扳機,衝着那烏央烏央的人羣大聲吼着,試圖將那羣不要命的傢伙嚇走。
若是隻有一兩個礙眼的短命鬼他斷然不會猶豫,但此刻他眼前畢竟有上千個,他反而下不去手了。
不過,雖然他還剩下點良心,但他長官可沒有。
那紅了眼的百夫長直接拔槍頂住了他的腦門,衝着他聲咆哮道。
“開槍!!”
“可是——”
“老子讓你開槍!!”
誰也沒法保證,這是不是聯盟弄出來的把戲。
萬一聯盟的人就藏在裡面呢?
他不敢冒這個險!
說着,那百夫長擡起槍口,朝着前面那羣殭屍一樣奔來的人羣“啪”地開了一槍。
其中一個倒黴鬼中彈了,一聲不吭地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
看着那見了紅的戰場,趴在機槍後面的威蘭特人小夥子紅着眼睛吼了一嗓子,終於用吼聲驅散了胸中的懦弱,將那焊了鐵的扳機扣了下去。
伴隨着一陣“突突突”的槍響,街上的人羣瞬間如割麥子似的倒了一片,滿地都是混着血肉的泥漿。
兩邊的人都紅了眼睛。
唐風再也顧不上什麼紀律不紀律,帶着身旁的小隊衝出了掩體,在單兵無人機的掩護下朝着對面的陣地殺了過去。
雖然企業這邊士兵的裝備佔據絕對的上風,但對面的威蘭特人卻也不是吃素的。
他們畢竟是完型生命體項目的副產物之一,流淌在他們血液中的戰爭因子那可是得到了繁榮紀元技術認證的。
就這樣,雙方隔着人羣展開了交火。
由於顧忌平民的傷亡,唐風帶領的小隊一時間竟然還落了下風,兩名隊友中彈被拖了下去。
威蘭特人那邊也沒討到好處,大罵着企業和聯盟不講武德,把平民趕到前線充當炮灰。
戰鬥持續了足足半小時,街上已經不剩下幾個活人,要麼就是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喘息着的。
譬如賽義。
趴在地上的他夢徹底醒了,看着周圍粘稠的血漿只覺得全身發冷。
這是哪兒?
他想哭嚎卻又發不出聲,嘴裡就像是被賽了一團棉花。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胸口破了一塊大洞,腸子都從裡面翻漏了出來。
炮火的轟鳴聲就像隔着一層牆,隱約中還有戰機呼嘯掠過的聲音,但他卻漸漸地聽不見了。
他用僅剩下的意識看見,最後好像是企業的人贏了,那些大鼻子們舉起了白旗,丟下了槍。
街上放着的廣播好像在說,城防軍指揮官史丹佛和他身旁的親衛被聯盟的叢林兵團拿下了。
顯然並不是所有的威蘭特人都願意與南方軍團共存亡。
提爾?
那是誰?
他們從始至終都只忠誠於尤里烏斯元帥一人……
慢慢的,賽義什麼都聽不見了。
這時候,一輛裝甲車從港口的方向開了過來,從車上下來了兩名軍銜頗高的軍官。
其中一人是師長,一人是參謀。
看着光榮街上滿地的屍骸,那個神色剛毅的師長不禁神色動容,站在他旁邊的參謀也忍不住地說道。
“這也太慘了……”
整條街都被血肉和腸子染成了紅色,他甚至都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師長面無表情地走到了唐風的面前,看着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夥子冷聲問道。
“你們怎麼搞的!上級不是讓你們守着嗎!誰讓你們進攻的!”
“我……”
面對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質問,唐風一時語塞,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出解釋的話。
這事兒覆盤起來太怪了。
以至於讓他複述事情的經過他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一羣人突然衝了上去,接着威蘭特人便開了槍,他們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結果就在他們就要把對面的陣地給啃下來的時候,盟友那邊已經成功端掉了對面的指揮部,剩下的威蘭特人自己投降了。
至於那些死掉的倒黴鬼……
腦子發熱上去救人的他們卻一個都沒救下來。
“……我等着你的報告。”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俘虜,還有躺在擔架上的傷兵,那師長陰沉着臉瞪了他一眼,扔下這句話便轉身回到了車上。
伴隨着引擎發動的聲音,裝甲車從街上開走,只剩下幾個威蘭特人遠征軍的士兵留着。
他們是聽到這邊的情況臨時趕來的。 揹着LD-47步槍的庫魯安走上前去,蹲在那滿地的屍體前皺了下眉頭,食指沾了一抹血,湊到鼻子下面聞了聞。
一旁企業的士兵瞅了他一眼。
“聞出什麼了?”
庫魯安站起身,搖了搖頭。
“沒有。”
他的鼻子又不是顯微鏡,能聞得出來什麼那才叫怪了。
不過他從這堆成小山的屍體上,確實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猛然間,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一樣東西。
難道是……
蛇油?!
見這傢伙故弄玄虛裝了半天卻只憋出來個悶屁,那企業的士兵不禁撇撇嘴,從他身上挪開了視線。
白瞎長這麼大個鼻子了。
不遠處,兩個守着俘虜的士兵一邊抽着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着。
“真特麼晦氣,攔都攔不住,還害的咱們隊長捱了批。”
“你說這幫傢伙這麼不怕死,幹嘛不去給那個什麼阿布賽克扛槍。”
“鬼知道,要不你叫醒個問問?”
“我去你馬的。”
嘴上笑罵着的那個士兵,目光瞥向了旁邊滿地的屍體,一時間又無言的沉默了下來。
他實在想不明白他們爲什麼要這樣。
這一次人又死了不少。
但好像又白死了……
……
諾頓城。
莊嚴森然的城堡,擺在尤里烏斯元帥雕像前的蠟燭已經熄滅,只剩下一隻只黃金制的燭臺。
根據威蘭特人的傳統,當葬禮上的最後一根蠟燭熄滅,便意味着亡者的靈魂已經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然而人們對於亡者的思念以及失去的痛苦,卻不會因爲亡者的離去而簡單地消散。
譬如此刻,坐在尤里烏斯元帥雕像前的薩倫便是面沉似水。
那身黃金打造的鎧甲隨着葬禮的結束已經換成了綢緞制的常服,他的肩膀終於不再發酸,肌肉終於不用再繃緊着,然而那壓在心頭的分量卻沒有半點減輕,反而愈發的沉重了。
如今他已是東帝國的皇帝兼首相,集萬千人擁躉與無上的權力於一身,可以說是如願以償……
然而不知爲何,僅僅一天的時間,他心中的喜悅和激動便在到達了頂峰之後蕩然無存,只剩下了索然無味和空虛。
他想要的東西其實很早以前就已經得到了,唯一的區別不過是將那軍團長的頭銜換成了皇帝,頭頂上不再壓着一個半死不活的神,除此之外便再沒了其他的區別。
而相對的,他所需要顧慮的事情卻比之前多了不止一倍。
人們不會因爲尤里烏斯元帥的逝去,而將對那位大人的忠誠轉嫁到他的身上。
甚至包括他自己。
他再也不能將一切推給忠誠,而必須自己來思考以後的路該怎麼走了。
往後的每一步都是未曾設想的道路,並且沒有後悔的機會。
直到此刻他才逐漸的領悟到,尊敬的尤里烏斯元帥到底替他們承擔了什麼。
“……我原本以爲我會高興更久一點兒,沒想到這份愉悅竟然只持續了短短一天。我開始懷疑那些歡呼聲是否是真的,那些忠誠於我的人是否真的忠誠於我。”
“或許我的幕僚說的對,帝國和皇帝確實不是最好的選擇,選擇了昨日就意味着將問題留給明天……我說的對嗎,尊敬的尤里烏斯元帥。”
將鼻樑埋在了雙掌之間,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如同禱告一般,自言自語地呢喃着。
“當我們懷着雄心壯志想要開創歷史,卻渾然不覺已經身陷歷史的濁流,成爲了必然之前的必然……也只有您能理解我的煩惱了。”
可惜這些心裡話他只能對尤里烏斯元帥一個人說。
悠悠的嘆息在大殿內迴盪,就像黃昏時分吟唱的鐘聲一樣。
他其實從來都沒有什麼遠大的抱負和理想,只想做一個守成的君王。
而這也是東方軍團幾乎所有軍事貴族共同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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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肅穆的尤里烏斯巨像目光如炬依舊,然而它的勇氣與智慧已經不會再與任何人分享,再也無法帶着他的子民們繼續穿過未來的迷霧了。
那已經是歷史了。
就在薩倫陷入回憶的時候,大殿的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一名萬夫長走到了他的面前站定,神色恭敬的行了個軍禮。
“陛下,永夜港淪陷了。”
坐在雕像前的薩倫站了起來,向眼前的軍官投去了詢問的視線。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今天中午,”那軍官神色凝重,沉聲說道,“我聽說聯盟是上午登陸的,只用了兩個小時便將2萬城防軍趕去了北部城區。”
薩倫點了點頭,接着又問道。
“他們的艦隊呢?”
那軍官神色凝重的繼續說道。
“從聯盟的報紙上看……應該是被南海聯盟的艦隊全殲在了賽裡克島附近。”
薩倫並不知道賽裡克島是什麼地方。
但聽到南方軍團的艦隊竟然已經全滅,還是不由愣住了幾秒。
見陛下陷入沉吟,那軍官不由焦急問道。
“我們……就這麼看着他們輸掉嗎?”
他並不是東擴派,也並不贊同與聯盟發生直接衝突是個好主意,但永夜港畢竟是威蘭特人打下來的領土。
然而他並不知道,最初時的東擴派提出的主張也並非是打下大裂谷這種激進的主張,要求的不過是將軍團的領土再往東擴張一點。
最後他們形成了一股誰也阻止不了的力量,直到他們自個兒把自個兒拍死在了沙灘上。
薩倫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將視線挪開了。
“那是他們自找的,你最好不要太同情他們……不過,看着他們揮霍家底確實令人心痛,我們或許應該做些什麼。”
那軍官愣了下。
“您的意思是……”
薩倫緩緩開口說道。
“我記得卓巴爾山脈的盡頭,落霞行省的最西南角有一座港口,在獵鷹王國的正南邊。”
那軍官點頭,遲疑道。
“確實有一座港口……不過那裡什麼資源也沒有,獵鷹王國也沒怎麼開發過。”
那裡純粹是個轉運物資的地方。
後來由於他們向聯盟承諾,不再向西帆港供應軍事物資干涉婆羅行省局勢,那座港口便一度被荒廢掉。
再往後有人炮製了西帆港慘案,是誰炮製的根本不用說,總之那座港口就更派不上用場了。
看着表情疑惑的屬下,薩倫淡淡笑了笑,用慢條斯理的聲音繼續說道。
“人就是資源,人就是財富……某個傢伙不是已經給我們演示過了嗎?”
無論是開拓城,還是比斯特鎮,聯盟故意將這兩枚棋子放在他們的門口,可不就是打着“腐化”他們的主意,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他們對勞動力和創造力的觀念麼?
他又不是瞎子,那兩座聚居地的變化他全都看在眼裡。
總之,永夜港的淪陷對於新生的東帝國而言並非完全是壞事。
甚至包括南方軍團控制的270萬平方公里的殖民地。
如果聯盟真的解放了那些地方,生活在那兒的威蘭特人總得有個新去處。
而這些移民不但會帶來他們的財富,還有他們的知識與技術,以及方法和思想。
國家ZB主義對於聯盟來說明顯是過時的,但對於經濟完全掌控在莊園主和軍事貴族手中的東帝國來說卻剛剛好。
他對那些“南方人”管理契約勞工的辦法還是挺感興趣的,正好趁這個機會學習一下。
頓了頓,薩倫又說道。
“永夜港這個後勤樞紐一掉,婆羅行省戰區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我記得麥克倫正好在西帆港,讓他準備一下,等到變局發生的時候把我們的同胞和他們的財產一起接回來。”
“以後卓巴爾山脈西側的那片沿海土地就是我們的特區了,同時也是我們在東部世界的出海口。”
“就叫它……新西帆港好了。”
……
短短一天的時間,永夜港淪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廢土各地。
大受震撼的遠遠不只是東帝國,還有聯盟北邊的布格拉自由邦。
火石集團大廈。
看着手下遞來的報告,坐在辦公桌前的西格瑪臉色陰沉的就像冬日的湖水。
起初他並沒有將聯盟視作威脅,甚至和其他股東們一樣將其視作是新的利潤增長點。然而等他回過神來卻發現,這個曾經牙牙學語的嬰兒卻已經成長成了一名令他感到恐懼的巨人。
他們所擁有的不只是強悍的武力,還有那無孔不入的思想。
就在他們試圖用犯罪腐蝕聯盟的堡壘的時候,他們同樣承受着聯盟平等思想的腐蝕。
而當聯盟抵擋住了他們的腐蝕,並在與他們的較量中徹底補上了法律的漏洞,讓自由邦的奸商沒有空子可鑽,只能本本分分的做買賣的時候,聯盟所宣揚的平等卻成了他們阻擋不了的魔咒。
越來越多自由邦的居民們意識到,問題究竟出在了哪裡。
大裂谷確實偶爾會出一些荒唐的主意,但直接壓迫他們的卻從來都不是大裂谷,而是那不受約束且又壟斷一切的權力。
那纔是一切的根源!
而與之相對的平等就像毒藥一樣,滲透進了自由邦的每一顆細胞。如果那羣牛馬們真信了聯盟的鬼話,那自由邦才叫完蛋了。
如果當時沒有趁着巨石城崩塌撈一筆,而是聯合那些舊貴族將這幫傢伙扼殺在搖籃裡就好了……
尤其是最後他還沒得到那件武器!
西格瑪不止一次後悔當初一時興起的貪婪,然而現在想這些似乎已經來不及了。
就算他的火石集團想幫南方軍團一把,以他們如今的力量也改變不了什麼了,甚至就連想影響婆羅國的政局都難……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關掉全息屏幕的西格瑪稍稍轉動了辦公椅,衝着門口說了聲“進來”。
門從外面推開,進來的是一位神色拘謹、正裝筆挺的男人。
來者正是自由邦的市長奧多。
看着坐在辦公桌後面的西格瑪,他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緊張地說道。
“聯盟向我們正式提交外交申請,措辭強硬地要求我們交出康德拉,聲稱此人牽扯到了海涯行省的核爆事件——”
西格瑪根本懶得聽後面的那些內容,用不在乎的口吻隨口說道。
“那就把他交出去好了。”
奧多遲疑地說道。
“可是……他知道我們和嚼骨部落以及火炬教會合作的秘密,我擔心他會把這部分事情也抖出來。”
“你是豬嗎?怎麼會問這麼蠢的話,我會讓他活着出去?”西格瑪不耐煩的罵了一句。
聽到這句話,奧多雖然嘴角抽動,心中卻是鬆了口氣,臉上緊張的神色也緩和了些許。
雖然那是他上一任的麻煩,但歸根結底仍然是他們屁股上的屎。
“對了,大裂谷邀請我下個月去開會……您的意見是?”
西格瑪語氣平淡地說道。
“你自己安排,有其他要求我會聯繫你。”
奧多微微頷首,恭敬的就像僕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