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臉色還微微有些蒼白外,已經基本恢復,再看不出往日的悲傷。她慢慢下了樓,進了廚房。
余文致到七點半就起了牀,自從卓凌遠死去,爲了隱人耳目,辭了所有的傭人後,家裡就沒請傭人了。除了偶爾找鐘點工過來打掃一下衛生,一般的工作都由她來做。
這個點必須起來做早餐,因爲卓成商和矍冰雪要上班,濛濛要上早教班。只是,當她打着哈欠走下來時,看到的是桌上準備得滿滿當當的早餐。而卓凌晚挺着個肚子正從廚房裡走出來,手裡還提着一個鍋。
“媽,您起來了。”她輕聲呼着,去看餐桌,“我按着您和爸的口味做了你們最喜歡的粥,還有濛濛喜歡的奶酪蛋糕,冰雪喜歡什麼我不清楚,只能先和我們湊合着吃點兒了。”
“你……你做的?全是你做的?”余文致簡直不敢相信了,張大了嘴。桌上大人有現磨的豆漿,孩子有牛奶,還有煎得極漂亮的雞蛋、火腿、培根,蛋糕,以及一鍋香噴噴的粥。
“這得要多長時間?”
卓凌晚笑着把粥鍋放在了桌上,“不用多長時間的,反正閒着沒事做。”她臉上的笑淡淡的,配着白皙的皮膚,就像一朵山茶花。
余文致是做過家務的,哪裡會不知道,“你這麼一桌做下來,至少要花一個多小時吧,你幾點鐘起牀的啊,不是還懷着孩子嗎?該多休息纔對啊。”
“我沒事的,多做點事就當是鍛鍊。”她依然笑嘻嘻地開口,眉宇裡沒有了一丁點兒昨日時的那種愁緒。余文致只當她是經歷了大悲大痛之後想找點事情分散注意力,也不敢太過於干涉,就由着她去了。
余文致很快發現,卓凌晚回來後,她的工作幾乎全部被包攬。才吃完早餐,她就開始打掃衛生,僅管拖着個大肚子,但卻做得很認真,手腳也麻利。搞完衛生後又主動要求陪她去買菜,買菜時不忘把重的東西拿過去,只讓余文致提輕的。
做了三年母女,兩人還沒有如此親密地在一起買過菜。余文致享受着卓凌晚的親近和孝順的同時,也爲她擔心,怕她心中鬱積的悲傷會拖垮她的身體,更怕她如此勞作下去,會傷到孩子。
只是,不管她怎麼勸,卓凌晚都依然如故。她像一隻不知疲倦的陀螺,做了這個做那個,根本不停歇。
不管誰讓她休息,她只會笑着回答:“我不累,剛好可以當做是鍛鍊身體呢。”
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出她的心來。
只是,終究還是會被人看透。這天下午,在卓凌晚回到卓家的第七天上,曲子桓再次來到了卓家。他站在廊下,對着打掃院子的卓凌晚看了好久好久,最後慢慢走了過來,握上了她的手:“凌晚,卓凌遠的死跟你沒有關係,你不需要因爲內疚而逼自己做這些事!你從來沒有欠卓凌遠和卓家任何東西!”
卓凌晚握着掃把的手就像定型,再也無法移動一寸一釐。她以爲自己
藏得夠深,沒想到還是被猜透了。
恢復記憶後,她很快想起,那天她因爲難堪纔會一路亂開車,在大雨中沒有打任何的指示燈,而且急速行駛,纔會和卓凌遠的車撞在一起。
“如果不是我亂開車,卓凌遠也不會死,難道我不該負責嗎?”她低低出聲,不敢擡頭,因爲內疚。
如果不是她那樣開車,卓成商夫婦不會失去兒子,矍冰雪不會失去丈夫,濛濛不會失去父親,而曲子桓,也不會失去好兄弟,更不用和自己進行一段無愛的婚姻!
“都是我的錯。”她咬緊了脣,痛苦地閉上了眼。
曲子桓的心口莫名一疼,差點攬她入懷,好一會兒纔去拍她的肩膀:“不要給自己加這樣大的壓力,凌晚,你只是個女人,不該承受這些。更何況,造成這一切的並不是你,你也是受害者,我不想你這樣折磨自己,你這樣,我看了會……”會心疼這三個字到底沒有吐出來,他只用力壓緊了眉宇。
握一握她瘦削的肩膀,他不敢肯定,在這種時候,她是否願意接受自己的感情。
“難過了,傷心了,或者不舒服了,都可以找我來聊一聊的,我們至少……還是朋友啊。”
他最終決定選擇委婉一些的方式。
人真的很奇怪,在恨着她的時候,即使她完美展現,都入不了他的眼。在愛着她的時候,即使她狼狽不堪,甚至爲另一個男人孕育了兩個孩子,他都不嫌棄。
卓凌晚並沒有點頭,卻在控制了好久的情緒緒後輕輕開口:“曲子桓,謝謝你這段時間來幫我的所有忙,但坦白說,對於你的幫助我無以爲報。如果……你不想讓我背更重的包袱的話,我們儘量離遠點兒!我現在只想安安靜靜地過……”
什麼叫心如死水,大抵如她。繁華看盡,剩下的只有滿目蒼夷,她疲累到了極點。
曲子桓的心口又是重重地一痛,到底不能說出什麼話來,也不忍看到她因爲自己的關懷而難受,默默地轉了身。
“子桓,怎麼才進來,濛濛在找你呢。”矍冰雪迎過來,對曲子桓道,看到他眉宇間的愁思,往卓凌晚的方向看了看。
其實,曲子桓在和卓凌晚聊天的時候,她一直看着這邊,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但曲子桓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她原本以爲曲子桓不再對自己表露喜愛是因爲自己生了卓凌遠的孩子,可她搞不懂,卓凌遠已經有兩個孩子了,曲子桓怎麼還對她那麼好。
僅僅只是憐憫嗎?她敏感地覺得,絕對不止。
她雖然依然愛着卓凌遠,但他終究做古,卓家人不反對她結婚,她便還想回到曲子桓身邊。
好在他喜歡濛濛,她以爲有濛濛和曾經他對自己的喜歡做基礎,一定可以重新得到他,卻感覺和他交往起來,始終費力。
她快步走到已經和濛濛玩的曲子桓身邊,半開玩笑般開口:“凌晚現在這
樣挺着個大肚子,不久就要生孩子,以後怕是很難尋找好婆家了。”
曲子桓的指明顯僵了一下,而後擡頭透過窗戶去看卓凌晚,片刻拉開了脣角:“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以後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矍冰雪猛擡頭,被這話重重地打擊了一下,臉都白了。
“開……什麼玩笑!”她臉上的表情已經掛不住。
曲子桓臉上沒有半絲開玩笑的意思:“我喜歡她,早就喜歡上她了。”
曲子桓並不是一個善於表達感情的人,卻如此地表明對卓凌晚的喜歡!矍冰雪被這句話衝撞得齒一錯,深深咬入脣中!
“她經歷了太多的痛苦,從此以後,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她了。”曲子桓完全忽視了矍冰雪的表情,很認真地表態。
矍冰雪乾乾地道了一句:“是……嗎?”感覺胸口在無盡地開裂,疼痛難忍!
卓凌晚掃完院子後,終於走了回去。曲子桓迎過來,將她扶住:“累了吧,歇一下。”將她扶在沙發上。
“曲子桓。”她低呼,想要抽回自己的指。曲子桓並沒有勉強,只笑笑:“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該關心一下懷孕的女人,不是嗎?”
他說完,進浴室打了一盆水放在她面前,怕她彎腰太吃力,將盆放在了茶几上。主動牽過她的手,拿着毛巾一點一點地給她洗起手來。
“我自己能行的。”她道。
他的脣上始終掛着淡笑,這次什麼都不說,只是不放開她。余文致看着這一幕,知道曲子桓對卓凌晚還有舊情,抿了抿脣,曖昧地笑了笑。卓凌晚現在也是她的女兒,曲子桓還和她有過那麼一段婚姻,如果他不嫌棄卓凌晚肚子裡的孩子,其實她也是樂見其成的。
矍冰雪看着這場景,心口像紮了針似的,轉身上了樓。她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卻在路過卓凌晚的房間時停下了腳步。卓凌晚的房間並沒有關門,可以看到裡面的一切。她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她的房間很簡單,也很乾淨,被子鋪得猶爲齊整,桌上除了有一盒潤臉的霜,再沒有別的。她走過去,摸着那瓶霜,也難免爲卓凌晚難過。原本以爲倖幸福福了,結果卻是如此狼狽寂寞。
低頭,她看到了桌子半開的抽屜裡的手機。她把手機取了出來,按了兩按,才發現是關了機的。也不知是何種想法,她將手機按開。剛剛有信號,那頭就響起了電話鈴音。
她驚了一下,看到上面跳躍着兩個字:老公。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手機裡的老公是鬱靳弈。猛然一激,她清醒了過來。是啊,卓凌晚的老公應該是鬱靳弈纔對。只要她回到了鬱靳弈身邊,曲子桓就會回心轉意的。
她劃開了接聽鍵。
“凌晚!”那頭傳來急而深情的一呼,足可以感覺得出那頭的人對電話主人的在乎。這呼聲,讓矍冰雪都嫉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