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
草地被小靴踩響的聲音,慢慢地溢出。
她輕輕吸了口氣,能感受到來自於海域的鹹風。
這就是異國的氣息麼……
勒姆島,位於丹德邊界的丹麥島嶼,但是城市化並沒有在這座小島上開花結果,反而保留了相當多的森林植被作爲自然景觀。
說實話,在漫長的生命中她本人實際上很少邁出過神州大地,比起那個喜歡騎着青牛到處閒逛的小輩,她本人更喜歡停留在神州大地上。
她熱愛着那片土地,熱愛着那片土地上的人民,即使她已不再是那位“人皇”,她也對在那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子民抱以無盡的愛。
當然,另一方面的原因是她暈機暈船還暈車。
在剛下飛機的時候,捧着垃圾袋吐得一塌糊塗,爲此,姬麟小姐非常想念她曾經的戰馬,不過很可惜,就算有馬可騎,也沒有路可以供駿馬飛馳。
呼吸着這份難得的自然氣息,腦中還殘留着的噁心感終於退下,她撐住自己的眉心,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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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了提肩上的網球包,她四下觀察了一下。
嗯……雖然稷先生說過,到了地方以後會碰到會合者,不過就連會面時間和確切地點都沒有說,她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得在這個陌生的國度先晃上一個星期。
不過協助者又是誰呢?
無聊的心思開始思考起了這個問題,稷先生能夠如此信任的人並不多,又是在如此偏僻的國家,她並不認爲稷先生有閒心到處跑。
等等,又閒心到處跑的人……
某個騎着青牛的身影又從記憶的模糊中慢慢晃了出來。
想來想去,也只有那個丫頭了。
這得有多少年沒見了?!
姬麟撓了撓頭,數學她一向討厭,只記得那個時候好像纔剛剛造出鐵路來,車廂還得用馬來拉。
砰!
忽然響起的槍聲讓姬麟擡起了頭,只看到路邊的木屋被推開了門,幾個男人揹着槍,擡着一具屍體走了出來,那個可憐人的腦袋都被轟碎了,滴滴答答地漏着紅白的血污。
他們擡起頭,正好也看到了路邊揹着網球包的墨發少女。
這個瞬間,是錯愕的沉默。
對方似乎根本沒想到這個遊客淡季,最偏僻的角落居然還會出現陌生的外國人,而姬麟則是責怪起了自己的生疏。
啊,忘了,這種偏僻的地方也都是許多見不得人的勾當選擇的地點。
可不是每個國家都像神州一樣有着足夠讓人放心的治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姬麟準備開口解釋,卻又發現一件事。
自己不會當地的語言。
哦吼。
看着那羣人圍上來,姬麟使勁思考着自己該用什麼語言來最快速地解決麻煩?
Hello?I am fine,Thank you?
就和很多新世紀學生一樣,背起來頭頭是道,用起來就忘得一乾二淨。
咔噠!
也就在這個時候,鹿彈壓入了彈倉。
姬麟瞥了瞥嘴,她的手指已經拉開了網球包的拉鍊,可又收了回去。
因爲,她看到了在空中游曳的水流,彷彿游龍,又無聲無息。
嗵!
不是槍聲,也不是劍吟,而是奔騰的水流,在那幫糙漢打算扣下扳機的時候橫空出世,將這羣黑手黨狠狠拍暈在壓強之下。
果然,什麼道理都沒有物理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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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好久不見啦,麟姐。”
意料之中的聲音響起,依舊溫婉平淡,姬麟看過去,嘴角抽了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臉:
“好久不見,小云,你出場方式可真是別緻。”
“欸?有嗎?”
身着水藍長髮的少女有些不解,拍了拍自己的坐騎:
“上來嗎?”
姬麟看了眼那頭黑白相間的奶牛,搖了搖頭。
“好吧,那我們先離開吧,這裡可不是說話的地方呢。”
水藍的少女拿着樹條輕輕抽了一下身下的坐騎,這頭奶牛則是啃了口路邊的野花,慢悠悠地打了個哼哼,轉了個方向。
“稍等一下。”
姬麟說了一句,卻也不急,這頭奶牛和它的主人一樣慢悠悠的,她有足夠的時間打個報警電話。
一個小時後,馬路上兩輛警車呼嘯而過,捲起了少女的墨發,但很快又重歸寧靜。
姬麟看向身旁躺在奶牛上的少女,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副悠閒的模樣。
蕭雲,這是她的名字,對於神州的歷史來說,這個名字可能非常陌生,不過她的筆名卻是一個思想流派的始祖。
“李耳”,又或者是“老子”,和某個老頑固並稱思想巨人的存在。
不過這麼多年了,那個老頑固早已入土,這個少女卻依舊悠閒地晃盪在世間。
同時,人皇和道祖都有着相同的身份。
“稷先生最近過得怎麼樣?”
兩位先生,兩個學生,。
不過實際上,先生並沒有教授他們太多的知識,更多的是在她們幼時告訴做人的道理,將她們撫養成人後便放養了,可是,二人不論取得了如何的地位,都願意尊稱一聲他們“先生”。
“不太好。”
姬麟只是搖頭,但又補上了一句:
“至少比以前好些了。”
“赤鳶先生的記憶還是沒有恢復嗎?”
姬麟還是搖頭:
“稷先生甚至沒有讓赤鳶先生恢復記憶的打算。”
她擡起頭,看向這位雲遊在外的道祖:
“你爲什麼不回去看看他們呢?”
這個問題似乎切中了要害,躺在牛背上的少女沉默了很久,最後響起了一聲嘆:
“我不敢。”
她握住了拳,攥得很緊。
“你知道嗎,麟姐,赤鳶先生出事的時候,我卻還在爲了所謂的夢想,幼稚地周遊世界,去探索所謂的美好……”
她的聲音如此低沉,彷彿詛咒。
“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在他們身邊,就不會……”
沙——
小手輕輕按在了她的腦袋上,她們的年紀已經忘記了哭泣,但更加容易感到悲傷。
“意外和悲劇從來不會給我們準備的時間,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幫助先生,他們曾經幫我們那麼多,不是嗎?”
姬麟就像是姐姐一樣,踮着腳,輕輕摩挲着水藍的長髮。
蕭雲則沒有繼續說下去,也沒有回頭,依舊靠在牛背上,奶牛也停了下來,低下頭啃着野花。
最終,蕭雲的手伸了上來,抓住了姬麟。
“麟姐,我想讓赤鳶先生恢復記憶。”
她坐了起來,轉過了頭,眼下有些紅。
“我明白,稷先生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不論是赤鳶先生的失憶,還是我們,都被他安排在了風暴的最外圍,他卻隻身一人陷入最危險的中心,麟姐,稷先生太痛苦了,太孤獨了,麟姐你記不記得那一天我們找到稷先生的時候他有多麼頹廢麼!就算你說他現在要好一些,可是稷先生的心傷除了赤鳶先生,沒人能治好!”
相握的手都在顫抖,姬麟記得,在聽說了太虛山的大火後早已過了五十年,而和蕭雲找到那位先生的時候,那滿身的酒氣污穢簡直就像是個喪失了一切的流民。
即使是現在,他的眼裡也找不到任何生氣。
“麟姐,你能理解的吧!那種痛苦……”
蕭雲的話帶着尚未磨滅的天真,曾經身爲人皇,又沉浮世間多年的姬麟知道,蕭雲想法有些幼稚。
可是,她同樣也不希望,繼續看着先生孤獨地沉淪下去。
先生,也許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可是……
她揉了揉蕭雲的腦袋:
“回去再說吧,先把先生囑託我們的事情辦好。”
簡直就像是寵溺着妹妹的姐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