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燃燒這一放熱過程向來是能量傳遞中最爲暴烈的方式,也是人類武器發展至今的暴力代言。
西琳又一次感受到了“恐懼”,這讓她無比地噁心,無比地厭惡。
這種情緒的根源在於“弱小”,她原以爲獲得了恩賜的自己能夠完成復仇,可現實卻與希望完全相反。
對於活下去的渴求以及發酵的仇恨讓她的精神狀態陷入了更加危險的極端。
任何心理醫生在瞭解到此刻女孩的精神狀態都會放棄治療,可是對於精神狀態的“正常”判定實際上還是以人爲藍本。
而“崩壞”,追求的是破壞,它需要憤怒,任何的思緒都會被其引導出負面的衝動,暴力傾向,殺戮慾望,頹喪絕望……這一切都是崩壞能感染後的心理症狀,前文明也是,現在也是。
而律者更是其中的典型,甚至會催生出“負面人格”,將一切的負面情緒轉化爲最深切的“惡意”。
可以是恐懼,可以是憤怒,甚至可以是友情,愛,乃至於最純粹的善良。
都會被名爲“崩壞”的存在染曲爲“惡意”。
對人類,對文明的惡意。
即墨的眼前塌縮下了一片空間陷洞,他立刻知道了律者會如何反擊。
設想彷彿預言,火光自黑影之中溢出,西琳卻覺得自己快要發了瘋。
飽和式火力的轟擊可不是說轉移就能轉移的,這其中涉及的能量轉移單位就算是崩壞能也耗費龐大。
可是西琳對於這種知識的理解量幾乎是零,她還覺得自己的力量與傳說中的仙女別無二致,只要自己想就能爲所欲爲。
而這份無知,讓她成千百倍地消耗着自身的崩壞能,也讓她潛意識之中產生了“畏懼”。
爲什麼這羣人類完全沒有懼怕自己?!
女武神,天命,逆熵……這些東西她完全不懂,她只知道自己理應立於人之上,肆意瘋狂。
可就這樣區區四人,就讓自己如此狼狽嗎?!
她要他們死!
呼!——
黑色衝出了硝煙,再一次向着女孩發起了恐怖的進攻!
是的,恐怖,西琳甚至覺得喉頭髮怵,胃部一抽一抽地,想吐。
如果僅僅只是那兩個白頭,又或者是那羣炮火的指揮者,西琳或許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可是即墨的存在就像是催化劑。
他的攻擊或許不是最致命的,但卻是最直觀的。
每一次撲擊都彷彿自噩夢中甦醒的兇獸,西琳能感受到那斗篷之下膨脹的殺意。
她確實飽含惡意,但她根本就沒有經歷過真正的戰場,更沒有見識過最爲瘋狂濃烈的殺意。
而這份無知,在即墨那雙瞳眸戰慄了。
怎麼回事,難道這個怪物死不掉嗎?!
“怪物”。
沒錯,在女孩的意識概念中,已經將這片斗篷與怪物等同。
不然又有什麼東西能從這樣的炮火中殺出來?!
即墨不會解答她的疑問,他只會揮鐮。
西琳已經想要尖叫了,她下意識地將注意力對準天空,她知道那裡還有着大量襲來的炮火,可就在她準備“借用”之時,一股惡寒從心頭一路竄入百會穴。
這是生物的本能,對於滅頂之災的預感。
她看到了,炮火躥流的天空之上,還有一道璀璨的流星!
“銀色子彈”。
代號如此,但實際上這顆從天而降的流星已經被空氣摩擦爲了黑色,一縷縷的流焰給這顆相貌平平的彈道兵器塗上了一層危險的焰色。
由逆熵愛因斯坦博士開發的“弒神兵器”,以最爲純粹的人類科技凝聚的完全暴力。
【Atomic bomb】,原子彈。曾經被用於結束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超級武器此刻終於被投入了它真正的戰場。
西琳竭盡全力地去“撕開”面前的空間,求生意識之下爆發出的力量讓這位律者對於空間的理解突破了第一層桎梏,但她只想擋下來那顆從天而至的流星!
怎麼做?將這顆“流星”丟到哪裡去?
她拼命思考着保命的策略,終於,瞄準了腳下這片廣袤的凍土。
可與此同時,一道黑色的鋒芒刺入眼前!
“快躲過來!”
瓦爾特在看到天墜之火時就已經收手了,轉而開始構築起了防禦,他毫不顧忌地將天命的人一同拉了進來,除了一個人。
他能看到那斗篷的背影,毫無退縮地向着律者瘋狂發動攻擊,看上去就像是一條瘋狗,他無視了傷口,無視了威脅,也無視了頭頂墜落的“文明之怒”。
這副瘋狂和當年如出一轍,也讓瓦爾特再一次體會了童年的畏懼。
瓦爾特擡起了手,僅僅只是“銀色子彈”還不夠,加上那個人也存在風險。
黑紅色的球體再次團聚。
【伊甸之星】,第零額定功率——
【擬似黑洞】!
接着,光,自天空照亮。
黑紅的污濁,於大地綻放。
與之相對應的是天地之間一層薄薄的,龜裂的空間,還有一聲近乎於絕望的悲號。
這一切,都迅速淹沒在了光與暗之中。
隨即便是席捲一切的熱浪,德麗莎都被震飛了起來,幸虧被齊格飛及時提在了手裡纔沒有被捲到防護之外。
他們無一不閉上了眼睛,聽覺也被狂鳴所遮蓋,可即使蓋上了眼簾,視界依舊是烈白,唯一還沒失效的感官傳遞來了灼燒般的燙,瓦爾特能夠感覺到腳底的土地正在軟化,包裹着自己的腳底,而身前的防護罩正在劇烈消耗着自己的崩壞能,就像是破了底的缸,一瀉千里。
肩膀上扣着齊格飛的手掌,壓得很緊,伴隨着微疼,讓他得以打起精神,咬牙堅持。
可有一個疑問在他的心中盤旋。
爲什麼?
爲什麼,“銀色子彈”能夠跨越那麼長的防線進行精確打擊?簡直視天命的防空於無物。
可這些思緒都在消耗之中被扔進了腦海的角落,直到白光退潮,熱感弱去,他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紅色。
大地從銀白變爲瘡痍,又在這一刻化爲了熔紅。
不,不止於此!
他看到了,在爆炸的中央,是一座黑色的“丘”。
那就好像是小孩在沙灘堆砌的沙堡,一片片黑色的結晶滾了下來,露出了內裡的事物。
先是近乎焦黑的軀殼,龍的軀殼。
它慢慢地舒開身軀,露出了懷抱中的女孩。
她的整支右臂已經被削去了,從右肩一直到左肋更是一道開膛剖腹的重創!
龍沒有再停留,它揮動着殘破的雙翼,風再一次聚集,瓦爾特卻更沒有停,【伊甸之星】再一次灌輸着能量,他要攔下來!哪怕耗盡自己全部的崩壞能,也要——
呼!——
“丘”突兀地崩解了,它砸在了瓦爾特的身上,輕柔地彷彿沙。
可實際上,卻是“毒”。
完全陌生的,與“理之律者”完全不符的能量灌入了他身軀的每個角落,青色的崩壞能紋瞬間自他的血管炸了開來,飆起了蓬片的血花。
“給我留下!”
粗啞的,好似剝皮枯枝般的噪音響了起來,乃至於有些模糊,卻又十分淒厲。
焦土之上,同樣焦黑的人形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嘶聲力竭,近乎碳化的手臂指着天空,卻在龍影之下顯得又是那麼得脆弱。
他的身體正在拼命修復着損傷,根本無力讓他再去攔截那條遠去的龍。
明明……就差一點!
他看到了倒地的瓦爾特,就好像尋找到了發泄的目標,衝了上去,不顧此刻瓦爾特是如何地虛弱,攥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神之鍵】呢?!【伊甸之星】呢?只差一點!你會不會用?!”
他還伸出手,將那【神之鍵】奪了下來,可一拿到手中,他的聲音便沉了下去。
“……假貨?”
他盯過來,僅剩的一雙墨瞳閃着不解,憤怒等等的情緒錯雜,但最後,閉了起來,將這顆圓球像垃圾一樣丟在一邊,癱坐在焦土之上,團縮了起來,像是隻被風乾的蟬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