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很細小,很輕微的一聲裂響。
但是,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站在泰坦頭頂的女孩還來不及發出得意的尖叫,下一秒,血紅的警報就佔據了她全部的視野。
“怎麼回事!天父!你這個廢物!動啊!女武神的小拳頭就能讓你出現故障嗎!”
她咆哮着,低下頭狠狠跺着腳下的鐵板,但是迴應她的卻是一聲更加可怖的吱鳴。
“怎麼?!——”
驚愕,恐懼,憤怒,一切暴走的情緒都被一道從腳底綻碎的裂痕嚇在了喉口。
緊接着,細碎的長鳴密密麻麻地織在一起,原本威武的機械巨人此刻卡住了齒輪,頓在了舉拳的最後一刻。
隨即,在連驚呼都來不及揚聲的呼吸之間,巨人,破碎了。
符華鬆了口氣,站直了,但揮出那一拳的右手卻在顫抖着,幾縷鮮紅從她的手背裂了出來,滴落,消失在了天父倒塌的聲浪之中。
她仍舊站着,輕輕地呼氣,平復着自己暴雷般的心跳。
這種力量第一次被她主動地抽出使用,但是這一秒的力量實際上榨乾了她好不容易恢復了大半的體力。
即使是最爲揮霍的方式,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浪費體能,因爲這一秒的力量也屬於“強行”的範疇。
比起當時的被動,身體反而更加不適於這主動調出的“一秒”,就像是給一輛車強行灌入航空汽油,帶來的是不正常的燃燒,震爆。她記得自己在當時的狀態,簡直就是全身都被換了零件,才能發揮出能與律者對抗的力量。
“班長!”
散落的鋼鐵之下,八重櫻衝了出來,一把攬過了這位班長,晃過了沉重的鐵塊,穹頂在砸落,一片有一片的沉響連在一起,卻沒有在那飛揚的櫻色上沾染分毫。
巫女的落地彷彿飄櫻點水,不起一絲波瀾。
天父的倒下帶起了一片炸裂的電火花,一根根纜線被拽出了鐵壁,像是被斬首的長蛇,抖動着,斷開的線頭將這片黑暗添上了瘮人的慘白。
“班長,你還好嗎?”
僅僅只是攙扶,八重櫻就能感受到自己這位班長隱藏着的虛弱,哪怕有着自己的攙扶,她也依舊不由自主地靠過來了重心。
她也同樣聽到了拂在耳畔的喘息,咬着牙,帶着顫音:
“尚無大礙,櫻,我們繼續前進。”
八重櫻能感覺的符華正在努力維持着平衡,也能看到她有些虛浮的腳步,可那雙藍色的瞳眸依舊盯向前方。
“我們要去救她們,去救琪亞娜,去救芽衣,去救布洛妮婭。”
此刻的班長是那麼的堅韌,又是那麼的脆弱,她依舊撐着那疲憊的身體,推着八重櫻前進。
“好的,班長,請抓緊我。”
“呼……不必。”
肩膀上傳來的力道輕了,八重櫻能感受到符華離開了自己的肩膀,似乎還有一點點搖晃,只不過很輕微,甚至極其容易忽視。
符華擡着視線,看向那通往高層的樓道口。
一步,兩步……
她的步伐慢慢提快,來到了已經形變的合金門前。
這扇專門用於限制女武神行動空間的封閉門已然毀損,ME社原本的模樣能從縫隙和形變之間窺覷一二。
“班長。”
八重櫻忽然喊住了她,指了指那個昏迷在機械廢墟之間的女孩。
從一出場的暴虐到現在失敗的沉淪,女孩的模樣顯得有些可憐。天父的損毀使得這位駕駛員也同樣受到了巨大的傷害,鏈接脊柱的神經控制法雖然能夠最大限度地提升機甲操控,但是杏所使用的方式卻是其中最原始的,將全部的神經知覺與機甲相掛鉤,那麼駕駛員也必須承擔機甲損毀時帶來的……
燒灼般的烈痛。
在逆熵剛剛開發出泰坦機甲的神經鏈接方式時,駕駛員的陣亡也達到了歷史的高峰,因爲許多駕駛員都是活生生疼死在駕駛艙中的。
符華掃了眼這個休克昏迷的女孩,搖了搖頭:
“首要是支援琪亞娜她們,這傢伙等我們回來再說。”
也是,現在可沒有時間去關注逆熵的人。
“走吧。”
手剛剛擡起,就聽到了一陣樓梯的響透過了門。
敵人?!
兩人僅僅只是對視了一眼,便確認了戰略,貓到了門的兩側。
符華看到她端刀弓身,這是揮出刺擊的前姿,這扇門打開的第一秒就會毫無疑問地迎上這一刀。
聚氣,斂息,氣沉丹田。
如果只是普通的防備力量,那麼即使是現在的她也能毫無風險地解決。
樓梯踩響的聲音越來越近,並不快,但是卻有些密集。
兩個人?不,應該還揹着什麼……
近了!
握拳,凝神——
嗵!
原本就已經形變的門被猛地撞開,這一瞬間,刀入鞘,符華揮出的拳軟了下來,化爲了一雙張開的臂膀。
呼。
接下來,是少女撞入懷中的溫軟。
“班長!班長!”
傻姑娘撞進她的懷裡,好像在哭,她的背攙扶着芽衣,她的懷裡又抱着布洛妮婭。
這個傻姑娘用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將兩個昏迷的少女抗出來。
可傻姑娘卻沒有了一往的任何傻氣,淚珠子從眼裡涌出來,滴滴答答地落在布洛妮婭身上,卻怎麼都無法喚醒這個閉上眼睛的女孩。
“班長!救救布洛妮婭!快救救布洛妮婭!她的芯片……她的大腦好像受到損壞了!快救救她!”
可不論琪亞娜如何搖晃懷抱裡的女孩,睡美人始終沉睡,不願醒來。
……
嘭!
“快點!快點!”
“輸液繼續!營養劑呢!”
“心肺復甦繼續!傷員大腦活動陷入低迷!我們必須得維持她的身體機能正常運轉!”
通紅的“手術中”亮起,門關上了最後可以觸及的視線。
琪亞娜蹲在一旁,蜷縮着,顫抖着,眼淚積在地上,窩了一片。
“艦長……”
少女擡起了手指,緊緊攥着即墨的衣角:
“布洛妮婭……會死嗎……”
即墨拿住了她的手,疊在手心。
很冰,很冷。
“不會的,孩子。”
他搓了搓她的手,盡力想要暖起來。
“那可是布洛妮婭啊,這個世界上總有奇蹟和希望的,對嗎。”
琪亞娜的另一隻手遮住了自己的臉,時不時響起一聲抽噎,眼淚依舊在流,順着臉頰,淌下來。
少女沒有在說話,她選擇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