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律者這樣呢喃着,仰視這具巨大的人偶,眼裡就像有了星星,帶着無比的驕傲:
“寶寶知道,媽媽一定是最厲害的!”
人偶就像是受到了激勵一般,向着那塌陷的泡芙舉起了雙臂和六隻槍臂。
骨碌碌——
律者看過去,見到一個銀白色的物件滾了出來,孩子從來沒有見過,燃起了好奇心:
“大哥哥!這是你給我的玩具嗎?看上去好——”
轟嗡——
強光,聾響瞬間爆發,將律者的尖叫全部掩蓋在高分貝的噪聲和炫目的光中。
即墨低着眼,側過身竄出藏身處,他被人偶正面轟中,幸虧體內70%的崩壞能解鎖,提供了相當的恢復力和行動力,讓他能夠抓緊所有的時機。
或許連即墨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冷靜地可怕。
在短短几秒內,他就已經整理出了線索:
律者還用人類的方式站着,說明“它”現在還以“人”的認知在觀察着世界。
那麼,對於還停留在“人”這一認知上的感官,震撼彈產生的光聲干擾足夠去欺騙“它”的認知。
即墨跳躍着,奔跑着,他記住了地形,以至於他能夠精確地躲開障礙物。現在的他精密地像是機器。
專門爲戰鬥而生的機器。
嗚——
即使曳聲也難以遮掩的風聲,劈了下來,不需要背過頭去看,縮頭,跳躍,轉身,翻滾,脊柱條件反射地拉起了全身所有的角度來躲避,餘光間,骨瓷般巨大的手臂擦過髮梢,將泡芙沙發椅子,奶油的牆壁砸成粉粒!
果然——
即墨的手插進鬆軟的地面,在奶油和蛋糕間剎住,擡起頭,這個時候,律者還捂着眼睛,“它”在嚎哭,她在尖叫,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震撼彈的強光和聲音是極具殺傷力的,甚至可能會直接燒穿她的視網膜。
但是,在血線間,“它”在癒合着。
“它”是律者。
即使“它”的認知錯誤,“它”也依舊是律者。
絕對凌駕於人類的存在。
“哥哥——爲什麼呀……”
她擡起頭,痊癒的雙眼還掛着血絲,脆弱的表情和孩子的天真讓人心疼。
“它”也尖叫着,憤怒着:
“爲什麼!不肯做材料啊!!!”
嘶——
這是空氣都被撕開的聲音,巨大的人偶以完全不匹配其巨大身軀的速度橫揮一拳,即墨甚至都看不見,就飛了出去!
“咳!————”
在他纔來得及咳出這口肺泡和腥血時,他整個人已經被打飛出了那個泡芙城堡,砸進了盛滿糖果的玻璃罐裡,各式各樣的水果糖淹沒了他。直到這個時候,揚在空中的血絲才終於落地。
即墨掙扎着,他看到了那具木偶走出了“矮小”的泡芙城堡,他看到了“它”臥在木偶的掌心,就像是拒絕着一切那樣抱着自己,藏在木偶的手指間,“它”的嘴巴嗡動着,誰也聽不見:
“媽媽,媽媽,保護我,媽媽——”
人偶站了起來,它俯視這一片荒誕,以最癲狂的形象,手臂,槍指,劍腕,像是從噩夢裡走出來的恐懼本身,它伸展那白瓷般燦爛的肢體,它像是在歡呼着它的自由,它像是在憤怒着女孩遭遇的所有悲慘與不快,揚起了那纖長怪異的八臂,發泄般橫掃着一切。
對,一切,頂着糖果帽子的死士,捧着水果軟糖的崩壞獸,棉花糖的地面,五彩斑斕的玻璃罐子,都被這蒼白破壞殆盡。
人偶擡起了身,無聲地嘶吼着,好像是在這天真噩夢中唯一的輓歌。
………………
Kevin再次閃開了一條“蛛絲”鋒利的抽擊,叉開的裂痕離他的腳只有半釐,腳趾頭都有些涼。
“右!”
耳機裡是Ryuba時刻不停的提醒,提醒着他視線中的盲點。
在這片被“蛛網”層層分割的土地上,每一寸空間都是致命的。
Ryuba因爲傷勢在腿,沒有辦法做出太敏捷的躲閃,但是他依舊可以憑藉豐富地經驗,爲Kevin指明所有的盲區。
他很羞愧,在這關鍵的時刻,他卻因爲傷勢無法戰鬥。
但他依舊很驕傲,因爲只有Kevin站了出來,他精確而敏捷地和所有致命攻擊擦肩而過,彷彿這個少年天生就是爲了戰鬥,在那些輕易絞殺其它士兵的“蛛絲”之中,這個少年驚險地起舞,用他的身體詮釋着人類的極限!
難以相信!就連那隻幽靈般的死士都被吸引了注意,全部的攻擊似乎都專注在Kevin身上,似乎這個人類螞蚱般的蹦跳是對它最大的侮辱!
“現在!Hua!”
Kevin·Kaslana,他是天才,他對時機的嗅覺敏銳得彷彿神話中的神犬,僅僅是一瞬間攻擊頻率的變化,他就抓住了死士轉眼的注意力偏移!
嗵!
電光再一次貫穿天空,而這一次,真的響起了獨屬於死士的嘶嚎!
“Gyaaaaaaaaaaa!”
尖利,刺耳,甚至連Kevin都驚了一下,可他還是守住了心神,喊響了下一個命令,就在鋒利狂亂的“蛛絲”間!
“投彈!!!”
轟炸機準確地掠過,彈艙打開,密密麻麻的磁化干擾彈降臨了,好像潑墨般的黑點,可Kevin的心卻懸了起來——
時間終究多了半秒!
可那隻死士卻呆住了,它似乎很痛苦,它的身上還留着電磁炮的破口,但它轉過了身,看向了那不可名狀的中心崩壞區。
接着,高壓電網和擾亂磁場降臨了。
這一次,這隻死士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便被電光淹沒,緊接着,泄涌的燃燒彈再一次淋下,火雨澆透了整條街,第二次被燃燒彈“照料”的建築終於悽慘地融化了。
而那頭恐怖的巨熊終於倒下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沒有聲音,甚至沒有落地的實響,在落地時就好像化作了四散的飛塵,最後消弭在散開的灰燼中。
空氣中還殘留着焦味,但即使是高溫也沒辦法讓一衆戰士回過神來。
“結——束了?”
Hua的聲音遲疑地響起,她有些不敢相信,那頭恐怖的玩具熊和屠殺的死士居然就這樣……灰飛煙滅了?
“呲呲——能聽到嗎——呲呲——”
這個時候,本不該接入的頻道響了起來,讓人打了個激靈,Kevin最先對這個聲音反應了過來,慌忙擒住通訊,聲音帶着不可置信:
“Mei!是你嗎?喂!”
“Kevin!呼——”
那一頭的聲音鬆了口氣:
“怎麼樣了!突然間崩壞能的遮蔽效率大幅下降!我們能夠接入你們的頻道了!各處攝像頭也正在接入,我們——”
突然,啞了。
“喂!喂!Mei!Mei!你——”
Kevin喊着,他怕出了意外,可是他發現周圍的人都擡起了頭,瞠目結舌地望着那中央的崩壞區。
他這才望過去,纔看到,那遮蔽一切的崩壞能霧區終於散了開來,卻暴露出了一個更加挑戰世界觀的不可名狀:
一個蒼白的——巨人。
一條蒼白擡起,揮下,發呆的轟炸機被掃了下來,炸成了煙花。
這片在空中爆燃的火焰也炙烤着所有人的意志。
Kevin甚至沒有發現,手中的通訊器已經無力地砸落在地上,而他的脖子,還在無力地託着視線,仰視着那無聲咆哮的——
不可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