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有一天,會有人好奇他們的歷史,人類究竟經歷了多少的時間才能建立起如此的文明。
在文字出現之前,又是誰在引導着文明呢?
wωw★tt kan★CΟ “你以爲你們是什麼呢?可愛的溫蒂?從猿猴進化來的生命奇蹟?不不不,溫蒂,你把你們看得太過於高尚了,你們只是遺民,殘忍地殺滅了其它文明的嬰兒,再次佔據這個星球的毒瘤……”
每一次眨眼之間,都能聽到腦內那瘋狂的低語,向着她編造着過去的迷濛。
她不想聽,不願聽,更不能聽,她拼命地告訴自己,這都是假的,這都是這個聲音在試圖讓自己墮落。
我是女武神,我是守護人類的存在!
她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誡着自己,她必須得履行自己的職責。
可腦中的聲音卻始終在刺激着她,從開始到現在,從月升到日落,這煩躁的聲音一直在撕扯着她的理智。
她依舊在堅持着,可能堅持多久?
她不知道,唯一能做的就是堅持。
可爲什麼又要來到這裡呢?
溫蒂比誰都清楚,植入體內的“渴望寶石”有多麼的危險,來到奧克蘭簡直就是將這座城市擺在了火山口。
最妥當的解決方法應該就是在自己還能保有理智的情況下,立刻通知天命,將自己拘束起來,迅速處理,取出寶石,這纔是風險最低的選項。
但是……
她擡起頭,再一次仰視着這座城市。
想要……再見他們一次。
她攏了攏身上的病服,時月九末,還是有些許的冷,從衣衫中鑽了進來,她打了個寒戰,推着輪椅的手緊了又緊。
“渴望寶石”植入的地方是自己的雙腿,爲了抑制這份狂暴,她甚至不惜斷絕了雙腿神經的鏈接,將自己的雙腿當作了暫時封存“渴望寶石”的容器,但這樣的做法又能撐多久呢?
也不需要多久吧……
她擡起頭,咬住了牙,挺住了那淹沒半身的疼痛,一點點地挪動着身下的輪椅。
快點,再快點。
但是上坡卻依舊無情地提在眼前,讓她每一寸的移動都無比地艱難。
全部的力量都用來壓制“渴望寶石”的暴虐,還有神經被崩壞能一步步侵蝕的疼痛,讓她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在刀尖上舞蹈。
這是完完全全的折磨。
手忽然一抽,這一瞬間的失神讓身下的輪椅滾了下去。
她忙壓緊手指,可重力不會給她任何停留的機會,只能絕望地看着自己被拖入開始的起點。
嗒。
椅背一響,身體微微前傾,一股推力傳了過來。
誰?
對於幫助,少女的第一反應不是感激,而是恐懼。
她清楚“渴望寶石”對於人類的惡意有多麼的濃郁,僅僅只是來到這座城市,目睹這片繁榮後就立刻像是沸騰的硫酸,粘稠而刺鼻。
而如此近的距離,更是讓這份惡意近乎蒸騰,乃至於析出了脊骨,讓她這一瞬間就像是殺人狂魔,呼吸間都是浸滿血液的惡。
短短的一瞬間,她幾乎徘徊在暈厥的邊緣,強行按下了那幾乎燒卻理智的暴虐,擡起頭的時候,眼皮也在微微顫抖。
她看到了金色的波浪捲髮,歐羅巴人的立體感和深邃,身上卻穿着一件古舊的軍大衣,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從死去的帝國中爬出的亡魂。
但是溫蒂沒有在意,也沒有精力去在意這些事了,只是擡着頭,向前看,身子往前探。
“你要上去嗎?”
她聽見了身後的聲音。
隨後,她回答:
“我要……回家。”
她嚥了口唾沫,壓下了喉間的血:
“就去……看一眼。”
她聽到了背後的嘆息:
“我送你吧。”
吱——
輪椅向上走了起來。
慢慢地,環境開始變得熟悉了起來,城市也從繁華的新世紀步入了老舊的居民區。
這裡比起五光十色的遊覽區,繁華喧鬧的商業區來說多了寧靜和安逸,隨處可見公園和長椅,還有坐在上面休息的人民。
有相互依存陪伴的老人,也有熱戀親吻的情侶,他們肆意地在這裡釋放着名爲“幸福”的氛圍,正如枝頭抽條的綠葉,生機勃勃。
溫蒂居然揚起了笑,在痛苦的折磨之中,笑得像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那裡是我小時候經常來的商場。”
她指向了十字路口的一棟老樓,還能看到觀光電梯沿着外壁上下,接待着一批批的顧客。
“以前我很喜歡那個電梯,坐在上面可以俯瞰整座城市,隨着它奔馳上下,甚至能夠感覺到吹在臉上的,自由的風。”
她雖在說,輪椅卻沒有停,推着她的人也沒有多言,更沒有笑,只是在推。
“到了。”
停在了街道上,溫蒂突然說了一聲,眼睛卻盯着一棟五十米外的小洋樓。
她擡起手指,指着那鬆紅色的屋頂:
“那裡是我家,車子還沒停,爸爸沒回家。”
“不進去?”
“不近了,我媽媽應該在家裡做飯,離近了,就會看到我的。”
“那我們走吧。”
走,自然是被這個女人帶走。
溫蒂很清楚自己接下來的命運,但她卻是鬆了一口氣。
不論是誰,只要能解決自己體內的“渴望寶石”,都是好的。
對於自己的安危,她已經沒有精力去在意了。
“你是誰?”
溫蒂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可可利亞,逆熵。”
這個屬於天命死敵的名字並沒有讓溫蒂的眼中泛起一絲波瀾,她知道,以逆熵這樣的組織來隔離體內的“渴望寶石”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她閉上了眼睛。
“溫蒂,我可愛的溫蒂,失去了我,你也會死!”
我知道。
“你以爲你是感人的悲劇英雄?不!你只是個實驗品!一個被人利用的消耗品!”
我知道。
“溫蒂!你難道不想復仇嘛!這些人類把你當成一隻連白老鼠都不如的存在!你居然沒有一點憤怒!一點仇恨嗎?!”
怎樣都好……
她靠在椅背上,任由着這個女人將自己推離家的方向。
只是,她再回了一次頭,再看一次那鬆紅色的屋頂,無視了腦子裡那瘋狂的絮語。
已經,看不見了呢……
她閉上了眼睛。
輪椅在滾響。
“死”究竟是什麼呢?
她竟然開始期待了起來。
“可可利亞媽媽!”
忽然,一道聲音插入了寂靜之中,如一道驚雷。
溫蒂驚訝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那個少女。
她所敬佩,所憧憬的少女。
“絕對,不會讓你帶走溫蒂的!”
站在那裡的,不僅僅是布洛妮婭,那是整個第五小隊。
“布洛妮婭,你要阻止我嗎?”
可可利亞的聲音也冷了下來。
完全沒有一點“媽媽”和“孩子”之間的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