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8月16日】
圖書館裡住進了一隻貓。
曾經在《家貓飼養手冊》中讀到過,耳朵直立,毛髮直立的現象2叫做“炸毛”,是貓生氣的表現——
好吧,也許不應該這麼描述一個少女,但是那聲“喵”給我的印象實在是太深了。
這隻……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就以貓來代稱吧。
這隻貓大概是早上我外出尋獵時醒來的,對我保持有較大的敵意,並且向我發出——根據《家貓飼養手冊》來看——應該是威脅性示威的“喵”。
語言溝通存在極大障礙,並不是說少女聽不懂人話,而是雙方所使用的語言不相通,很奇怪,穆大陸的世界通用語應該在50年前就編入了中小學教材中,但她完全聽不懂。
她所說的語言也和我認知的語言有很大不同,雖然從她的語言所說讀法上來看存在元音輔音結構,但是似乎存在長短音不同,這種民族語和Mei一直使用的“華紋語系”不同,更偏向於Kevin的“曼尼語系”特點。
我想無法交流是產生隔閡的原因,在《與人交往一百種》中提到,與陌生人交往時要保持微笑,就算語言不通也能達成良好的氣氛。
於是開始練習微笑,但我無法明白爲什麼貓會對此起巨大敵視反應,並且向我報以激烈的言辭反應,雖然我聽不懂那一大堆的長短音轟炸,而且貓那柔嫩的嗓子將這些話語化成了好聽的歌詞。
她看上去很生氣,很着急,手舞足蹈地想要表達什麼,但是似乎不僅僅語言衝突,文化觀念上也存在衝突,我反而更加疑惑。
看上去,《與人交往一百種》在特殊時期似乎並不怎麼管用,我照着《家貓飼養手冊》第一章·“如何和新來的小貓打好關係”給貓煮了碗方便麪,果然,她稍稍平靜了些,似乎對於方便麪有些好奇,幾次翻開了悶着的塑料蓋,就爲了觀察方便麪化開的過程。
不過貓確實安靜了下來,對於這碗麪食,她的觀察欲更勝於食慾,那副神情我在Mei身上也見過,那是獨屬於研究者的神情。
莫非她是一個學者?
我沒有繼續提問,也許得先解決交流問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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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人。
埃爾溫咬着塑料叉子,嗦着面,原本的驚慌慢慢地平靜了下來,雖然面前這個少年依舊散發着讓她恐懼的氣息,可仔細去感受的話,會發現他其實沒有一點敵意。
倒是有一種濃濃的好奇。
埃爾溫不喜歡被人這麼瞧着,她伸出手想要扶一扶眼鏡,卻發現鼻樑上的老朋友早就不見了。
這裡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
埃爾溫掃了眼窗外,那是片灰白的世界,她的嗅覺不光光能感知到崩壞能,其它的遊離能量也能感知到,比如說——
核輻射。
這本來應該只是出現在麗瑟兒建立的核反應模型中的能量反應爲什麼會到處遊離?
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回事?未知的語言,和人類審美一模一樣的建築風格,還有面前這個少年……
埃爾溫嗦了口麪條,她的內心被太多太多的疑問所填充,更重要的是,她意識到自己恐怕得呆在這個世界一段時間。
至於多久,她自己也不清楚,就像她來到這裡時一樣,一頭霧水。
得想辦法交流,而且這裡是座圖書館……
她望了眼周圍的書櫃,和被擺在火爐旁準備當柴火的書籍,上面的文字似乎也是元輔音體系,那麼,會不會有和自己所知曉的語言相近的地方呢?
這是毫無根據的猜測,甚至是天方夜譚,但埃爾溫打算嘗試一下。
畢竟在打開箱子前,可能性無法判定,不是嗎?
【2年8月17日】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早上,貓主動向我搭話了,她指着火爐,說着:“波尤謝,波尤謝。”
我沒法聽懂,但立刻明白了她指的是什麼,不是那堆爐火,而是書籍。
不過……穆大陸的世界語她看不懂吧。
我想起來她的語言可能屬於“曼尼語系”,便站起了身,向她招了招手。
我不會曼尼語系,但書會。
貓跟在我身後,保持着“安全距離”。
我將她帶到了陳列着曼尼語系的民族書籍前,擰開了照明燈,將暖照燈塞了在她懷裡,然後讓開了路。
貓似乎比較驚訝,看上去這保存了部分曼尼語系文化的書櫃震驚到她了,我很耐心地等着她挑書,順帶幫她開啓挑書的自動扶梯,免得她夠不到。
大約1個小時,她才結束了挑選,我幫她抱了很多,幾乎涉及了文化各個角落,甚至還包括地圖,但最多的還是物理學書籍。
民族書籍都是世界語和民族語的雙語版本,我也能看懂,希望那裡面有她熟悉的文字。
我把方便麪留了一包,再當着她的面撕了幾本《與人交往一百種》,然後塞進了壁爐裡,再將剩下的一些拓本擺在壁爐旁,她應該知道這些能當柴火燒。
今天的搜尋終於踏出了這座城市,灰雪的幅度比以往小了很多,但今天多了些陰雲,氣溫開始變得穩定,酒精溫度計也回升到了正常工作的閥值,雖然還是三位數,但是至少不會太辛苦。
我看到了死士和崩壞獸重新出現在了城市之中,只是它們變化爲了黑藍色的形象,和冰之律者的僕從如出一轍。
看樣子,曾經“律者造就崩壞”的論調也同樣破滅了,即使沒有冰之律者,死士和崩壞獸同樣演變成了這副適應寒冷的形態。
莫非是進化?
這個論題很有意思,之後可以嘗試進行解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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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很多。
埃爾溫有一點點懵。
當那個暖和的橘色照燈被塞到自己懷裡時,她有些驚訝,對於這突如其來的善意有些手足無措。
不過,她很快就沉浸在了書中。
很奇特的是,這些書籍中的文字和羅曼-日爾曼語系中的衆多單詞如出一轍,就連語法都具有極度相似性,除了一些少有的組合詞外,她幾乎沒有遇到閱讀障礙。
發現了這一點後,她馬上將那些物理學書籍搬了下來,也稍稍加了些其它的歷史文化書籍和世界地理。
一回到壁爐旁,她就迫不及待地翻開了那些物理書籍,熟悉的物理定律,乃至於常量符號都是相同的!
可是,沒有牛頓,沒有伽利略,沒有瓦特,也沒有普朗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又往下翻了一頁,手指停在了空中。
她感覺到了窒息,那種被扼住咽喉般的窒息。
“2077年,量子力學方面提出假說……”
2077!
埃爾溫感覺腦袋像是被狠狠敲了一錘子,暈乎乎的,她踉蹌着衝到《世界地理》旁邊,右爪倉促間差點撕碎這張摺疊地圖。
手在顫抖,慌亂地抖開——
沒有七大洲,沒有四大洋,只有一塊宏闊的土地,還有圍繞着它的蔚藍。
被扔在地上的《物理史觀》慢慢折到了新的一頁——
“我們有理由相信,在未知的量子領域,時間將毫無意義,一切歷史都將成爲那片大海中的氣泡,各個時間片段都無規律地在其中做着概率缺失運動,在量子之海中,時間可能只是毫無意義的幻影,但我們尚且找不到足夠的能量來打破那脆弱的‘氣泡’,畢竟我們始終是‘概率’的子民……”
風灌了進來,埃爾溫打了個寒戰。
她想起了最後一幕,爲了拿起【黑淵白花】而付出的代價——
——全體粒子,脫離麥克斯韋-玻爾茲曼分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