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螻蟻——”
“讓我噁心的螻蟻——”
在這樣扭曲的咆哮聲中,已經化爲廢墟的建築再次碎爲土塵,蒼白的巨影發泄似的毀壞着一切所超過地平面的東西,只爲了殺死一隻——“蟲子”。
但是這隻“蟲子”卻比想象中更加難捕,他騰跳飛躍,哪怕是僅僅一瞬間與磚石的擦掠也讓“律者”感到羞惱。
它覺得這是侮辱,這是對於“律者”這樣神聖存在的一抹污點!
人類就應該乖乖地等待着死亡!
“去死啊啊啊啊啊!!!!”
嘶吼,這一次,蒼白的節肢朝着停頓的人影揮下,巨響,砸開了地面,縱深的裂痕間甚至已經看不到廢墟的任何殘留,只剩下一片骸埃。
但同樣,也沒有任何屬於人類蛋白質的獨有猩紅。
又一次,落空。
“在哪——人類!!!!!”
“喂!——”
少年的聲音從視線的狹角響起,那幾乎已經是視線的死角了,即墨站在那裡,提着鐮刀,就像是挑釁般攤開臂膀:
“我在這!!!”
Kevin需要解決那些成羣的死士和崩壞獸,不論結果如何,至少即墨必須拉開戰場,就像現在這樣,他的餘光瞥過去,已經看不到死士中奮戰的白髮身影了。
他只能相信Kevin,相信他是“主角”。
這個時候,即墨再一次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面前這隻巨大的蒼白“蜘蛛”上。
你是否想象過未來?
你是否想象過……糟糕的,混亂的,乃至於只能用“癲狂”來形容的未來?
即墨從沒有想象過自己會面對這樣瘋狂的現實,即使他曾經的部分記憶一個半小時前才重新打開封鎖的大門。
廢墟在碎裂間遮掩着那令人恐懼的蒼白,但無法遮掩那可怖的殺氣。
他第一次踏上面對崩壞的戰場時,刀鋒所指之爲戰車級崩壞獸;第二次,則是成羣的死士;而現在,則是“律者”,“第一律者”。
中間的跨度就好比是邁出新手村的菜雞勇者,第一戰打倒了可愛的史萊姆,第二站驅逐了淳樸的哥布林,第三戰就因爲莫名其妙的傳送站在了魔王面前,而且這個魔王頭盔上還頂着“傳說”,“數不清的零”等等種種讓正常人崩潰的bug。
即墨應該害怕,應該顫慄甚至應該放棄掙扎,但是現在的他卻好像丟掉了這些人類的負面情緒,在狂風驟雨的攻擊下掙扎,甚至還打算反擊。
說來奇怪,這隻人偶的撲擊變慢了,當然,並非是即墨又覺醒了什麼奇奇怪怪的天賦,而是真的,這隻原本能在眨眼間拍飛他的人偶——變慢了。
鏘!
鐮刀橫置,即墨強撐了這一擊,同樣是倒退,還有雙臂的痠麻,可卻再沒有胸口如錘擊般的窒息感。
力度,也同樣下降了。
除了攻擊方式更加有目的性以往,都比先前那“無意識”狀態下的人偶狀態相差了些許。
那麼——
一個大膽的,幾乎可以和“找死”劃等號的想法闖進了他的腦海,他不由得舔了舔嘴脣,一片緊張的汗。
“喂!你!”
再次躲過,即墨的嘴卻沒停,他的聲音清晰而刺耳:
“你沒有吃飯嗎?這麼高高在上要把我殺掉,就這點力氣?!你之前不說話的時候還有不少力氣呢!要不要借你個氧氣瓶,可能是缺氧導致的乏力!或者說是——”
即墨擡起眼,望着人偶的胸腔,那裡的崩壞能聚集着,發着奪目的光:
“你其實不習慣這個身體?!”
“閉嘴!人類!!!”
沙——
空氣彷彿都要被割斷,蒼白的節肢橫掃而過,還有“律者”惱羞成怒的狂暴:
“只不過是一個幼生體!等我徹底掌握了她,我就撕了這個噁心的蛆巢!!!該死!給我閉嘴!別干擾我!!!你的媽媽關我什麼事?!!!”
八條節肢開始有些混亂地揮動着,力度也更加失控,其中一隻就直斬向即墨。
如果“時空斷裂”還能使用的話,那麼這樣的速度即墨還能應付,但是現在——
只能依靠運氣——
鏗!!!
手中豎直的鐮刀猛顫,幾乎快要脫離即墨緊握的手,但是這一聲金屬斷裂般的聲音在他聽來是如此悅耳,讓他甚至不由自主地微笑了起來。
面前,那隻節肢已經失去了一半,好一會,一截蒼白墜插於地,一同爆響的還有“律者”的怒號:
“人類!人類!!你這個——居然感破壞‘神’的造物?!!!”
“呼——”
面對這幾乎摧山蹈海的憤怒,即墨只是舒了口氣,深呼吸,擺正了鐮刀,這傢伙就像真的是靈魂一般,握在手中,骨子裡就生出瞭如何運用的經驗,好像他已經揮了這柄鐮刀多年一般。
“你可不是神。”
“閉嘴!!!”
就在即墨的眼前,蒼白的節肢再一次生成,卻很奇怪,還是原本的現狀,就好像從未變更過一般。
“看着,人類,‘神’的造物豈是你能夠破壞的!”
進攻毫無成果?
不,即墨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第一律者”,“理之律者”,理解,重構,再現,既然“它”在設定上能做到這些,那麼爲什麼它不能直接在這個地方具現出那防線上的火炮在這裡,爲什麼不能將具現出的戰車一同搬到這裡來?
現在,這個“律者”似乎佔據了主導權,操作着人偶,調動着大量的崩壞能,在這片50公頃的土地上重構具現。
50公頃,多大的面積啊。
爲什麼崩壞能相對稀薄的地方反而能具現出大量的科技,而在這崩壞能充溢的中心區,卻只能具現出這具人偶?
而且人偶也虛弱了。
除非——
“Marlin,能聽到嗎……”
“閉嘴啊啊啊啊啊啊!!!!”
同時,節肢砸下,揮下的力道震起了廢墟的碎石,然後重回寂靜。
“呵,哈哈哈哈——”
人偶響起了這樣的笑聲:
“螻蟻就該這麼死,人類都應該……閉嘴,別煩我,這現在是我的身體!!!!!”
“啊,能麻煩你別攔着一個孩子找媽媽的路嗎?”
“律者”的低笑忽然頓住,那具人偶好像也顫抖了一下,在那節肢旁,站着那個小小的,讓它作嘔的身影:
“你連準頭都不準了,Marlin,在嗎?”
閉嘴……
“Marlin,你爸爸,Ret,他很擔心你。”
“閉嘴。”
“Marlin,起來,別讓你爸爸再擔心你了,他連頭髮都花了。”
“閉嘴啊!!!!!”
節肢下扯開的罡風一同咬向即墨的頭顱,這一次,無比精準,可即墨卻站在那裡,擡頭看着,鐮刀也被他提在身後。
哧——
血,被風颳開,裂開在臉頰側。
可僅此而已了,那蒼白的節肢,刀劍般鋒利的邊緣,停在了他的頭頂。
“大……哥哥?……”
稚嫩的聲音,帶着彷彿剛剛睡醒的迷糊,從人偶身體裡浮了出來。
“你說,爸爸很想我?”
即墨合住了顫抖的手,閉了閉眼睛,又睜開,直視着人偶的胸口,那裡似乎還映着一個小小的人影。
“對,他很想你,很擔心你,他在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