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君身後跟着的是一個身材略矮的小老頭,額頭,眼角的紋路十分深刻,眼皮有點向下垂,若他向下看,就會給人這人睡着了的感覺。
那老人留着乾巴巴的山羊鬍子,後背微駝,也許是腿腳不好,走路還有點外八。
整個人看着沒什麼精神,本來算略醜。
也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個人趕在一起進來的。反正,對比十分慘烈。美的真美,醜的,一對比更醜。
這就是公孫龍?
直播間觀衆們已經毫不客氣的開始吐槽,紛紛嚷着這貨破壞畫面,稍後絕對要把他P掉!
冠以然:終於有個能及得上王昀美貌的人,名不虛傳啊!就是怎麼還非得跟着個破壞畫面的?影響觀感!
直播間好多顏控,原本公孫龍不至於被這麼嫌棄,錯就錯在他跟龍陽君一同出現。
靚女007:算一算,這一場盛會集齊了儒家,墨家,名家,陰陽家,兵法家,若是嚴格算起來,龍陽君在史書記載中,劍術高超,外交手段高明,他算是個外交家。真是好熱鬧啊!
確實熱鬧,能湊齊這麼多派系的代表實屬難得。信陵君爲大家引薦過後,慢慢的也就開始引導衆人開始討論。
信陵君以及魏齊皆有門下門客在會上,這些人也都各有想法,其中也偶爾有人語出驚人,不過,讓人意外的不是他們,反而是先前看着沒精打采,被觀衆們十分嫌棄的公孫龍,這人到了辯論環節就變了個人,十分活躍擅辯。
真的有舌戰羣雄的架勢了。
他有著名的“白馬非馬”論,大概意思就是白是白,馬是馬,白是一切白色的共性,而不是馬,馬是一切馬的共性,而不是白。白馬指白色的共性加上馬的共性。所以白馬並不是馬。
觀衆們聽到想掀桌,姜安饒雖然不是頭一次聽,但是還是覺得這論點是真的很荒謬。
偏這個論調算是詭辯,好多人做不出合適的駁斥。
公孫龍眼見着無人可以駁倒他,十分得意,眼睛在四下掃了一圈,略過鄒衍,到荀子之時頓了頓,之後又看了看姜安饒。
論年紀,在場諸人,只有鄒衍在他之上,且鄒衍研究最深的是陰陽五行五德始終說,他想了想,沒有對鄒衍說什麼,倒是看着荀子,問了一句:
“荀子以爲如何?”
荀子聞言,說話前還看了鄒衍姜安饒一眼。
姜安饒一下就讀懂了他那一眼的含義。
昨日初見時,姜安饒還跟鄒衍吐苦水,說這些辯會,許多人就是爲了辯而辯,說的話根本沒什麼用!聽着痛苦又惹人煩,今日他就被公孫龍問到頭上了。
果然很無聊!
荀子臉色如常,開口卻不客氣:
“如此說法,不法先王,不是禮義,而好治怪說,玩琦辭,甚察而不惠,辯而無用,多事而寡功,不可以爲治綱紀;然而其持之有故,其言之成理,足以欺惑愚衆。” 這話一出,公孫龍臉立刻黑了;剛剛被他說到啞口無言的人都掩面偷笑。
什麼意思呢,直白講就是:你也不學個好,整天玩弄一些怪異的語言文字,說的像回事兒,但是一點不實用。費挺大勁又沒有實際用處,也就糊弄糊弄傻子!
姜安饒聽着,突然也想到了墨經小取裡的一段。後世學着一直認爲這一段是用來說名家學說的,於是也開口道:
“夫辯者,將以明是非之分,審治亂之紀,明同異之處,察名實之理,處利害,決嫌疑。焉摹略萬物之然,論求羣言之比。以名舉實,以辭抒意,以說出故。以類取,以類予。有諸己不非諸人,無諸己不求諸人。
白馬,馬也;乘白馬,乘馬也。驪馬,馬也;乘驪馬,乘馬也。獲,人也;愛獲,愛人也。臧,人也;愛臧,愛人也。此乃是而然者也。”
這話意思是:辯論的目的,是要分清是非的區別,審察治亂的規律,搞清同異的地方。這一切都是爲了斷決利害,解決疑惑。用言詞表達思想,用推論揭示原因。可以歸納,推論,但自己贊同某些論點,不要反對別人贊同,自己不贊同某些觀點,也不要求別人一定認可。
就是說,你整點有用的,別整那些沒用的!
至於後頭,就專門針對公孫龍的白馬非馬。幾乎就是明着說荀子口中那個就知道辯論啥也不是隻能騙傻子的就是你公孫龍了。
說完,對上荀子的目光,兩人相視而笑,微微頷首致意,就是對對方的說法十分贊同的意思。
若是現代,這功夫應該拍掌相慶。
在座衆人給公孫龍留個顏面,沒真的笑出聲。不過剛剛被公孫龍懟到牆角的人這功夫高興了,眼見着公孫龍臉色不好,便笑着火上澆油,聲聲稱讚送給荀子跟姜安饒。
信陵君作爲東道,當然也不好讓他請來的客人臉上無光,便出言岔開話題,衆人見狀,不好駁他面子,自然也就順着話題說了。倒是坐在信陵君不遠的龍陽君時不時的向姜安饒看過來,一臉感興趣的模樣。
當衆人討論起當今天下,哪個國家有實力一統天下這個老話題的時候,衆人相爭不下,龍陽君終於是開口,問題直接拋給姜安饒。就跟當初荀子的意思一樣,不過他問的是:
“墨家何以篤定,秦國可以橫掃六合,一統天下?據我所知,姜家早年居與宋國,原本名聲不顯,之後當諸國聽聞姜饒之名時,姜家已然舉族搬遷至秦了?
去秦路上,甚至還到過大梁城。是否當年姜家便獲知了什麼,如此才義無反顧的去了秦國?
若鉅子當年沒有赴秦,也許當今天下形式就是另一番模樣了。”
這話說完,衆人議論紛紛,姜安饒心說這可太看得起我了。這說的好像是因爲她去了秦國,所以秦國纔有如今這個強盛狀態似的!
“諸國發展自有其規律,絕非一人一物一事可以轉移,姜饒區區一人,絕無可能左右國家命運。大爭之世,滾滾皆爲洪流,我等皆不過是順流或逆行的弄潮者,所作所爲,皆是儘儘人事罷了。”