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暫時結束了。
現在他們坐在餐廳，等待開飯。
尹樂贏了，但精力消耗較大，因此有些疲倦，胃裡傳來空空如也的反饋。
他不僅挽回了明公在其中一人心中的形象，也打消了一些人想強行將周離拉進來入夥的想法。
前者相對簡單很多。
後人回顧歷史的時候，角度會相對中立一些，時代隔得越遠越中立。仔細一想，明公真沒做錯什麼，當時的人類帝王試圖撕毀協議進攻妖國，這本質上是一種出爾反爾。人類帝王固然沒什麼，早都改朝換代了，不遵守前朝協議也沒人說他什麼，但當時簽訂協議的時候，明公可是重要角色，他不願違信又怎麼了？
明公最被古人詬病的污點就是他選擇了變成妖，但也是爲了更長久的守護兩族之間的和平。
否則他的壽命最多也就幾百年，他一旦死了，兩族交戰，還不是生靈塗炭。
後者相對要難很多。
尹樂不但要向他們一遍遍的解釋周離的鹹魚性格，爭取不讓這些人過多的去打擾、糾纏周離，還要讓他們意識到‘周離’生在中國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還要……
最終的結果是會有人跟他一起回到春明，再次確認周離的意願，以確認他真的不願意深度參與進來。
再之後和周離的溝通就交給他了。
“呼……”
尹樂聞到了飯香。
菜還沒上。
他們五個是一起吃的，菜品通常很精緻，口味好，但菜式不是很多，因爲趕快吃完後晚上還有會。
就是這麼忙。
和他們一起開會的那幾位比他們更忙，他們都是吃快餐，兩三口吃完，就還有更多的事要探討。讓尹樂覺得這些大佬們過的日子好像也沒有他想象中那麼好。
聽說最高領導人更累。
也可能只有那些尸位素餐的、划水的才過得好。
“咕嚕嚕……”
尹樂聽見自己肚子在叫。
其他四人估計也受不了了，一邊聊天一邊頻頻往門口張望，甚至有個人大聲催了一句。
至於聊天內容，離不開古時的明公和現在的周離。
四個人中有三男一女，都來自不同省份，出身及性格都不一樣。
有一個叫項文的，來自冀州，性格十分沉靜，表面溫和不愛說話，實則是十分冷漠的。
有個叫方元的，性格直接而火爆，之前說明公是叛徒的、扯着嗓子叫外面飯做快點的，都是他。他還經常在會議上流露出應該將妖徹底消滅的態度，甚至比尹樂還激進。畢竟尹樂都沒有表現出激進的一面，他覺得在這個時候和這個場合這樣做有些愚蠢。
女生則叫龍萍，尹樂只在小說裡看到過這個姓，可惜名有些過於普通。
尹樂察覺到她會時不時流露出一點自私。
還有個男生叫李初，最爲單純，看得出他從小被家裡人保護得很好，就像個普通的大學生。而其他人因爲從小和同齡人不同的經歷——被同齡人嘲笑欺負都算是好的，被妖糾纏、遇上惡妖纔是最壞的，所以通常會更早學會保護自己，至少比同齡人更成熟一些。
估計這就是他未來的隊友了。
性格什麼的無所謂，有差異和缺陷纔是正常的，他不也是這樣嗎？能合作愉快就好了。
終於上菜了。
尹樂瞄着桌面，手上把玩着自己祖傳的‘鑰匙’，看着一盤盤精緻的菜餚端上桌，默不作聲——這些菜弄得個花裡胡哨的，幾盤都抵不上他一鍋亂燉的量，真是愁人。
……
酒足飯飽後，衆人走出傣味館。
楠哥是喝了酒的，臉紅紅的，人也變得嬌憨起來，往常的颯氣直接等比轉化成了可愛。
“我要去……湖邊散步！！”
“看你喝這麼多，別到時候一頭栽進滇池裡。”周離摟着她的肩膀，假裝她站不穩自己要扶着她，也故意無視楠哥依然平穩的步伐，“還是回寢室睡覺吧。”
“栽進去……你就去對岸接我！”
“不去了，我送你回寢室。”
“要去！”
楠哥語氣十分肯定：“去吹吹風，逮幾隻海鷗回去燉！”
周離摸了摸她的頭，又捏了捏她紅撲撲的臉，感覺要格外燙一點，用哄糰子的語氣：“滇池邊風大，你喝醉了一吹萬一又感冒了怎麼辦？這次可不是打針那麼簡單了，又要打針，又要隔離，還要檢測，你在抖音裡面刷到過核酸檢測的吧？把一根這麼長……”
他比劃了個半米的長度，接着說：“全部從你的鼻孔裡塞進去，還攪動，可比打針可怕多了。”
楠哥並不在意，只伸出手，幾根手指掐動了下，便說：“我掐指一算，不得的。”
“不行。”
“行！我說……行就行！”
“你在社員面前跟個小孩子一樣。”周離瞄着旁邊的小花和蘇覺，“威嚴都掃地了。”
“哪有！”
“回去吧，聽話。”
“不！”
楠哥雙手插兜站在原地，並歪頭直盯着周離，一副你不去滇池邊上玩兒我就不走了的模樣。
周離選擇了繞到她背後推她，一邊推一邊許諾道：“我們明天再去，明天一定帶你去，今天我已經讓糰子待在家裡一下午了……我不是想回去見她，主要是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什麼預感？”楠哥一邊抗拒着一邊問，整個身子都往後斜了下去，但還是在被迫往前走着。
“不祥的預感。”周離重複。
“明天去？”
“明天去！”
“那我賜你一道靈符，能抵消你的黴運！”楠哥不再抗拒了，並反身對他招了招手，“你湊過來！”
“……”
周離左右看了看，發現小花和蘇覺都自覺的扭頭看向了別處，但老妖怪還直盯着他們，明顯很感興趣，於是他用爲難的目光看向楠哥。
“過來！！”
沒辦法了，楠哥語氣都加重了，只能過去了……這可不是他有意損傷風化的啊！
周離湊了過去。
只見楠哥右手並作劍指，放於嘴邊，長長的哈了一口氣，然後滿臉嚴肅的在他臉上亂畫起來，同時口中還伴隨着‘啾啾’、‘咻咻’之類的配音。
“好了！”
楠哥胸有成竹：“靈符已成，包你今天有好運，不靈你回來找我，我再給你畫一道！”
周離：……
就這？？
他微笑道：“謝謝楠哥。”
楠哥大度的擺手道：“無須多禮！你我好歹情侶一場，不必如此客氣，只是本座畫完靈符，功力有損，等下回去路上你須得準備肉串兩串、關東煮一份、辣椒放滿，給本座好好養養身子！”
“應該的！”
“還要曹氏鴨脖一份，特特特辣，歪嘴郎兩……”
“夠了。”周離連忙說。
“夠了嗎？”楠哥歪頭問他。
“夠了。”周離點頭，“已經夠了。”
“那便夠了吧。”楠哥也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本尊也非貪得無厭之人。”
“不是本座嗎？”
“本尊。”
“是。”
“……”
約莫四十分鐘後，周離纔回到家。
一打開門，滿身泥糊一般的糰子就乖巧的蹲坐在門口等他，一如既往的暖……
等等！泥糊？？
周離低頭看着這隻……陶貓。
一秒鐘後，他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由門口往客廳掃去。
入眼所見，地板每個角落都佈滿了泥點——有的還看得出是她的腳印，梅花似的，是一大坨泥巴，有的估計踩上去時已經沒墨了，只有一個小泥點，或是隻留下一個淺淺的污漬。
主人把貓咪獨自留在家裡時貓咪有多無聊？
就有這麼無聊。
主人把貓咪獨自留在家裡時貓咪都在做些什麼？
可能是刷步數吧。
這時，疑惑他怎麼站在原地不動的糰子還走上前，用爪子輕輕勾了勾他的褲子，仰頭望着他，一雙眼睛裡面好像飽含着在運動的星空，閃閃生輝。
“喵~~”
“周離你肥來啦！怎麼不動啊？”
“。。。”
周離低頭看着褲子上多出來的泥巴，內心真是一言難盡。
責怪當然是不可能的。
只有等下再教她道理好了。
於是周離強行使面色恢復如常，蹲下身看着糰子：“糰子大人怎麼弄成這樣了呀？”
“糰子大人玩泥巴。”
“好髒的！”
“不髒的！”糰子疑惑的說，“不是跟你說過好多遍了嗎？糰子大人變成小貓糧再變回來就乾淨啦！”
“那……這些呢？”
“糰子大人玩泥巴。”糰子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糰子大人聽見外面有響聲，就以爲是你們肥來啦，糰子大人就跑到門口來等你們，結果不是，糰子大人就去玩泥巴，然後又響，糰子大人又去看……”
“原來如此。”
糰子聽見的可能是電梯的聲音。
除了到達這一層樓，上下兩層樓電梯到達，聲音都會傳過來，被糰子聽到。
周離竟然隱隱有幾分感動。
可是……
周離指了指天花板：“糰子大人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這上面的腳印又是怎麼回事？”
糰子看着他，目不斜視。
周離又問了一遍。
糰子還是看着他，一眨不眨，像是個聾啞貓，或者假貓。
周離無奈了，放棄了這個話題，只繼續溫和的說：“糰子大人玩得開心就好了，但是有一點……就是把家裡弄得這麼髒清理起來很麻煩的。”
糰子歪着頭，並不能理解，只萌萌的說道：“讓房子變一下再變回來就乾淨啦！”
“房子不會變的。”
“真笨。”
“當然比不上糰子大人聰明啦，所以糰子大人以後要愛乾淨呢。”
“我還知道！”糰子又出聲，像是舉手發言的小學生。
“嗯？”
“辣個！”
糰子轉身一溜小跑，又留下一地腳印，指着邊上充電的掃拖機器人：“它會把房子弄乾淨！它會把地上所有髒東西全部吃掉，就乾淨啦！”
“糰子大人果然聰明。”
周離默默換上拖鞋，叫上槐序去拿了拖把，準備開始今天的大掃除……真是讓人心累啊！
也不知道楠哥的好運在哪。
忽然，手機一響。
尹樂：你得請我吃飯
嗯？
似乎是個讓他輕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