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哎喲勞動力回來了!我們一回到家就聽說你們去栽秧子去了!”
楠哥的弟弟李棟已經回來了,同時回來的還有楠哥二伯。楠哥爸媽倒是沒有回來,想來是過年時在老家呆膩了。
楠哥二伯長得很高,挺着個大肚子,一條西褲,花襯衣扎進褲子裡,皮帶扣閃閃發亮。倒是沒戴金項鍊金戒指什麼的,但笑起來露出一口老煙牙。他看見了楠哥提的笆簍:“你們栽秧子逮了多少魚兒蝦米?剛下了雨怕是不好捉吧?”
“半簍。”楠哥說。
“可以嘛。”二伯做驚訝狀。
“等下我把它拿來炸。”楠哥嘿嘿笑着,走近了才指着身後的同學介紹,“這些是我同學,有幾個你見過的。這是我二伯。”
“二伯好。”
“你們好你們好……”
二伯笑呵呵的,頗有財主範兒。
李棟則躲在二伯背後,悄悄打量周離。
他和周離是見過的,見過好幾次,周離去楠哥家麪館吃麪的時候,有時候會遇上他在店裡玩或者寫作業,但沒有說過話。顯然他比他姐姐小時候要內斂許多。
但二伯是沒見過周離的。
周離能明顯感覺到二伯的目光在自己和槐序身上流轉,他應該也是聽說過楠哥有個‘姓周的同學’的,但不知道哪個是姓周的同學。
至於他爲什麼跳過了張浩……
大概率是他以前就見過張浩,但也可能是張浩和康雪兒並肩走着就感覺很親密,還有可能是楠哥爺爺奶奶給他說了‘姓周的同學’是個超級大帥比,張浩顯然不符合這個標準。
突然,槐序開口道:“周離你腳被咯得疼不疼?路上好多小石子,咯得我腳疼。”
周離扭頭看去。
老妖怪一臉陰惻惻的笑意。
又一回頭,剛好和二伯目光對上,二伯臉上還殘留着幾分‘哦原來是這一個’的表情。
周離:……
槐序還故作疑惑:“你看我幹啥?”
周離額頭開始浮現幾條黑線。
槐序意識到自己暴露了,脖子立馬一縮,捂着嘴做賊似的跑到一旁,發出庫庫庫的笑聲。
……
楠哥叫上她二伯和爺爺一起,把魚鰍和小龍蝦收拾了。她知道幾個同學都是沒做過飯的,要他們剖魚,技術上容易,心理上有些爲難,便沒有叫他們。
收拾好後,周離燒起了火。
楠哥則將小魚、泥鰍和幾隻小龍蝦裹上一層薄薄的澱粉,丟進油鍋裡炸。
嗤啦的聲音開始響起。
油香、肉香隨着青煙升騰。
幾個年輕人將竈圍得水泄不通,幾乎將燈光都擋住,只有周離老老實實的燒着火。
楠哥二伯起初也站在邊上看熱鬧的,之後興許是覺得滿屋子都是不到二十歲的小年輕,他一塊陳年老臘肉呆在這裡不合適,便也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撂下一句——
“別把竈屋炸了!”
等他走後,槐序才問:“楠哥,你這二伯怎麼看起來有點……”
“像個老流氓是不是?”楠哥問。
“……倒也不怎麼老。”
“本身就是個老流氓。”楠哥笑道,“年輕的時候還混過社會的,還被關了好幾年,出來後被我爺爺好一頓打,打完之後給他找了個老婆。嘿,你別說,這招還真有效,成了家之後這貨馬上就老實了。至少比以前老實多了。”
“你這麼說你二伯好嗎?”張浩弱弱說。
“好得很!”
“炸糊了。”槐序嗅了嗅鼻子,指着鍋裡的一條小魚說,“可以撈起來給我吃。”
“那你嚐嚐味道吧。”
楠哥便把這條小魚給了槐序。
圍竈的好處就是可以吃到第一手菜,尤其是在家裡受寵的小輩,掌竈的又恰恰是疼愛你的長輩的話,還沒上桌就能吃個半飽。
不過楠哥是雨露均沾的。
她給每個人都嚐了點,炸好後也放在筲箕裡叫他們隨便吃,就是燒火燒得投入的周離,也被她餵了一隻小龍蝦。
“怎麼樣?”
“好。”
這應該是周離第一次吃炸的小龍蝦,蝦頭和內臟都已經被清理掉了,但鉗子和腳都在的,已被炸得酥脆,一口咬下去咔嗤作響。味道有點像吃鮮蝦味薯條,但更硬更脆。而肉的部分就還是正常的小龍蝦肉口感,沒有香料的味道。
反正他是覺得好吃的。
一共抓了六隻小龍蝦,剛好一人能分一隻,楠哥自己沒有吃,賜給她弟弟了。
她繼續把最後幾條小魚往鍋裡放,同時對幾人說:“現在活兒也幹完了,明天我帶你們去大田釣小龍蝦,看我們能釣多少。我爺爺今下午去砍了兩棵竹子,剖了幾十根篾條,明天我們全部搬過去當釣竿,承包一整條田坎。”
“爺爺這麼好!”槐序說。
“爺爺每年都這樣的。”江寒小聲說。
“……”周離聽見這老妖怪跟着楠哥叫爺爺他就覺得彆扭,想了想,他問道,“可以帶點小龍蝦回去嗎?”
“當然可以!”
鍋裡的油爆了一下,楠哥下意識眨了一下眼,頓了下,她繼續說:“看我們釣得有多少,應該不會少,夠的話到時候給你們一人發個桶,一人帶一桶回去。我直接把你們送到家。當然前提是你們家裡人會做小龍蝦,不會做的話,就在我這多吃點。”
“好。”
這樣的話周離就放心了。
畢竟他是給糰子說他要去打怪獸糰子才讓他出來的,他總得帶點戰利品回去。對的,到時候就說打的是一隻龍蝦獸,他和槐序歷經千辛萬苦纔將之打敗的,幸好糰子沒去。
打敗後爆了一堆小龍蝦出來。
拿兩隻給糰子大人玩,其他的交給姜姨施法淨化。
周離露出了一抹笑意。
張浩問道:“還是抓青蛙來釣嗎?”
“不了,人家也怪可憐的。”楠哥也覺得有些奇怪,小時候都是抓青蛙和澤蛙釣小龍蝦的,抓住就當場摔死,場面極度殘忍,但小時候沒覺得有什麼,現在卻感到於心不忍。
“我提前讓我爺爺準備了些腸子。”她說,“這玩意兒好,腥味重,而且經久耐用。”
“夾不動嗎?”
“對,斷頭飯都不讓它吃!”
“哈哈哈……”
炸完小魚小蝦後,楠哥還拿出去給爺爺奶奶和二伯嚐了嚐,因爲邊炸邊吃,這時候筲箕裡剩下的量也就夠他們嚐嚐味道的。
他們一致表示非常好吃。
二伯還表示等楠哥爸爸退休後,可以由她來接她爸爸的班——指逢年過節掌廚。
楠哥理都懶得理他。
吃晚飯已經是一小時後的事了。
二伯拿出了兩瓶茅臺,挑着眉問周離:“能喝多少?小周。”
“我不喝酒。”
“嗯?一點都不喝?”
“不喝的。”
“二兩總能喝吧?”
“不能吧。”
“那怎麼能行?李楠是把酒當水喝的,我們家的人酒量都不差,你這樣不行的。”
“enmmm……”
“少來了!”楠哥打斷了二伯,又對周離說,“你不要理他,勸人喝酒的都是腦子有病,你就當飯桌上沒他這個人,他說話你也別理!”
“沒大沒小的。”二伯搖頭。
“我看李楠說得對!”奶奶也開口了,斜着眼睛盯着二伯,語氣滿是責怪,“你以爲誰都像你?酒瘋子!二流子!不要把人家小周教壞了!”
“可不是嘛!酒這個東西,傷身體得很!”爺爺也站出來維護小周。
“……”
二伯不好吭聲了。
楠哥立馬笑嘻嘻的,把杯子推了過去:“給我倒上,我們兩個喝。”
二伯也笑着,給她倒上酒,說:“你可別把我撂翻了。”
槐序眼珠子轉了兩下,也把杯子遞了過去:“二伯也給我倒一杯,多倒點,懶得再添,我們今天晚上不醉不歸怎麼樣?”
“要得!”
二伯笑得很開心。
半小時後,他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