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拳頭的悶響,砸在即墨的身上,彷彿石沉大海,毫無動靜。
不是即墨躲不開,而是即墨根本沒有選擇躲。
“這就是你全部的實力了嗎?”
即墨站在那裡,槍都沒有擡起來,盯着恩奇都,在他的眼中,除了嘲諷和不屑以外,別無他物。
鏘啷!
鐵鏈的聲音,那位吉爾伽美什又一次跳了過來,手中的鎖鏈和短矛彷彿齒牙,向着即墨頭頂扎來!
毫無疑問,這是殺招。
但是在即墨眼前,卻很拙劣。
他看得出來,少女是“聖痕”的傳承者,源自於五萬年前的遺產是她力量的來源,也是她能夠使用這種武器的唯一原因。
【約束之鍵】,在一衆多【神之鍵】中唯一一個具有得天獨厚的“抗崩壞”優勢的武器。
“約束核心”對於任何崩壞能來說都是劇毒,彷彿破壞蛋白質的劇毒,即使是如今的即墨,在面對這把武器時,也依舊會感覺到稍微的不適感。
不過,可惜的是,它的對手是如今的即墨,而它的使用者是連“崩壞能”都缺乏足夠了解的“烏魯克之王”。
“不論你這樣的攻擊重複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即墨任憑鎖鏈纏上,折臂,拉,提!擰住那柄襲擊的短矛,再一次將這個少女摔飛。
“吉爾!”
腦後傳來了少年的驚叫,隨即,即墨聽到了地磚碎裂的聲音。
即墨卻只是很普通的轉過頭,他看到少年疾奔而來的身影,怒目圓睜的憤慨,和逼上臉頰的拳頭。
……
沒有什麼響,恩奇都的拳頭印在了即墨臉上,甚至連受力產生的變形都沒有。
痛,恩奇都只感覺手指到腕部都傳來了碎裂前的刺痛。
但是,面前那張橫貫三疤的臉冷漠地盯着他,那是無所謂,以及——
鄙夷。
“用力。”
輕描淡寫的話,讓恩奇都一直以來謙忍的性格燒起了一把火!
憤怒灼燒着理智,驅使着恩奇都再一次揮拳!
這是被暴力驅使的感覺,可莫名其妙地,恩奇都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暢快。
“用力。”
可換來的,卻依舊只是這樣的無動於衷。
“側腰,轉體,用你的肩膀,凱文連教你出拳都不會嗎?”
恩奇都咬緊了牙,面前這個人只在父親曾經的故事中出現過,直到今天才出現在面前,卻這樣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指手畫腳着自己和父親?!
恩奇都感受到了一股恥辱,這更成爲了怒火的燃料。
擰腰,鬆肩,握拳。
在這一秒,父親的教導響在耳邊:
“小腿發力,能讓你的拳頭更加有力。”
他緊盯着面前那張平淡到近乎無視的臉:
“外人,不要對我的父親評頭論足!”
發力!
嘭!
這一次,終於打出了聲音。
可拳頭,僅僅只是讓那張面孔稍稍側了過去。
有殷紅的血。
還有刺痛。
手指,感覺好像僵在了握拳的姿態上,挪開時止不住的顫抖。
滴。
血。
恩奇都自己的血。
鮮紅色從他的指背滲出來,滴在地上,空洞地響。
即墨擡起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漬:
“就這樣?”
話音剛剛落下,便襲來了風。
恩奇都能做到的,僅僅只是縮緊瞳孔。
人,看不到風。
轟!
金頂的顫抖讓整個烏魯克的人民都緊張了起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望向那處尊貴的建築。
恩奇都倒在那裡,破裂的牆壁吃力地支撐着他,但很快倒塌了,地面撞在他的背上。
腦袋嗡嗡作響,天旋地轉,他看到兩堵斷牆外,那個人踢開石子,走了過來。
“看來,你確實沒有資格繼承它。”
在眩暈的視線中,恩奇都只看到他邁過了自己的身軀,沒有任何停頓。
【天火聖裁】被那個人握在手裡,一點點遠離自己。
不行。
那是,父親留下的,唯一的東西了……
“還給我……”
即墨聽見了恩奇都嘶啞的聲音,也聽到了他站起身時撥開土石的細響。
少年,倔強地站了起來,哪怕他被剛纔的一拳頭打得頭昏腦脹,他依舊強撐着,支起了那顫抖的雙腿。
他咬牙切齒地盯着即墨,死死盯着:
“父親的唯一……絕不能讓你奪走!”
冰寒,在烈日下溢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刻,少年感受到了,來自於血脈之間奔騰的未知。
是你在幫助我嗎?父親……
這股未知的力量,給恩奇都帶來了更多的勇氣,他揚起脖子,奮力而起:
“還給我!”
……
太陽,終於西沉了。
恩奇都倒在地上,身旁是昏厥的吉爾伽美什,【約束之鍵】散在地上,無力垂敗。
他想擡起手,可再也擠不出丁點力氣。
沙——
衣衫摩梭的聲音,頭頂再一次出現了那張漠然的,三疤貫弘的面容。
他依舊完好無損,甚至毫無氣喘地站在那裡,似乎恩奇都那拼盡全力的戰鬥在他眼裡連熱身都算不上。
怪物……
恩奇都混亂的思緒中忽然想到了這個詞。
即墨看着這個拼盡全力的少年,深層的記憶翻滾着,涌動着。
——來吧,戰勝我!
曾經那抹紅色的身影便是如此命令着。
——如果無法戰勝我,你又如何成爲一柄足夠優秀的武器?!如何保護他人?!
但是……
這裡不是崩壞的時代,也不是那個近乎喪心病狂的訓練室。
——你是武器,是戰士!
可他不是啊,他還是個少年。
即墨看着恩奇都,看着他那雙湛藍的眸子。
有着屬於年輕人的天真,有着對這個美好世界的嚮往。
他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將【天火聖裁】放在了這孩子身邊。
既然覺醒了力量,那麼啓動【天火聖裁】也不會有太大壓力了吧。
他轉過身,邁出了離開的第一步。
“墨叔叔……”
腳步一頓,但沒有回頭:
“怎麼了?”
“父親很少和我說,媽媽是個什麼樣的人,能請您告訴我嗎?”
即墨側過了臉,看着那個少年,少年只是呆呆地看着天。
他想了一會:
“你媽媽……她是個很溫柔,也很堅強的人。”
“那,媽媽她會希望我變成什麼樣的人?”
沉默,讓恩奇都心驚膽戰,可即墨還是開口了:
“她不會在意你成爲什麼樣的人,你能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健健康康地長大,對於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幸福了。而且,不論是【神之鍵】,或者是其它什麼東西,你纔是凱文和Mei留下的唯一。”
他頭也不會地離開了,身後慢慢響起了咽泣,最後演變成了嚎啕大哭。
即墨走回了凱文的墳前,定定地看了會兒,然後一掌擊碎了冰棺,在凱文的屍身上施加了“停止”,又給他猙獰的身軀上蓋上了塊白布,才抱了出來。
“走了,凱文,我帶你去找Mei。”
他就這樣走出了烏魯克,每一個烏魯克的人都自覺地讓開道路,而即墨也沒有回頭。
他沒有選擇去記憶這個城邦的路,因爲他已經沒有特意回來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