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間飛揚的殘骸撲在臉上,身前是死士們金黃的瞳孔和崩壞獸的嘶嚎。
我從未想象過有一天我會面對這樣的場景。
但命運和現實永遠是那麼誇張。
深呼吸,那是廢墟的氣味,那是崩壞的氣味,那是戰場的氣味。
濃郁到讓人膽戰心驚。
我第一次,如此清醒地面對着這樣的戰鬥。
很奇怪,我居然不在害怕,不在顫抖。一切應該屬於“人類”的驚慌應急反應都沒有發生在我身上。
——我現在已經變成了這樣了嗎?
看着那遊蛇般的暗紫光紋,我開始切身實地地明白:也許“人類”這個詞確實與我無緣了。
無怪乎身後大兵的恐懼,也無怪乎“逐火之蛾”的民衆們對我的恨之入骨。
連我自己都沒有辦法確定自己到底是什麼了。
“即墨。”
唯有這兩個字,成爲了我如今存在的證明。
所以,我是即墨。
毫不遲疑地報出這個名字,是因爲我徹底地接受了如今的自己。
一個“兵器”。
但並不是遵照着五個月的訓練和命令來執行任務的“兵器”。
我爲何而戰?
來到此世,那麼就算是爲了自己那虛妄的夢想瘋狂一把又如何呢?
我爲反抗那悲劇而戰。
我爲要守護之人而戰。
我邁步,奔跑,在斷垣殘壁間撐託飛躍,突入了死士羣和崩壞獸的戰陣之中。
武士死士的雙刀,守衛死士的鐮鋒,突進級崩壞獸的翅膀和戰車級的鐵蹄。
這是我“看”到的。
避無可避?
不,不需要。
揮手,在這片包圍圈中揚起的是致命的暗紫環斷!
綻裂!
不論是死士,還是崩壞獸,脆弱得彷彿紙。
“那到底是什麼啊?!”
大兵的驚恐是唯一的背景音。
眼前是死士呆板的眼睛,它的刀鋒還想再探,卻一毫也無法再動,便再無聲音。
槍聲爲我指明瞭方向,我看到了弩炮級崩壞獸擡起了它粗笨的身體,那由鋼筋混凝土擠壓成的“炮彈”漏出了熾熱的漿液,滴在地面上便是一個灰坑!
世界再一次被塗抹上了暗紫色的天幕,那顆炮彈還粘在它的頭頂,它的身軀定在掀起前的那一瞬間。
收,時間重新恢復了流速,已經被甩在身後的弩炮級炸起了熔漿!
身後滾熱,我甚至能感覺到脊柱被燙開的灼痛。
但我沒有回頭。
我知道它死了,灰碳下正在癒合的皮肉讓我很清楚地知道威力。
沒有去補刀的必要。
守衛死士?無視。
雙刀武士?無視。
蒼蠅般亂竄的突進級?無視。
即使沒有交流,我也知道那些大兵能很好地處理好這些雜兵。
我的任務,是排除那些他們沒法解決的問題。
嗵!
躲在高樓內的遊俠死士被我一個個掐斷了崩壞核心。不論是它們的移動還是飛矢都太慢了。
一開始還是在以毀壞頭部來突進的攻擊方式逐步簡化,變成了現在的直取崩壞核心。
很奇怪,彷彿自帶了GPS一般,即使沒有了崩壞能探測,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它們的崩壞能核心。
殺點……再殺點……
心底不知爲何出現了這樣的意念,催動着我擊殺一隻又一隻崩壞獸和死士。
逐漸的,不再僅僅只是遊俠死士,那些本應該交由防線的雙刀死士,守衛死士甚至在飛血着的突進級都成爲了我腳下的碎片。
快樂。
是的,我居然開始感到了快樂,甚至開始享受。
牙齒一嗑,彷彿嚼到了一塊硬糖,這一刻,神智才忽然清醒,我才意識到手中的是什麼。
——一塊細長的崩壞能核心。
我……在幹什麼?
腦中的快感被理智淹沒,我這纔看到身前是被肢解的一頭戰車級崩壞獸,原本核心的位置被挖開了一個巨大的溝口,透着地面。
這是……我做的?
脖子僵硬地,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手中的崩壞能核心。
好餓……
好像吃。
吃?不是……這……
餓。
可以吃。
這很香。
補充能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槍炮聲,絕望的嘶吼聲,在這一刻,我的神智才真正迴歸。我幾乎完全不敢相信——
我剛纔……居然想要吃崩壞能核心?
不,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看向周圍,我甚至已經不自知地跑離了醫院的附近!
如果不是剛纔那一聲嘶吼,我還會沉淪多久?
看到了——
白色的身軀;
亮粉的崩壞能曳光。
我從未感覺到,粉色是那麼讓人生厭。
那是一尊巨大的騎士,端立在醫院前,巨大的矛尖亮起閃電和尖噪。
再一次,我將這個世界蓋上了暗紫色,但是,這一刻,體內的崩壞能就好像被狠狠砍去了大半截!不再是那可以感受到的,支配着空間中的每一縷空氣,在碰到那尊巨大的騎士時,直接消弭殆盡!
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崩壞獸!
退縮?
開什麼玩笑!
在暗紫色的天幕再次收起前,我撞上了那電光閃爍的矛尖。
麻痹!整個身體在瞬間失去了控制權,毫不受控制地瘋顫。
下一刻,世界恢復成正常顏色之時——
音爆。
但並不是那騎士受到了傷害。
所有人都看到了,彷彿棒球一般,白色的矛尖在電光閃爍間將暗紫色的人形狠狠抽飛!
一棟破損的居民樓就此粉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剛纔那可以擊碎醫院的矛擊被帶離了方向,地面上被電光劈開了一道深溝!
”開火!不要讓熾熱閃電傷害到民衆!給我開火!!!二組!你TND火箭筒呢?“
大兵們嘶吼着,只希望自己的火力能夠轉移那巨大的白色騎士半分注意。
他們已經不要命了。
但是,子彈的瀑布僅僅只是在這隻崩壞獸身上打出了淺淺的凹痕。
火力已經匱乏了。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給老子看過來啊啊啊啊!!!“
槍火照亮了大兵絕望的臉。
而熾熱閃電,機械地舉起了矛,再一次對準了醫院。
這是毫不會失手的恐怖。
………………
痛。
麻。
血。
又一次……倒下了嗎?
明明說出了這樣的誓言……卻是這樣的結果?
僅僅一擊?
我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
是骨折,麻痹剝奪了控制嗎?
我努力地想擡起眼,但是隻能看到那高舉殺矛的白色背影。
起來啊!快動起來啊!Hua還在裡面!
動一下!動一下啊!!!
手指輕輕動了一下,接着,就好像是牽動了細線的木偶。
但我來不及興奮,來不及站起來。
做不到。
我依舊沒有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但身體卻詭異地動了起來。就好像靈魂被丟出了身體,以第一視角看着它像是提線木偶一樣伸展着四肢。
詭異。
不,這是我的身體……爲什麼?!
我,不,是它趴了下來。
那絕不是人類會做的動作,更像是野獸般的捕食準備。
我感覺到嘴咧了開來。
它在笑,我能感受到它傳遞過來的興奮和……飢餓。
我的身體神經元傳遞給了我一個信號——
它要捕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